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膚色真好，襯著什麼顏色都好看」縴秀樓上門量體裁衣的老裁縫繞著皮尺，不住得贊嘆。
旁有小學徒跟著道，「小姐看看這匹？我們有繡娘可以將邊角繡成明暗雙紋，搭上這南來的細水緞子，如今京中可時興了。」
時芸模模料子，愛不釋手。那小學徒見有戲，忙道，「小姐可是選這一匹做件襖子？」
時芸又望了一眼剛剛挑中裙子的料子，一時猶豫，只好看了眼夏辰。
夏辰知道有些話做小姐的不方便講，只好由她開尊口了，「不知道我們太太由小姐做幾件衣裳？是襖子、褂子、裙子湊一套呢？還是缺什麼衣裳，單單給補上？料子有沒有什麼講究？哦到底是府上老祖宗大壽，是不是只選喜慶色的呢？還是由著小姐愛好？」又掰著手指道，「太太有沒有說只選暗花、素緞，還是織金、雲緞也可？」說著不由一笑，「這價錢可不一樣，加上您幾位巧奪天工的手工，怕是要不少銀子吧」
時芸自己不好意思開口，見夏辰張口閉口都提錢，不由紅了臉，只覺得這老師傅和小徒兒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那老師傅收了工具笑道，「這丫頭嘴皮好利索，都趕上咱們店里的活計了。」到底是你們府上老祖宗的好日子，也不能太素淨了吧。二夫人已經說了，府上小姐、公子一人添兩身衣裳，幾位表小姐、公子也依例。」像是看出了時芸的拮據，她又道，「賬都是從柴府公中走，小姐就是多做兩件斗篷、暖耳也只算在兩身里頭，再沒要緊的」
原來是柴府出錢，時太太才肯給時芸做衣裳，真是鐵公雞。夏辰又問，「那一身衣裳容我們小姐花費多少？」
老師傅嫌她問得多，有些不客氣，「我們縴秀樓的的衣裳有十兩銀子的，也有千兩的，且看你選什麼料子，需多少人工了」
夏辰緊追不舍，「那我們小姐這兩身，一身可做多少錢的？」
老師傅見時芸模樣出挑，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給了面子，壓著性子道，「二夫人是說做兩身衣裳，不過也沒有具體定數，且照柴府小姐公子們的分例，比如八小姐一身衣裳就用了八十多兩，但十二小姐因年幼兩套也不過才用二十兩不到」
柴府這麼多姑娘？听說時太太也就三個兄弟啊。夏辰于是心里有數，只叫用在四十兩上下。襖子、裙子都沒敢選太好的料子，只在扣子、袖口、邊角上做了點文章，力求精致些。除了定例的衣裳，扣了些銀子出來另叫師傅加了件鶴氅、一頂暖帽，鞋子時芸自己做了幾雙，如此才將出行的行頭湊齊。
送走了縴秀樓的人，時芸夏辰兩個立在門前，望著廊下掛著的燈籠，長舒了一口氣。
一時時芸握著夏辰的手，「明天就要去柴府了，我的心好沒底。咱倆處了這麼長時間，我拿你當親姐妹一樣，也希望你如此待我」
夏辰笑道，「那是自然，如今有出行衣裳了，小姐又傷感什麼呢？」
時芸緊緊握著她的手說道，「有件事，我問了你，你還一直沒跟我交待」
夏辰一時沒想起來。
時芸以為如此掏心挖肺了，夏辰應該知無不言，沒想到她還是不肯說，心里又添傷感，「上船的時候，我問你，你跟二妹妹說了什麼太太才答應帶我們來京。我約莫听到了‘韋家’？」那意思是叫夏辰別想說別的理由糊弄她。
夏辰道，「有件事，我也想問大小姐，究竟梅姨娘捏到二小姐什麼把柄，叫二小姐食不下咽的催我來監視你如今您知道我是二小姐派來的，也不多信任我，二小姐那邊我也回不去了。」話說明了，卻也拐到了別的方向。尺素的性命要緊，也不在乎于時芸虛與委蛇。
時芸道，「我不知道，不過只有一點點印象。」
夏辰見時芸擺出一副信息交換的姿態，自己的消息很快她就要知道了，所以假意咬咬牙，不甘心道，「我跟了大小姐，就當大小姐是唯一的依仗了，自然也想大小姐好。太太答應大小姐上京，不是為別的，只是因為答應將大小姐嫁去韋家。」
「這我知道。」
「可是有件事，大小姐卻不曉得，我也是偷听到太太和二小姐商量的。據說韋家給大小姐開了二十萬兩的聘銀。」
時芸乍听此消息一驚，轉瞬又坐了下來，「人家是聘禮給多少，陪嫁要翻倍的給不知道我這二十萬兩，太太肯給我帶走幾兩。」
夏辰道，「這到沒听說過。」
時芸苦笑，「以太太的為人，恐怕我一兩銀子也拿不到。到了韋家也只能低頭做人，人家只當我是同知府賣去的，哪里還會將我當正經女乃女乃瞧。再說哥哥又說韋公子是那樣的人，哎」
夏辰繼續套話，「梅姨娘肯定還會給小姐一些貼補的，要是老爺再疼小姐些，那嫁妝也不會多難看吧？」
時芸心里好苦，梅姨娘一直只管自己過得快活，能偷偷模模教自己管家算賬已經不錯了，太太又刻薄，姨娘手上能有幾個錢？何況她還有個兒子，女兒終究是要做潑出去的水的。
這時她突然想到那算命說的給弟弟點的續命燈，遙遙看了一眼壁櫥，好似能看到還在燃燒的青碧色火焰，又道，「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家幾個少爺小姐都沒有乳母？」
其實夏辰也好奇過，只是沒處打听。
只听時芸又嘆道，「我原還有一個同母弟弟，應該比三妹妹還小三歲，八個月就會說話了，一歲出頭就能背三字經了，祖母很是喜歡。可是兩歲的時候，他給人蒙死了後來太太查出來是因為三少爺的事責備過乳母，他乳母懷恨在心動得手，不過沒人信。後來有人傳，說是二妹妹那一日進過弟弟的房間。太太為此就把我們的乳母都打發走了……」
話意不言而喻，那時家三少爺有可能是時茹弄死的，梅姨娘握著的把柄可能就跟此事有關。夏辰松了口氣，這事時茹可能因為年紀小忘記了，自己總算能給她一些交待。
阿彌陀佛，保佑尺素沒事時茹小小年紀就能下如此狠手，還能毫無負擔的把事給忘了，說明人家天生就是個惡人。可憐尺素還在她手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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