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他是一只妖,妖界里最低等的小妖,連幻化成人形都不能。
她是一個農家女,有著和藹的雙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次上山砍柴,她救了偏體鱗傷的他。從此這個幸福的農家小院里快樂不斷。
可是這幸福並不長久,鄰村的一個惡少看上了她,以雙親性命相逼嫁給自己。
娶親這天,穿上紅色嫁衣的她如此美麗,連院中的桃花在她面前顏色盡失。前來迎娶她的惡少在牽起她的手時,他忍無可忍將惡少咬傷,打斷了這場婚禮。
在孤陋寡聞的人類眼中,他只不過是一頭有著銀白色毛皮的狗罷了,可是在妖界,他被稱之為毒狼,或許他是最低等的妖類之一,但他的牙卻是妖界最鋒利武器,天生帶毒,被他咬過皆無活口。惡少在回家不久之後,因救治無法而身亡。
妖如果無法幻化成人形只有死,妖界的妖主為除去妖界這個恥辱的存在,托夢于人間皇後,這塵世間有一種動物擁有如月華般的毛皮,如果制成披肩,可以襯托她的容顏更加美麗,並將毒狼的影象投射這夢中。
皇後醒來將夢告訴皇帝,深愛著皇後的皇帝立即命人張貼皇榜,如有誰能夠獻上這絕世皮毛,黃金萬兩,上面畫有毒狼的模樣。
一直忌憚眼冒凶光嘴露獠牙的他,而不敢上門討債的惡少家人在看到這皇榜之後,立馬抬著惡少的棺材上門,要求她們家賠償,要麼用她的命來交換,要麼用他的皮毛來交換。
善良的她請求給三天時間考慮,惡少家人將棺材丟下,絕塵而去。入夜,她將他帶入山上,將他放歸山林。
天未亮她就來到惡少的家,拿出刀言明以命換命。對于她來說,他並不僅僅是一只獸,那充滿靈性的眼楮怎麼可能是獸呢?很多事情一教就會,並且在她做農活及家務時還能幫上一手,這樣有人性的獸怎麼因為人的私欲而死呢?既然一切事應她而起,就因她而終吧。
當刀尖觸及心口時,正準備一推而入,門口一聲巨響,她看到滿身鮮血的他沖到面前將她手的刀叼了過來。原來當她將他放歸山林,他還是偷偷的跟在她的面前,路過集市,人們看到皇榜畫的正是他,進而瘋狂的追捕獵殺他,直到他破門而入停止。
那充滿靈性的黑眸里生命光芒漸漸消失,人類終究還是傷到他。她緊緊的抱著他,懷中的身體漸漸冰冷,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這時晴空突然響一聲炸雷,過往前塵在她腦中顯現,泣血的火鳳,絕望的悲鳴,原來它就是他,她決絕的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刀剌向自己的胸口。
你已不在,我亦何顏獨活,來世換我追隨著你好不好?
每一世他們都是彼此錯過著,因誤會,因人為,因際遇,因身份,只到其中一個死去,前世的記憶一一浮現,留下無盡的悔恨。
每一世的故事都令觀眾唏噓不已,情緒化一點的女孩子更是熱淚如雨沒有停過。
第十世
她是相府三小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世間似錦繁花都不及她清淺一笑。
他是相國夫人為她買來的丫環,看著她從襁褓稚兒漸漸成長為豆蔻年華的少女。
她是她引以為傲的主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以美貌與才情名揚天下。還未及笄,媒人就幾近乎將門檻踏破。
她是她最貼心的丫環,眉目流轉便知自己的心意,手輕輕一抬便知自己所需,仿佛是另一個自己。
人前舉止端莊、才情橫溢的相府三小姐,卻在自己的這個丫環面前,還原成天真頑皮的少女,時兒任性,時兒懶散。她們名為主僕,情似姐妹,並私下互許承諾,今生不離對方。
一年一度的女兒節到來,夜晚滿街的花燈錯落,映射出耀眼的光彩,宛如九天之上的繁星近在眼前。
在若微湖邊放水蓮燈的她與正在踱步觀賞夜景的將軍之子相遇,女子清揚婉兮,男子清新俊逸,兩人一見傾心。
媒人的牽引,雙親的首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待她及笄娶進家門,便是一生圓滿。幸福至此,還需何求?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平時沉靜如水的丫環眼中有著寧人不易察覺的黯然。
白駒過隙,轉眼離她入笄只余三月,卻突發其奇病,群醫束手無策,病日愈嚴重,將軍之子更是衣不解帶守在一旁。眾人紛紛搖頭惋惜,只道是天妒紅顏,而終日服侍她的丫環似乎因為主僕情深,過于擔憂也面色日漸蒼白。
天高日朗,若微湖邊。
「你等了她十世輪回,卻無一世修得圓滿,這最後一世你已與她緣盡,換得如此結果這又是何必?」一個唇紅齒白、面如玉冠的少年對著丫環說道。
