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太逃了,在這座和平的大都市里,他第一次逃了。不是因為遇到了什麼凶殘的危怪物,僅僅是因為自身的迷茫,他逃走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再去面對那個女孩,他曾經拒絕過一次,本以為第二次拒絕也沒有什麼問題——至少在面對前他是這麼想的,但當那個女孩對他親口說出「我喜歡你」四個字時,翔太發現,想要再次拒絕,實在是太難了。
那個女孩叫新垣綾瀨。
在翔太的心里,佔有不少地位的女孩。從第一次見面,到咖啡廳里的偶遇,到cm時的意外,再到和解,到溫泉旅行時自己那冒失的闖入,到今年新年零點的鐘聲敲響時,自己許下的那一個額外的願望。
「保佑我身邊的這個女孩子心想事成。」
那她呢?在第一次和男人一同邁進這個新年的同時,她又許下了什麼樣子的願望呢。
翔太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測。
如果……自己當時,能夠早點發現她的心意,干脆趁著新年表白的話,那現在……
「嗙——」
翔太有些惱火的一拳砸在電線桿上,他純粹是在為自己而感到憤怒。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每當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自己為什麼會猶豫。
明明早就下定決心要和言葉度過下半身了,為什麼在听到綾瀨的話時自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逃跑嗎?
我果然是人渣啊。
「高阪……翔太?」
听到身後傳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翔太慢慢轉過頭,卻看到一個黑發的女性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在注意到對方那似曾相識的面容後,以及脖子上的皮項圈後,翔太張了張嘴,有些驚訝地問道︰「小鳥游……十花?」
「果然是你啊。之前就覺得有點眼熟。」
小鳥游十花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翔太那還打在電線桿上的手。
「給。」
她從塑料袋里拿出一個ok繃,遞給了翔太。
翔太伸手接過後,小鳥游十花便說道︰「我還要上班,下次再聊吧。」
說著,她就從翔太身邊走過……
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翔太似乎想喊住她,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說出挽留的話。
——「不過,店長,不說談戀愛吧,那暗戀、單相思的女孩子總歸有過吧?」——
——「單相思?這我自己都記不清楚有還是沒有了。」——
高中的時候,班級里有一個奇怪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鳥游十花。奇怪的原因是,她對所有人都有些冷淡,與其說冷淡,不如說她本來就不會表現情緒比較好。
她長的很漂亮,也有人追求她。她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沒人知道為什麼,她好像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一樣。但她也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面對一些東西她會很堅決的提出反對意見——如同一個女強人一樣。這也是她在班級里最大的存在感。
不過,翔太知道,她是內心里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人——因為她曾經給過自己便當,雖然在那個玩笑之後,她對翔太的印象可能又差了一分。但對于那之後的翔太來說,每天看著這個迷一樣的女孩子,幾乎是每天在學校里最有趣的事情。
雖然她幾乎不怎麼和翔太說話,而翔太也不知道自己對于這個女孩子到底有什麼樣子的情緒。
單相思?暗戀?或者僅僅是好奇?
「給。」
「這不是打架弄得……」
當她偶遇他,看到他的手受傷時,遞出了那一個創可貼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那麼辯解了一句。
而她也沒有問什麼,等他收下了東西後,就徑直離開了。
對于小鳥游十花而言,高阪翔太不過是普通人中的一個。而對于翔太而言,小鳥游十花卻是普通人里不普通的一個。
直到畢業之後,他都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只知道,小鳥游十花志願上想要做的職業上填的是廚師。後來,他也做了一名廚師。
將那縷青春時期的朦朧感情,埋藏在了心底,不,或者說,刻意忘了吧?
究竟什麼是喜歡?喜歡和一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而已。
那現在呢?自己對于綾瀨和言葉,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感情呢?他喜歡和言葉她那害羞的樣子,他也喜歡和綾瀨在一起時能夠無所不談的時光。他喜歡言葉那能感受到的努力,他也喜歡綾瀨那內心的堅強。
高中時期的翔太,已經不敢去正視自己心中那朦朧的感情。那現在呢?再犯一次錯?
「喂,小鳥游。」
翔太突然喊住了對方,待她轉過身後,才大聲說道︰「謝了~以前也是,多受你關照了啊。有空一起喝一杯啊。」
「好的。」
小鳥游依舊是那個有點淡然的表情。但翔太卻笑了出來,朝她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有些錯誤,犯一次就夠了。這種錯過的事情,人生來一次就夠了。將那些古老的感情塵封,好好面對現在自己最珍惜的人吧。
我不想騙自己了。
這次,一定要做個決斷吧!
「老哥?」
「桐乃?」
翔太有些吃驚地看著在路上偶遇的自己那獨身一人的妹妹,問道︰「你怎麼在這?」
桐乃看到翔太手上那還在流血的傷口後,有些著急地問道︰「怎麼弄的?你是笨蛋嗎?又在沒事折磨自己的身體?」
「等,等……」
翔太有些模不清狀況,這個時候,桐乃不是應該在去學校的路上嗎?她怎麼會在這里?
