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歷1267初晴之月（二月）的第六天，經過了兩三天的消化、吹風和忙碌，翠堡宣布了草擬的香料監察辦法，以及獲得許可證的單位和個人。在罵娘聲中迎來了一個難以平靜的夜晚。傍晚時分，翠堡的諸多高等餐館就迎來一片車水馬龍。
就往常來說，這也是不多見的場面，畢竟，不是每個有錢有勢的人都會很高調。但是今天，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卻不得不擺明車馬。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宴請的行列，即使他們甚少舍得在這樣的酒店中擺上一桌。
比格舍恩接到的請柬少說有三十幾份，這還是在有相熟的商客為了加重分量合伙發帖子的情況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也有頭疼的時候。比如面對這種即使推掉理論上不重要的宴請，還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十份來用的場面。
要麼一家都不去，要麼把重要的人物全部都召集起來，胖子選擇了後者。
相似的情況也發生在翠堡的其他地方。錢財動人心，換個游戲規則不代表不讓玩。這個時候，快速的進入狀態適應新的游戲規則才是首要工作。那麼，只要能找到對規則理解透徹的人來指導，豈不是更佔先手？
有點本事的，就不會只發一張請柬，這幾天就有不少人被召喚而來，或是聞訊後主動趕來。自從有了空運業務，只要舍得花錢，一、兩天的時間也足夠從雪蘭邊境那樣的距離趕過來了。足夠幾個區域性的負責人抽身參與此事。
梅根福克斯之類的，選擇了閉門謝客。他們屬于被殃及的池魚，所以兩眼一閉不管不顧別人也不好說什麼。算起來，他們倒是最輕松，除了多了一層盤剝。剩下還是淨賺。比格舍恩就比較苦逼了，現在名義上他就是個背黑鍋的，得把這口鍋背端正了，同時也要給出一些非官方的尺度，這個風頭上，卻不得不去應付群起而上的「食人魚」。香料對這些人的誘惑絕對不比血腥之于食人魚來的差，尤其是在他們已經嘗到了甜頭之後。
這就是新勢力的苦逼之處，堂堂財長要去干今日說法和劃定灰色交易界限的事情。這也是沒有靠譜的關系戶帶來的後果，不然這些髒活推給他們就好了。moe賢者倒是有靠譜的關系，但一個跟賢者大人跑了，還有一個直接得到了份額。這兩個都是不需要許可證的，人家擺明了和moe賢者搞官方走私。
有了限制，才有更暴利的收益，無論是現代人莫輝，還是本世界的奸商們。都很明白這個道理。
莫輝在雅美蝶號里被抓著中腿的時候，銀城仙蹤的頂級包房中，比格舍恩身居主位，兩邊坐開二十來個人。
被一群饕餮清理過的食物已經撤換下去。此刻長條桌上，擺著反季節的水果和飄散著淡淡清香的「藥茶」。這茶也只有銀城仙蹤才有。這樣的配置，花費自然也是頂級的。不過在座諸人卻不會在乎。
「叮啷……」胖子手中黑曜石瓖足銀花邊的茶杯，發出略帶沉悶的輕響。柏木杯托帶著象牙白的磨砂手感，落在了桌面上。
「首先，許可證是對翠堡官方來說的，我們會對外面的香料流動做調查，出了事情，查到了源頭沒有許可證，那麼結果我就不多說了，誰也保不住你。」一臉和善的人類胖子，說起話來可不和善，語氣斬釘截鐵。
「第二，你們拿到了貨，接下來各施神通避稅也好，走私也罷，但有一點，不許低于翠堡官方連鎖的價格，否則我們就要查了，這听明白了吧？別被注意到，就不會有第一條里說的調查……當然，你們的貨質量上不足的話可以相對浮動，不好的貨相對便宜，這是可以理解的。嗯，就是走廉價路線的那些，但也不能太過了……」
他說到這，旁邊便有人打斷了，那人露出討好的笑容，口中道︰「大人，您這算是給了個小辦法吶，代表諸位同仁我就先謝過了，但是這尺度怎麼把握……」
胖子搖搖頭，口中不再多透露，「這個就看你們自己的心有多大了，但是心太大，結果未必會好，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別問我。還有，我們搞這個呢，是限于源頭上的，之後的各種的手段，你們可以自由發揮，我建議是盡量自己搞，別把手下面弄得太雜，不然出了問題，你們麻煩，我們也麻煩。大人說了，有序市場大家好，無序市場一起糟，你們有了資源，即使……」
比格舍恩看了看諸人，又道︰「好吧，我知道有些人跟我一樣身不由己，必須分出去，但是告訴那些家伙，如果他們瞎搞，讓我們的許可證被弄沒了。那我們絕對會宣揚，不讓別人和他們合作，同時誰再給他們貨，我就往藥監局的稽查部門捅。現在的稽查，還是巡檢司在管著，他們搞人是不管親疏的，有人罩著就是好呀。」