丫環沉目,黑眸透著清冷,搖頭說道︰「緣起緣滅緣自在,情深情淺不由人」
少年無奈的嘆息道︰「唉,痴兒」
「幫我將火靈珠取出來給她」丫環看著少年,輕輕地說道,無視他一臉驚訝的表情,仿佛這只是一件平常事,仿若人渴了喝水,餓了吃飯一樣。
「你是不是瘋了,如若將火靈珠取起來,她是可以活,你呢?形神俱滅。」少年激動的吼道。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眼前轉世為丫環的朱雀為愛到底做了什麼,又承受了什麼。由于火靈珠原因,每一世的記憶都不曾忘記,而于天地法則的束縛,不能說出自己的身分,亦無法改變著已經注定的命運。這最後一世,兩人緣已滅,朱雀有火靈珠庇佑,所以無礙,但轉世為小姐的大祭祀是人類,將魂飛魄散,消失于天地間。
「她都不在了,我活著又有何意義?」她看著他,目光堅定。
「可是你不在了,她會記起你們的前塵,這又有何用?」少年難以平靜的說道。
丫環嘴角彎出一絲笑意,望向少年的目光如深淵,望不見底,「無礙」
少年沉默了,看著笑得清淺的她,明明風清雲淡,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含笑倒下的女子,悲鳴盤旋的火鳳。傾情一世,十世輪回。她看著眼前的一幕幕,魂在其中,身在方外。似乎有誰在她耳邊呼喚著,讓她回來。
她緩緩的睜開眼,原來只不過是南柯一夢。眨了眨,沉重的身體無法動彈,一雙溫柔有力的將她扶起靠坐在床上,並用溫熱的濕絲帕擦去她額頭的汗與臉上的淚痕,再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水,輕輕喂入她的口中。
她靜靜的看著這個從小到大細致周道服待自己的丫環,心泛著痛意,淚從眼角滑落。
丫環微笑著再一次從銅盆里擰出溫熱的絲帕輕輕拭去淚珠,眼中帶著寵溺,動作越發輕柔,仿佛害怕一用力,便將這世間最珍貴的寶貝碎裂似的。
當丫環的手撫上她的額時,意識便開始模糊,仿佛腦袋里有什麼東西開始變淡,然後一點點消逝,心猛烈的疼痛的,好像有什麼寶貴的東西被人搶走了。
陷入黑暗之前,她听到有人在說話。
「這樣她雖然活下來了,卻會永遠忘記你。」
「沒有關系,我幫她記得便好」
出嫁那天,十里紅妝,她穿著紅色的嫁衣,那紅色印得她比花更嬌艷。紅色的八角蓋頭每個角都掛著一個精致的鈴鐺,只要身體微動,便會發出清脆的叮叮聲。
到了將軍府門口,花轎微微前傾,轎簾被人掀起,右手邊的媒婆與左手邊的丫環將她扶了下來。不知為何,自從病好之後,看到到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大小個性活潑的丫環,總覺得有點怪異的感覺,似乎從小陪伴著她的並不是她,但家里人都說確實就是這個,連小時候她們之間的小故事都與自己記憶中無出入,她便不再深究。
突然一陣風吹來,風很猛烈,可是在經過小姐身邊的時候,宛如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過她頭上的蓋頭,鈴聲叮叮,風過無痕.
「吾愛」是誰這麼溫柔的在她耳邊輕語著,聲音悠遠而綿長。
可是旁邊除了扶著她的媒人與丫環,再無其他人。
淚突然從她眼中滑落,心空空的,仿佛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而在觀眾眼里,在大屏幕里則看到小姐上方一身紅衣的朱雀懸空于她身前,正用用手輕輕撫過紅色蓋頭,嘴角含笑,紅色眼眸里有著濃濃化不開的深情。俯身在永世傾情的愛人耳邊輕語著,然後身形開始變淡,最終化成一陣風,永遠消失在空中。
淚從眼里滑落,她低眸,看到蓋頭下方,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手指修長有力,掌心紋理清明,遲疑了一下,她亦伸出手握了上去,心終沉澱下來,這人將是她托付一世的郎君呵。
「娘子……」,輕柔而深情聲音從蓋頭外面專來,她不由羞澀一笑。
悲傷的樂曲響起,一個悠遠且空靈聲音在滿面悲戚的觀眾耳邊響起︰
傾城一眼清淺一笑
只是一眼便是千年情劫
一世傾情十世輪回
只願換得一次十指緊扣
千年的情絲
是否還纏繞著深紅淺白
眷戀的回望
誰還佇立在時間盡頭
彼岸花開獨自守望
直到記憶化為灰燼
紅塵彌漫繁華凋零
千帆盡過依舊不離不棄
如若還有下一世
予你一生的幸福
倘使我的離去
換你一世的幸福
縱使在天地間徘徊
只要你比我幸福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