「還不是擔心你!」
桐乃瞪了翔太一眼,又開始辯解道︰「早上,我去找綾瀨了,然後她都跟我說了,說她對你……告白後,然後,然後發了瘋一樣逃跑了。我,我怕你想不開,所以就來找你……」
「真是個讓人擔心的老哥。從小的時候就是,優柔寡斷。」
看到翔太另一只手上的ok繃,桐乃直接奪了過來,替翔太蓋在傷口上以後,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然後呢?你有決定了嗎?」
「嗯。已經有了。」
翔太點了點頭,剛想說出來時,卻被用桐乃用手指堵住了嘴。
「在說出來之前,能不能陪我一會?」
桐乃看向翔太的眼神里有了一絲渴求。
「可是……你不是要上課……」
「沒關系,我和老師打過招呼了。」
桐乃搖了搖頭,突然拉起了翔太的手,道︰「跟我來吧。」
兩人來到附近的一個公園里,坐到了一個長板凳上,翔太不知道自己妹妹究竟有什麼事情要談,但他還是依著桐乃的性子,準備听她說下去。
「老哥,如果,我有男朋友了。」
似乎在那里為自己鼓勁了一會,桐乃突然轉過頭對著翔太問道︰「你會有什麼想法?」
「……」
翔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位置。如果,桐乃有了男朋友,那桐乃就不再單單屬于高阪家,也會屬于別的男人。如果,桐乃以後結婚了,她就不會再姓高阪,也不可能像著現在這樣,住在自己的家中。
但是總會嫁人的。
「我,我不知道。也許,我會很生氣地把你的男朋友打一頓,讓他離你遠點,但我知道,這是沒有用的。而且,很自私不是嗎?」
翔太慢慢說道︰「我還沒有做好那一天到來的準備。」
「我也是。」
「嗯?」
「在得知,自己的老哥一下子這麼受歡迎,一下子有了女朋友的時候。我也很生氣,恨不得把那個女人趕走。但是,我也是知道這是沒用的。」
桐乃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說道︰「所以,在得知的那天晚上,我申請了去國外留學。」
「桐乃……」
翔太有些驚訝地想繼續問下去,但桐乃卻搖了搖頭,說道︰「先听我說完。」
「我知道,那樣做很沖動,但是,但是,我沒有辦法面對那時候的你。」桐乃慢慢伸出手拉住了翔太的手,就如同小時候一樣,將自己的整個手讓在他的手心中,道︰「老哥,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喜歡你。」
「我知道……」
「不是說以前。雖然以前的時候,我也很喜歡你,那時候的老哥,是我所有的驕傲,不論是我的任性要求還是其他的,老哥你都會替我做到,所以小時候,真的感覺自己就像是童話世界里的公主,而老哥,則是守護我一輩子的騎士。」
桐乃幸福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換上了一種有些悲傷的表情。
「所以,那個時候,你去中國留學的時候,我很傷心。真的超難過啊。整整四年時間,只有少數時間能見到老哥你,最長的時候,整整兩年都沒有見。我不是笨蛋,我知道那個時候家里也有些難言之語,所以,後來我開始做了模特,因為做模特的話,能賺不少錢。這樣的話,我也能像老哥你一樣分擔一下家庭的壓力。也許?我賺的錢會比你更多,你就會回來了……」
「最後,直到四年後,老哥才回來了。其實,其實,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我都想哭著撲上來了,可轉念一想,為了不再讓這種事情發生,我得讓你好好吃吃苦頭才行,所以,我決定暫時不理睬你。」
「可是,還是被你不小心發現我的秘密了。」
說到這,桐乃就笑了兩聲,繼續說道︰「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厲害啊,果然,只要是我的事情,就絕對瞞不了老哥。」
「之後的時間里,我生怕自己忘記你離開的這件糟糕事,所以,總是想提各種各樣的要求刁難一下你。但是……你卻還是像以前一樣,總是對我那麼好,不管是交朋友,還是陪我玩游戲,不論多刁難的事情,你總是能幫我解決好。」
「這不是完全沒變嗎?我一直擔心老哥會變,結果,老哥還是以前的老哥。」
「知道嗎?老哥,在逃開你去美國的那段時間里。你每天發的郵件和信息,我都有一條一條好好的看。但是我知道,如果回復你的話,將心里話說出來的話,你一定會馬不停蹄地來見我的吧?但是……那個時候的我,我還沒做好見你的準備。」
「結果,那一天,你真的來了。然後,我記起了很多事情,比如自己為什麼要奔跑,比如自己為什麼要去做模特。」
「我一直以為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成為了你的妹妹。但等那天看到你之後,我才意識到,這輩子最不幸的事情,就是成為了你的親妹妹。」
「廚,廚藝的話,我也會練習,家務,家務活的話,我也能幫忙。我知道老哥你喜歡黑色的頭發。所以,也已經很久沒去將發根那里重新染了……」
桐乃看向表情有些驚訝的翔太,認真地說道︰「我不想騙自己了,老哥,我喜歡你。不是兄妹間的那種喜歡。我喜歡你心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喜歡你以後只陪著我一個人,我喜歡你的一切。不管是言葉姐,還是綾瀨,我都不想她們從我身邊奪走你。」
「好不好?老哥,你不娶,我不嫁,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如,如果別人想說閑話的話,那我們逃吧,逃到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你可以開家小飯店,我可以替你看店……」
「我是真的,喜歡你……」
說到最後,桐乃眼中的淚水,從臉頰兩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