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蝶的一番回答,讓暫時僵持的局面變得好轉,植桐今天要求開這個班會,也只是想推出張蝶,然後,退下來的皇荒,她就可以另作他用。比起什麼都默不作聲的皇荒,張蝶這個每天喋喋不休的小女孩更適合游走在同學之間,對于期末最後的比賽安排,張蝶更有優勢。
一個小團體的領導者可以沒有才,但是必須要有號召力。植桐看著臉頰散發著紅光的小女孩兒,突然有一種為之欣慰,又有點難以自制的心情。班會進行的很順利,皇荒的班長位置並沒有動搖,但是,一直是小兵狀態的張蝶卻是擔任了班級的副班長,並且,直接管理大家接下來的學習生活。
對于這樣的結果,皇荒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他的反應既在植桐的預料之內,又有點出乎意外。他沒有反對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但是,卻沒有再一次跑到她的面前,怒氣沖沖地質問,好似,又是深沉了不少。
明明年紀不大,卻是總是繃著一張小臉。緊皺著眉頭,深怕別人不知道他一直被一種情緒所控制著。淡漠無言的態度讓同學們都對他敬而遠之,不過,偶爾的一些震懾性話語,又讓同學們感到安心。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氣質,才能將一群小孩子弄成這幅模樣?
植桐翻看著手里的花名冊,今年的特長比拼由原來的皇荒變成了一個小隊。里面有產長畫畫的,有擅長計算的,還有擅長辨別聲音的……這些都是張蝶在一天時間內整理好,送到植桐辦公桌上的,相比較幾天前皇荒送過來的花名冊,這一次的果然內容充實不少。
不過,還是很令人頭疼啊。
辦公室里其他的老師最近一段時間也沒什麼心思來每天「欣賞」植桐了,每天不是忙著授課就是忙著怎麼安排自己的學生贏得期末的評比,可以說,到處都是一派緊張的氣氛,這個時候,植桐坐在那里,邊翻著花名冊,邊喝茶的形象怎麼也和周圍不相稱。因而,又一項的傳聞,就此誕生︰新來的雲老師,愜意十足地在期末品著下午茶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笑到期末之後。
這樣的夾雜嘲諷的酸酸傳言,對于植桐這個怪人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她依舊每天看書,看的書甚至可以將她的辦公桌埋起來。
這一天下午,第一節課下課,辦公室里其他老師還沒有回來,但是,辦公室的門卻在這個時候被打開,走進來的人一聲不出,直直向著植桐走來。
正看在興頭上的植桐頭也不抬,就知道來的人是誰,除了那個不愛說話的怪異皇荒小屁孩,不作他想。
「找我什麼事兒?」
皇荒自己找了一個座位坐下,看著掩在書堆後面的女人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桌子上的書真的是太多了,連一點點空隙都沒落下,有的時候,他也很好奇,這個女人到底是來教書的還是來騰龍學院找地方看書的。
他心里默默算著,就這麼一兩個月,植桐看得書就不下百本。
這到底需要多大的興趣才能耐得住時間枯燥的寂寞?
發現植桐略含笑意的一瞥,皇荒調整好了情緒,整理了一下,心中所想,然後,道。
「老師,今年的期末考試我能不參加嗎?」。
植桐一愣,仿佛對于這一句話很不理解,有這一小段時間的發怔。
她沒听錯吧,皇荒這孩子竟然來告訴她不參加考試了!她到底哪里做的不錯對了,惹得這個孩子不是消極怠工就是對她沒有好臉色,現在連期末考試都直接來通知不參加了!是她真的人品差到令人發指的程度了嗎?
還是,他不滿意她將張蝶推出來當了班級副班長?
可是,看著這麼淡漠的孩子也不像會是糾結于權利的樣子啊。
皇荒不知道此時的植桐腦子里想的亂七八糟,他急于想將自己的事情說清楚,以求這個奇怪的班主任能讓他免除今年的期末考試。
「雲班,班里的事情小蝶兒安排的很好,也沒有我什麼事兒,而且,關于最後一項,現在應該不止我一個人了,所以,我很想您能批準我的請假。」
「理由。」植桐放下手里的書,她決定今天好好研究一下這個每天不說話的男孩子,她發現這個男孩子簡直自閉到一定程度了,可以和當初的雲榮念相提並論了。
「皇荒,老實說,這個班里,我第一個注意到的人就是你。不是你太優秀,而是你太懦弱。」植桐停頓了一下,看著面無表情的皇荒,「或許你在別人的眼中是很強大的,但是,在我看來你是班級里面最弱的一個。」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植桐就發覺到了這孩子心理面那一大片的壓抑,她不知道那種壓抑到底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中形成的,不過,很顯然,那一大片的壓抑如今差不多要將這個孩子壓到不能呼吸的地步了,否則,也不會現在來和她說這種話的情況。
「你的理由是什麼?」
晃晃看著面前的女人,一時之間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畫面,那些畫面讓他很迷茫,也很痛苦,他一直都是最努力的那一個,從來沒有荒廢過哪怕一點點的時間,可是,得到的卻總是讓他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就好像每天晚上看到一大片的黑暗,將他壓倒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不能呼吸不能思考,等到快要溺斃的時候,總是那一道佝僂的身影啜泣並憤恨地擁抱著他。
那樣的日子,比之陽光燦爛的白天,簡直是墜于地獄十八層的存在,而他就這樣生活了10年。
植桐看著這個眼神迷惘的少年,突然感到有點悲哀,那種毫無規律的腦電波讓植桐感覺這是一個快沒有靈魂的軀體,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個少年就從剛開始的激憤和沖動變成現在的沉默寡言,仔細想來,她降臨于此的大半年時間里,遇到的怎麼都是這種壓抑抑郁的個體?還有為什麼總是遇到那種別人不會遇到的怪事?