和善的比格大人權力欲不小，說到後面有些跑偏，對于搞人的事情很向往的樣子。這也讓听著話的諸人心中凜然。
「唉，還他媽不是你們搞出來的事！」說著，胖子難得霸氣了一回，拍了一下桌子，順勢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出來，「要不是官方的店被擠著了，哪有這麼多事情，看見生意好就瞎了眼。看看，削減份額了吧。」
說著，他心道︰賢者大人，我這是為了方便以後辦事，黑鍋就讓它刷白點吧。
在座的也有相對身份比胖子高出些的人，聞言也只能默然，多了一層盤剝和監管，將來的經營就要費些心了。
壓抑了一會兒，比格舍恩終于說了些鼓勵的話，「不過也沒事，你們放心，按照我的估計，這實際收益也不會比以前差，說不定還有提升。我來給你們仔細說說……」
隨著話語聲，夜漸深沉，在座的諸人絕不會想到，這場用于解讀新規則和吹風安撫的私人會議，會在後來的史料上有一個專門的章節來介紹，它被稱為︰《香料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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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輝被抓著中腿的時候，南方河灘邊的夜，漆黑如墨。
這一天沒有星光，冬天剛過，天氣還有些反復，南部草原與蘇里商業領的邊界地帶，迎來了一次夜半的春雨。這是好事，如果這個夜晚沒有因為接下來的事情而被記入史書的話，絕對是個春雨潤物，隨風入夜，普通卻又伴隨著清新氣息的夜晚。
蘇里商業領是這個大陸上的一顆明珠，也是一朵奇葩。依靠著薩多里斯河而興盛，位于大陸正中偏西的位置，城市分布像是柵欄，沿著水網縱橫而建。它的常備軍是最少的，但它領內的防護力卻僅次于大陸上的幾大聖地。比如，熱海帝國的字典聖堂，雪國的聖山神庭，東南丘陵的聖錘谷庇護所……
為什麼一個看起來像是逐水而居的農耕型領地會有這樣的防護力？因為有錢！全大陸最有錢的領地不是白給的，而且文明層次也很高。究其原因，還是在于他們的背後站著全大陸最強的暴力機關。或者說︰「機關」二字不太準確，應該用組織來形容才更加準確一些，不過考慮到「暴力組織」怎麼看都像是無序化的打砸搶混混，莫輝的報告中還是用了機關二字。
這些人，就是施法者和各個佣兵行會。即使受雇于其他國家的施法者和佣兵，甚至干脆就是其他國家土生土長的強者，也和蘇里商業領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不過為了保持平衡，同時不刺激大陸上的強大勢力，蘇里的力量也就體現在防護力上，想要攻進去洗劫，不是某一國能夠輕易辦到的事情。但同時，讓他們打出來，也不容易。名義上的掌權者，是由領內的各個領主們組成的議會，他們的背後，還有別人。
從千多年前，讓神權衰微的大清洗之後，蘇里商業領就這樣欣欣向榮著，尤其是在最近的幾百年里，都沒有什麼來自外部的壓力。不但如此，在對外的事宜上，還有開拓。南部草原的三領，就是四百多年前建立起來的。這一次，更是居于幕後，吞下了北方草原之戰的最大戰果，領內的發展，猶如井噴。
在蘇里商業領北部的邊界上，河水粼粼，這河，便是領地和北方草原的邊界。天空沒有光亮，水面上的粼粼光點，自然不是月光與星光。要在平時，它們和月光、星光相比，會顯得太過微弱。
但在此刻，就像它們在天空中能被清楚觀測到一樣，在河面上同樣十分惹眼。
北岸臨河的一個小渡口，起夜的哨兵在迷糊中望了河水一眼，繼續撒著尿。他的鼻中聞到一些奇怪的氣味，心說︰就像平日里殺魚時的血腥味……等等，血腥味？
他瞬間腦中一片清明，徹底醒了，心說︰今天不是陰天嗎？
心中一緊，卻已經遲了，身後一個巨大的黑影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將他的頭向後扳動，接著很干脆地扭斷了哨兵的脖子。
因為頭被扳住，哨兵這次仔細看到了天空，沒錯，是陰天！只是，這是他看見的最後一個陰天。尚有意識的留存的大腦，得到了耳朵傳來的最後信號，是自己人報警的信號。
倫德睡覺比較警醒，看來今天起夜又吵醒他了……哨兵這樣想道。接著，伴隨殺死自己的人的咒罵聲，最後的意識滑過腦海︰倫德，我的兒子，你要活下去呀！
這個渡口，名叫昆塔，這天晚上的事情，史書稱作「昆塔之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