燕赤霞的笑容化為冷嘲,「書生,你就這麼相信這個丫頭,她能有多大?竟也敢喊我二叔,我又不認得她。」他一邊說,一邊從地上站了起來,直了腰傲然而視。
雲顏眉尖一聳,淡淡的說道︰「二叔,你現在連我也要否認了麼?」
燕赤霞哼了一聲,面容扭曲,「我否認什麼,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你非要逼我承認,難道不是撒謊麼?」
雲顏低低的道︰「二叔,你找到了阿衡,到底經歷了什麼?二嬸嬸死了,為什麼不放了她,讓她安息,卻要做這等可恐的事,你要喚醒她的靈魂,為什麼不找老師?師父若在,你豈會走到這一步。你這樣做,究竟為了什麼呀?二叔」
燕赤霞面上越發痛苦,「臭丫頭,你不要胡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不要問我」
雲顏上前二步,瞪著燕赤霞,「雲二叔到底為了什麼,你要如此否認?你明明已經想起來了,不是麼?要不然為什麼你的眼神會這麼看我你早就認出我了,只不過被你硬生生壓住了,你不想承認以前,你要忘記以前的身份,你的師父,你的伴侶,你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費了這麼多心機,來掩飾從前的記憶,到底是為了那般?你的名字,不是叫燕赤霞,你是雲二你要逼著自己否認到幾時」
雲顏的質問,都象一記記重鍾,敲打在燕赤霞堅冰似的心上,讓他痛不可擋,他抬手捂著臉,掙扎著吼道︰「丫頭,別說了,別問了你二叔心里,真的很難過」
雲顏怔了怔,淚水盈眶,「二叔你終于肯承認了麼?我是你當年最疼的女孩兒,你說過要來看我的,怎麼就不來呢?讓我一等就是好幾年」
燕赤霞放開手,瞧著雲顏,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丫頭,你長大了。七年前,你還只有這麼大,想不到再見面,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他說著,放松了身子,緩緩平息著心情。
雲顏抹了把眼淚,復又展開了一個微笑,「二叔,是八年,你我分別了有八年。」
燕赤霞哦了一聲,昂首向天,「八年了麼?唉,自我進入這蘭若寺,昏天昏日的,早已數不清楚日子了。」
「二叔,你累麼?這一夜都沒休息,要不要吃點什麼?」雲顏說著,轉身向外走了幾步,推敲開了關著的殿門,頓時滿目陽光明媚。燕赤霞見了,跟著走出修羅王殿,眯著眼瞧了瞧,「這麼好的晴天,很久沒見了。」
寧采臣急步離開殿宇,站在外面,感受著陽光,一時說不盡的感慨,什麼時候,好天氣會變得這麼讓人高興了?回想這幾天的暗黑,不竟格外珍惜起來。有多少人,再沒有享受到白日的陽光。
雲顏在殿外拉著燕赤霞,尋了處涼亭,那亭子里有幾張石桌石椅,她扶著燕赤霞做了下來,從隨身帶的小包中拿了幾塊干糧,請燕赤霞和寧采臣吃。這二個也真餓了,接過來便咬,幾口就吞掉了。
燕赤霞吃了會兒,從懷內掏出個扁壺,打開來喝了口,遞向雲顏,「丫頭,來,喝幾口。」
雲顏接過,嗅了嗅,「是酒。」說著,小抿了口,便轉遞給了寧采臣。「二叔,這幾年你在這里則怎麼過活的?」
燕赤霞笑了笑,「也沒什麼,這座寺是荒寺,我打些野味,撿點野果,就對付了,水到是很多,此地有山泉,就在寺後。」
「這酒呢?」寧采臣听這口氣,燕赤霞似乎沒有離開過這座荒寺,他即不入世,酒是從哪來的?
燕赤霞道︰「這酒是自釀的,不多,也不太好,我手藝差,對付著喝吧。」指了指山野,「那邊,我埋了一壇,用的是野果子。」
雲顏心下酸楚,「可苦了二叔了,這許多年,就在這兒困守,二叔為什麼不離開呢?」
燕赤霞從寧采臣手上又接過酒壺,喝了一口,說道︰「離開?我怎麼走得開?阿衡還在這兒,要離開也一定要帶著她走,更何況此地鬼怪甚多,凶得很,我不滅盡了,也離不開。怕這些鬼跑出去害人,我使結界封住了這里,連自己也封住了,不想出去。」他說著,抬手指了指頭,「而且,我這里,有些問題,有時糊涂得很,毛病大了,就出去,怕也會連累人,還是待在此地的好。」
雲顏忙忙吃了口餅,咽了下去,說道︰「二叔,你到是說說,蘭若寺到底有什麼秘密?黑山老妖是誰?」
燕赤霞模著後腦,「丫頭,你讓我想想,近來我的腦子越發不行了,雖然認出了你,但很多事都糊涂了,一進之間,想不起來。」他一面說一面皺著眉,怒力回憶,「嗯,我記得七寶齋的趙齋主,是她送我進來的……帶著我的阿衡,在這兒成了親。有幾年我過得很幸福……」
雲顏望著他,呆了,「二叔,你認為二嬸嬸會在此地嫁人?趙四姐姐怎麼可能讓你在這兒成婚,蘭若寺是個凶地,鬼名在外,又有誰會來辦婚禮上的一切?二叔再想想,二嬸嬸真沒有事麼?她怎麼會在這兒的?」
燕赤霞目光有些迷茫,「我不知道……阿衡跟我成親時,這兒是個莊園,有奴僕有管家……那個管家歲數很大,服侍我們很久了……後來,他死了,我砍掉了他的頭……把他挖出來,砍掉他的頭……」他說著,說到後面,有些語無倫次,似乎又有瘋意。
寧采臣瞪著燕赤霞,滿面怛心,「他怎麼了?」
雲顏搖了搖頭,「我二叔怕是受過很大的刺激,以前的事,只怕混亂的很。」邊說邊想了想,伸手模出根金針,「二叔,來,你身子可能有些傷損,我來給你針炙一下。」不等燕赤霞說話,抬手就是幾針,扎在了他身上。
燕赤霞愣了愣,沒有阻止,反微笑道︰「啊,丫頭,你跟師父,也學醫了麼?這幾手金針刺穴,可俊的很。」
雲顏笑著,淡淡說道︰「沒什麼,我只學了個皮毛,大師姐才是醫國聖手,別人都叫她神醫,我比大師姐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