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葉家,昏黃的路燈,照亮漆黑的夜色,透出微醺般的光暈,可是遠方依舊是黑的,並不是這一點光線,便能夠驅除的暗沉。
走在寧靜的徑道,遠遠似乎能夠嗅到花園子里飄來的氤氳香氣。蘇盛薇靜靜地朝前走著,眼眸中是冷寂的幽茫,這里的一切顯得這樣的祥和安寧,仿佛與平常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終究是不一樣了。
蜿蜒的長廊上,蘇盛薇停下腳步,遙望不遠處的飛花苑,雅致的小樓前,一排排喜慶的紅燈籠在夜色中飄飛,閃爍著媚人的紅光,遠遠看去,仿佛是瓊樓瑤池,又似倒影在水中的星月,映在蘇盛薇眸底,卻只覺得扎眼。
猶在出神,身後卻傳來腳步聲,「四嫂,怎麼站在這兒啊,出門去了嗎?」葉瑩順著蘇盛薇的眼神看去,捕捉到她臉上的悵然若失,在心中冷笑一陣。
蘇盛薇驀然收回視線,恢復一臉淡然,「是啊,出去走了走,剛回來。」
葉瑩心中自然免不了幸災樂禍,她還未說什麼,身後的趙姨娘也笑著走了過來,「盛薇,我知道你年輕,自己的丈夫要納妾,現在一定想不開,可是你瞧瞧我與夫人,這麼多年來不也相處得挺好的?智宸年輕有為,權勢在握,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你是正室,地位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再說了,以後還多個人與你伺候老四,不是挺好的嗎?」
蘇盛薇勾唇一笑,眸光冷然,「這麼說來,我還要慶幸了?」
趙姨娘見她冷漠異常,便訕笑道︰「盛薇,你瞧如今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男人說到底都一樣,你不讓他娶進門來,他在外面金屋藏嬌,那不是更叫人添堵?」
「是啊,四嫂,我有個朋友,自己的男人就在外面買房子養姨太太,錢都讓他這樣糟蹋了,她那天還哭著跟我說,寧願他將那女人娶進門,也不願他這樣偷偷模模。」
蘇盛薇冷冷地抬眸,再次望向燈籠飄舞的飛花苑,嘲諷道︰「那都是因為女人們太懦弱了,男人要納妾,女人們為何要忍著,逆來順受?」
趙姨娘依然訕笑,說「盛薇,你也別太生氣了,想開些吧,慢慢的也就好了。」接著轉移了話題,「廚房準備了甜酒湯圓做夜宵,你要不要也去嘗一點?」
蘇盛薇淡淡的說︰「不用了,我不餓。」
「那好,我們就先過去了。」趙姨娘知道她冷淡的性情,不願再自討沒趣,遞了葉瑩一個眼神,兩人轉身離開。
剛繞過了廊子,葉瑩唇角漫起肆無忌憚的笑意,刻薄道︰「真是想不到,她蘇盛薇也會有今天!」
趙姨娘蹙起眉頭,提醒道︰「她可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以後她的事情,你最後少嚼舌,听到沒有?」
葉瑩見趙姨娘神色嚴厲,撇嘴道︰「怎麼,母親你還怕她不成?」
趙姨娘是個聰明人,經過上次布置婚禮的事情,叫她徹底看清蘇盛薇的孤高冷靜,這十幾年來,她不受葉皖庭的寵愛,在葉家本就勢單力薄,與葉夫人那樣雍容聰明的女人共侍一夫,已是件很累的事情,葉家其他幾房少女乃女乃也就算了,脾性皆你呢個模著,還比較好對付,可是像蘇盛薇這樣什麼都不表露出來的,她還真有些震悸。
想到這,她面色微凝,對葉瑩嚴肅道︰「你听我的便是,少去惹她。」像是想起來什麼,趙姨娘目光冷凌,「我听說你最近還是經常不去學校,莫非上次你父親那通鞭子,還沒叫你吸取教訓?」
葉瑩沒料到母親會突然提到這件事,頓時眸光閃爍,「這又是誰在背後胡說八道?近來我規矩著呢,何時逃學了?」
趙姨娘見她依然狡辯,怒道︰「是陳先生告訴我的,他為人老師,莫非還會冤枉你不成?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葉瑩理虧,怕自己再挨罵,只得保證,「母親莫要生氣,我以後不再這樣就是。」
趙姨娘冷哼一聲,「我要是生的是個兒子,今日在葉家的地位定是全然不一樣,你如果稍微爭氣一點,叫你父親多疼愛一些,我也定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如果你以後再闖禍,我絕不會再護著你,听清楚了嗎!?」
葉瑩生性乖張,听到這樣的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母親,你倒還怨起我來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是不受寵的妾,我會跟著在葉家受人白眼十幾年嗎?有本事,你讓父親寵愛你多些啊!……」
「啪!」——
趙姨娘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死丫頭,是誰教你這樣與我 嘴的!」她竟然生出這樣一個報應!
葉瑩捂著自己半邊虛腫的臉頰,將嘴一撇,仿是要哭的樣子,趙姨娘的脾氣不好,從小到大,對她厲聲與打罵沒少過,夠了,她在這個家里真是受夠了,淚水迎眸,葉瑩滿目的恨意,「好,既然你們都看我不順眼,那我走便是了!」轉身飛快地跑去。
趙姨娘站在原地,臉上除了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怒色,便是無限的淒絕冷冽,這十幾年來,她何嘗不恨?
她不懂,為何葉皖庭于她始終只如水中月、鏡中花,她費盡了心思,他卻只將她當做一個擺設,連好好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她不甘心,因為那些隱晦塵封的歲月,早已經釀成世上最毒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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