以前倒不覺得,現在想來,還真有這種趨勢。
「想不到,就不想了,今晚去我家吧。」植桐喝了一口茶,淡淡地下了命令。
「我有家!」
「和沒家一樣。」
一句話就成功緘了皇荒的嘴。
「但是,也不能隨隨便便去陌生人的家里,而且,我的爺爺也不會同意的。」每天晚上的噩夢,愛他的爺爺怎麼可能放心的讓他隨便住在別人的家里?
「喂?是校長嗎?對,我是雲容,今晚我想帶皇荒回家。嗯,是的,他在,嗯,一定不會的,嗯,好的。再見。」
驚愕地看著面前的女人收了手機,然後,淡定地看書,皇荒覺得這世界很瘋狂。一向不把別人放在眼里的爺爺竟然這麼輕松的答應了別人的要求!
「看吧,今晚你還是要去我家。」植桐有點奸計得逞的笑意。
事實上,帶著皇荒回家,並不是一項很困難的事情,雖然,冷海峰沒有告訴她是怎麼讓她在騰龍學院謀得一個班主任的工作,但是,看了這麼多的書,大致也能猜得到一些冷海峰和校長之間的關系。至于為什麼知道皇荒是校長的孫子,每天听著身邊人笑聲的議論和諷刺就知道了。
而校長大人的電話不是一直掛在所有教師辦公室的手冊上面嗎?
所以,對于這樣的結果,這孩子不應該這麼驚訝。只能說,這個孩子還不成熟,即使裝著老成,但是,還是沒有她家的兒子有城府啊。
就這樣,放學之後,植桐左手拎著一大袋子的書,右手牽著雲榮念,雲榮念左手拉著植桐,右手插在口袋里,小腦袋轉著,來回看著自己左邊的媽咪和走在他右邊的皇荒。
植桐一直不怎麼喜歡說話,能少說絕不會多說一個字,所以,一路上三個人誰也沒說話,路過那條商業街的時候,植桐照常進了一家店,買了三份吃的。
每天吃一樣,這家店的所有產品都快被植桐嘗遍了,下一次她可以考慮另一家店。
同樣的,在皇荒的眼里,這母子兩個也很是怪異,以前他覺得植桐怪異,那麼小孩子起碼還正常,但是,看到只會對著自己媽咪笑眯眯地,對其他人都是冷若冰霜的雲榮念,皇荒心里很糾結,這到底是一對怎麼樣的母子啊。
打開家門,里面照常飄出來一陣飯菜的香味,然後,一個很帥很高的美男子就滿臉笑容地出現在了皇荒的面前。那笑容太過燦爛,簡直耀花了他的眼。
「容兒和念兒回來了,今天做了酸菜魚,不錯哦。」
然後,第一次走進陌生人家里的皇荒就發現,這間房子很怪異。
客廳桌子上擺著滿滿的美食,液晶的電視正在播放著財經新聞,柔軟的米白色沙發上躺著一只純黑色的貓兒,在晃著小腿兒眯著眼楮打盹,前面的陽台上竟然一片綠色,甚至可以看到開著鮮艷花朵的玫瑰,再將視線轉回來,通向二樓的樓梯彎彎曲曲,盤旋而上,一看就知道,這是後期人為地將本是兩戶人家的房子上下打通,合並成了一家,這樣一來,這里面的空間倒是大了許多。
不過,目之所及,都是一些很是怪異的景色啊。
冬天里還有翠綠的植物,女敕嬌的鮮花?騙鬼的吧。
植桐對著男人點點頭,月兌下鞋子,放好書。雲榮念也只是點點頭,跟著植桐放下小書包,然後,兩人一起去洗手間洗手,再然後,一致地坐在桌邊吃飯。
皇荒在一邊看的有點發呆。
左少宇饒有興趣地看著今天來家里的小客人,英俊的臉上淡去了剛開門時候的笑意,只是微微笑著,問。
「小朋友是容兒的學生?來來,換上拖鞋,一起進來吃飯吧。」
雖然,左少宇臉上仍然有著微笑,但是,皇荒就是知道這個男人戴上了一層面具,而且,還是故意迷惑人心的面具。抿抿唇,皇荒也換上了一雙男人的拖鞋,很顯然,這雙拖鞋很大,他的腳似乎只有拖鞋的一半大,但是,那個男人並沒有說什麼,還一直笑著。
嘆一口氣,他不知道爺爺怎麼就同意自己來這麼一個怪異的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