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驚得大退了一步，「你，你說什麼？」
那國手這才抬起頭，似是打量的看了夏辰一眼。
夏辰又是一驚，這人面孔好生熟悉，「你是，你是……」
「大小姐不認得在下了？」他有些緊張。
她錘了錘腦袋，「你是朔望先生」不對啊，朔望先生只是東魁閣的老板，應該沒見過女裝的自己，她今日怕被認出，特意沒有扮成男裝啊
朔望先生頓時歡喜無措，「我就說了，大小姐這麼聰明，若是平安無恙，肯定會來找我們的侯府的產業留下的不多，好在給小姐找到了」
夏辰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說，那掌櫃的故意引我進來的？」
朔望先生點點頭，「我只說留意些俊秀的女扮男裝的少年，或者是大小姐這樣的姑娘，他嫌麻煩，看到差不多的都直接找借口引來找我侯府自己的鋪子，現在留的都是英寧衛的人，我就猜小姐月兌困必會來找我們比如大小姐的乳母，如今就在八大坊的綢緞鋪子候著，當初我們按照將軍的吩咐，分成了幾批，又要救夫人與小世子，還要將充公的產業里，侯府的人手都移走，也是我們行動慢了，叫大小姐上了南下的船只，後來又听聞康王派了人押小姐去教坊司，又听人說小姐在通州投江自盡了，也有傳聞小姐給景王的人救走，收去了景王府，救小姐的人應接不暇，于是錯過了救您的最佳時機。將軍是不是也早與你說過，若出了大事，讓小姐再回家里的鋪子？」
夏辰搖搖頭，「我不記得了，還有，先生說錯了，我不是來找你們的，我真的只是來配藥的」說罷復又疑惑地看著朔望先生，「先生怎麼會是爹爹的人？爹爹的下屬，我都見過……」那意思是不太相信他。
朔望先生不以為意，「我原是將軍的幕僚，後來給安排在這京城留意上頭的動靜，東魁閣不過是掩飾因為常常與小姐見面，怕小姐拘束，將軍就沒跟小姐交代了。」
「那你其實早就知道我是女兒身？」
哈哈哈，朔望先生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笑起來，「凡是大小姐女扮男裝在上京走過的地方，皆有英寧衛的人暗中護衛。」
難怪，難怪那時候他老說自己和端玉是什麼人中龍鳳，天造地設的一對什麼的，原來早就曉得了。
夏辰紅了臉，「你們不早說，我還以為自己易容還有點工夫呢」
朔望先生忍不住又撲哧撲哧笑出了聲，「大小姐從來只曉得改頭換面，弄一身男兒的行頭，卻總忘了自己那兩個墜子眼兒，誰一眼都能看出是個女兒家，不過你遇到的都是自己人，也沒出過將軍的轄制範圍，大家都不奇怪罷了。就連景王一早也是知道的。」他一看夏辰，知道不該提這一茬，趕緊收了口。
噓——看來端玨也是早就知道了。原來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簡單敘過，夏辰克制住緊張，才顫顫地問道，「爹爹既然做了這麼多布置，是不是早料到先皇大病，那些牛鬼蛇神都要出來，爹爹，是不是沒有死？」這是她最後的希望，她死死地盯著朔望先生，渴望他能夠點頭，渴望他吐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心情好容易不錯的朔望，臉色突然暗了下去，看著大小姐渴望的眼神，他也想點頭，他也想告訴自己將軍沒死，可是事實卻不容他如此。
「爹爹是怎麼去的，到底是誰害死爹爹的？」夏辰攥緊了拳頭。
朔望先生道，「且看將軍死了，這幽國誰得利最多就知道了。」
「是現在那個新帝？他給爹爹的罪名是背國從偽。到底是什麼意思？」
朔望先生嘆了口氣，「先帝在臨終前幾個月留了遺詔，另有密詔傳到雲遙城，讓將軍不得離邊，以邊境大軍威懾，一定要保他選定的新皇順利登基。沒想到康王借故先帝大病，先發制人，把持了朝政，以先帝的名義下詔讓將軍撤軍回來。將軍以密詔為準拒不撤軍，也不奉詔回京。那康王自然只好羅列個背國從偽的罪名了，只是可憐上水寇家的人，遭了無妄之禍。」
「全都……？」夏辰聲音發顫。
朔望先生點點頭。
夏辰虛得攤在了地上，「康王說得好听只斬成年男子，不過我那兩個房頭伯伯，家里的表哥哪個不是成年的，唯一沒成年的，就是常哥兒了。」
「只救下了你一個伯母和一個表妹，你的表嫂和其余的表姊妹，未免羞辱，皆自盡了。至于小侯爺……」
「常哥怎麼了？」
朔望先生扶起了她，「哎，將軍堅毅果決，唯余一子，竟然如此孱弱。抄家的時候，有些嚇著了，現正在雲遙城修養。」
听聞常哥還活著，夏辰松了口氣，其實她與申夫人母子實在沒什麼感情可言，她本想代父好好教養弟弟，奈何申夫人只有這一獨子，以己度人，深怕她對其子不利，收得緊緊的，四歲都不會走路，平時也懶怠說話，脾氣還很大，只是一昧受縱容。父親每每回來訓斥幾句，申夫人裝作應了，父親一走，一切又是舊樣。父親要帶常哥去戍邊，申夫人就抱著兒子要死要活。到底軍國大事更為重要，父親見申夫人如此，越發冷了心思，對兒子也不冷不淡的，反而比較重視自己這個從小喜愛習武的女兒。
「大小姐，也跟我們去雲遙城吧」朔望先生建議，「如今新帝登基，不久肯定要肅清京里，我已不能待了，這些英寧衛也要跟著撤走。」
夏辰尋了張椅子坐下，又恢復了往日那氣定神閑的姿態，「雲遙城是個什麼狀況，如今又是誰主事？求先生與我細說。」
朔望先生提了紙筆，三兩下已繪了幽國半壁江山的簡圖，邊指草圖邊道，「大小姐知道，雲遙城本事大幽與赤吉交界之處，以往都靠將軍及麾下鎮守，如今新帝調入了新的邊關大將，由于將軍臨行前未曾吩咐，幽國境內的鎮南軍已被拆分，只留雲遙城的一支，淮副將如今總領事務，其它被打擊壓制的部下也有帶著人來投靠，現已收攏了原鎮南軍的四五萬人。不過淮副將恐糧餉不足，已召集我們這些在外的一齊回去想辦法了。」
夏辰目光一寒，「你們這麼多人積聚在雲遙城，那守關的新將怎麼說？」
朔望先生擦了擦汗，「淮副將已經軟禁了他們。」
「還有呢？」
「新帝登基當天，淮副將在雲遙城主持自立」
夏辰已是一身冰涼，一個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就要浮出，她堅持再問，「還有呢自立什麼他淮人遠難道想自立為王不成？」
「雲遙城連同鎮南軍最後轄下的涼、里二州自立為宣國，立了小侯爺為宣王。」
她再堅持端莊的模樣已沒了任何意義，一身棉襯衣都汗濕了，屋里炭盆、碳鼎燒得正旺，她卻忍不住發抖，「你們，這是，要……造反？」造反兩字一出，她徹底失去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