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曲子說的什麼呀?」寧欣那善睞明眸動了動,眉眼之間皆是別樣的柔意,想是這曲子中亦有什麼勾動了她的心神。
「這首歌相傳是英皇亨利八世所作,他亦擅長吹長笛,」說著紅羅笑睇永璘一眼,「這首歌在英國廣為流傳。據說是亨利八世有一次在郊外騎馬時遇見一個穿一身綠衣裳的女子,他對她一見傾心,念念不忘,但斯人若夢,他後來一直苦尋不到這個女子。為解相思之苦,他便命宮廷里的所有人都穿上了綠衣裳。」
眾人听得幽幽出神,無人察到永璘全身輕震了一下。他悄然將臉別開,唯恐別人瞧到襲上他面上的哀情。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眼光伸至遠方的永璘,听到一個聲音在心中輾轉低吟,味若黃連。
猶記熱河那一晚,燦然星光之下,那個似是從天而降的女子藍衫飄飄,笑容粹美,芳姿似奪人間秀,只那驚鴻一眼,從此便鏤心刻骨。
眾人心頭各有情衷,一時沉默,紅羅笑嘻嘻掃了眾人一眼,張口拉回了眾人的思緒︰「該到顏雪了」
除永璘外,余人的眼光立時落到了顏雪身上,瞧著眾人期盼的眼神,她微抿嘴,巧笑如花,忖了忖道︰「我就唱一曲《小梁州•春》吧」
「春風花草滿園香,馬系在垂楊。桃紅柳綠映池塘。堪游賞,沙暖睡鴛鴦。宜楮宜雨宜陰楮,比西施淡抹濃妝。yu女彈,佳人唱,湖山堂上,直吃醉何妨。」顏雪吐氣如蘭間仿似珠落玉盤,極盡娓婉,听入耳中,讓人幾疑春天似是真要在那聲聲嬌啼中生生被喚醒過來。
紅羅驚嘆的目光在顏雪玉肌冰膚上不住流轉,此刻她的臉上完全找不見素有的冷麗,只剩一派說不盡的我見猶憐。紅羅的心忽地一動,眼底含笑的眸光在各人深淺不一的笑顏上一一掃過,只覺一片溫熱沁心,她暗自滿足一嘆,只盼人亦長圓天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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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過了十日,荷蘭使團滿載著乾隆慷慨賞賜的巨多禮物,起程離京,自廣州返回印尼。
這次荷蘭使團來訪大清,不過只是來賣個乖巧,得些手到拿來的實惠,並無其他要求,而乾隆也因匍匐在自己腳下多了些金發碧眸而面上有光,賓主雙方可謂是各得其所,皆大歡喜。
紅羅瞧在眼中,免不了要想起之前有求而來卻失望而回的英使團,心里難免又是一番唏噓。
這以後天氣一日暖似一日。紅羅仍日日到文淵閣跟著陳至謙讀史,眼見那張對她早已親和有加的臉孔笑容一日多似一日,她心里還是忍不住一番歡欣。
這一日,她從文淵閣讀完書回飛翠苑,還在門口,一個背對她而立的熟悉身影讓她又驚又喜,他已經有段時日不曾在這個苑子里現身了。
永璘听到身後聲響,旋即回轉過身來,兩人視線一交匯,紅羅心中的驚喜尚未變成嘴邊笑花,剎時就化作烏有。她從未在永璘面上見過這般凝重的神情,雖說近段日子永璘面上已沉靜許多,但如今這副模樣,還是讓紅羅一見心里就禁不住咯登了一下,隱有不祥之感。
「出什麼事了?」經羅一腳堂內在落地時,擔憂已是破口而出。
「是穆敏。」永璘聲音發沉。
紅羅的心一懸,一腔惶急已自口中跳了出來︰「穆敏怎麼了?」
「他被順承郡王的世子在皇上面前參了一本。」
永璘話音一落,紅羅先是一怔,驚跳的心卻稍定了些,她奇道︰「為什麼?」
紅羅雖不涉朝堂之事,但她素知穆敏為人持重,辦事牢靠,人緣又佳,平素還極得乾隆歡心,照理不會有什麼把柄落下,其他人也不見得就敢輕易去招惹他才是。
永璘發沉的臉色並無絲毫改觀,他輕輕一嘆,似是有些無奈地道︰「穆敏陪顏雪去寺里上香,順承郡王的世子不知怎地竟撞見了,他一狀告到皇阿瑪那里,說穆敏品行不端,結交yin穢。你也知他那骯髒心思,因顏雪的事一直對我們懷恨在心,他奈何不了我,卻不肯放過穆敏,如今穆敏被他拿了把柄,他就發狠地要把穆敏往死里整去皇阿瑪一直都說穆敏潔身自愛,對他從來放心,如今正為此事大發雷霆」
紅羅先是一愣,繼而眉心緊蹙,惱怒起來,已是好久不曾听過這個名字,她亦幾乎把此人忘得干淨,料不到他竟又出來興風作浪。
「怎麼又是這廝出來禍害別人?」紅羅忿忿出口。
「他從來都不是個好惹的主」永璘薄唇里淡淡蹦出一句。
腦海浮起順承郡王世子那張面孔,嫌惡更從紅羅心底深處溢了出來。她心想穆敏被這惡狗亂咬一口,雖然倒霉,但總不見得這麼輕易就被他一劍封喉,于是道︰「穆敏和顏雪是清者自清,咱倆最是清楚了,我們可以到皇上面前給他們作證,那順承郡王世子再狠也不見得……」
當紅羅一開口時,永璘臉色便變得有些古怪,不等紅羅把話說完,他忽地截住了她的話頭,「你不曉得穆敏和顏雪兩人在一起嗎?」。語聲不盡詫異。
紅羅閉口,愣愣瞧了永璘一眼,有些不明他話中之意,正想問個究竟時,永璘發沉的聲音卻似一聲驚雷破開長空︰「皇阿瑪容穆敏兩日時間考慮,若是他冥頑不靈,再與顏雪糾纏不清,就要將他奪爵革職,乏為庶人」
紅羅瞬時面目僵硬,半晌才駭然出口︰「穆敏和顏雪他們……」
半晌紅羅才一點一點回神,腦子卻更是一片迷糊。
永璘默然,只是肯定的沖紅羅點了點頭。
永璘走了已不知多少時候,呆坐在椅子上的紅羅仍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角無意觸到畫屏剛給她換過的那杯潤喉熱茶,她心不在焉將茶碗捧起,掀開茶蓋時對那冉冉而起的熱氣視而不見,就將茶徑往嘴里一倒,舌上立時冒煙,「噗」的一聲,口中之茶一下全被噴回了茶碗里,端茶的那只手也被濺出的茶滴燙得縮了縮,手中茶碗一個傾斜,險些翻下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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