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紅羅走近蘇得詫問道。
「姑娘,寧欣格格進宮來了,她……她好似有些不對勁,你趕緊回去看看吧!」
紅羅的心咯登一下︰「不對勁?出什麼事了?」
蘇得臉上又著急又無奈︰「不曉得,格格什麼也沒說!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再說吧!」
于是紅羅也不再多話,和蘇得一起往回趕。
才跨進飛翠苑的門檻,就見畫屏站在堂屋門外伸頸張望,顯是在巴望著紅羅他們早點回來。
「格格人呢?」紅羅急急去問。
畫屏嘆了口氣︰「在姑娘屋里頭呢!」
紅羅心倏地一沉。寧欣與蘇得畫屏都極熟悉,平時來這飛翠苑,有沒有紅羅,她都能熱熱鬧鬧的與他們混作一堆,今日為何會一反常態?瞧來真是出了什麼事了!
「我先進去瞧瞧!」
蘇得畫屏面色肅然地點了點頭。
門被紅羅輕輕推開時,她一眼就見兩串晶瑩的淚水正順著寧欣的玉頰跌落下來,紅羅驚得一時屏息,寧欣已是淚眼朦朧地看了過來。
「怎麼了,寧欣?」紅羅心中原有的不安霎時變作惶恐,她從來沒見在寧欣的臉上見過如此的哀切。
急急走近寧欣,將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瞧得清楚時,她心里更是慌得厲害,寧欣一雙眼竟腫得如胡桃一般。
「姐姐!」寧欣啞聲喊了一句,猛地站起來,撲進紅羅的懷里,放聲痛哭。
紅羅的心被寧欣的哭聲攪得猶如翻江倒海,她強自鎮靜,一手抱著寧欣的腰肢,一手輕拍著她的縴背,口上不迭說道︰「好了!好了!先別哭!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好一陣子,耳中充斥著俱是悲痛欲絕的哭聲,好不容易哭聲終是小了下去,寧欣嘶啞的聲音伴著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送進了紅羅耳中︰「皇上將我指給了蒙古泰赤烏部的克魯倫王子!」
仿若一道閃電堪堪劈在身上,紅羅整個人都硬了。
「姐姐,我該怎麼辦?」寧欣悲楚的聲音讓紅羅的心一寸寸的團縮起來。
待到兩人隔著圓桌相面而坐,全身發冷的紅羅失神盯著對面生氣全無的寧欣,她已收了淚,眼里卻淌著絕望。
周遭窒悶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至謙大哥……曉得麼?」紅羅掙扎了許久,澀聲出口。
一句話又將寧欣的眼淚勾了出來。她垂眼淒楚地瞧著地面,像是會聚了全身力氣,才將頭輕輕搖動了一下。
紅羅苦澀地牽了牽唇,卻終是出不得聲,心直若刀絞。
就算陳至謙曉得那又如何?他又怎能逆天而行?縱算寧欣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知道這回半分不能再由人!
直至將寧欣送回府中,寧欣都再不曾說一句話。紅羅也找不出話來,她想不出對策,想不出勸慰之語,她的一顆心,也在深淵之中飄搖。
她也曾經害怕會有這麼一天,可又一直存著僥幸,暗中祈盼著老天能夠成人之美。可如今美夢沒有成真,噩夢卻是臨頭。
紅羅沒料到,那一日,阿達爾竟也在穆敏府中。
當阿達爾在廳堂見到紅羅與寧欣時,他的臉立時沉了下來。
「寧欣,你一大早跑哪兒去了?你馬上就要嫁作人婦,怎麼還這樣任性,日後做什麼都需得照顧周全才是!」阿達爾出口之聲極是嚴厲。
他今日為了寧欣出嫁之事過來穆敏府中,誰知竟發覺寧欣一個人偷偷出了府,問遍府中之人竟無人知道她的去向。阿達爾大是氣惱,心中實已窩出一團火來。
寧欣白著一張臉,本已哭得干澀發痛的眼因阿達爾的話又泛出了點點水光,她哀哀看向叔父,啞著聲求道︰「叔父,我不願嫁人!您替我去求求皇上,讓別人嫁去!」
「啪」的一聲,阿達爾重重一掌擊在桌上,置于他手邊的茶碗都被震得響出些聲來。
阿達爾目眥欲裂地瞪著寧欣,面上漸是鐵青,再開口時聲音都哆嗦起來:「你真是失心瘋了!大哥怎會生出你們兄妹這兩個不肖子女出來,你、你、你們是想讓你阿瑪和額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麼?」
寧欣身形輕晃了晃,眼淚淒苦地又如雨傾,紅羅在一旁瞧得心疼不已,趕忙出聲︰「阿達爾大人,有話好好說……」
話還未完,紅羅就被阿達爾狠剜了一眼,厲聲截住了話頭︰「這是我烏雅家的家事,與旁人無干!」
紅羅听他話中怨氣沖天,一時竟是語噎。
「來人!將格格帶回房中,從此刻起,直至她出閣那日,不許她再踏出房門半步!」
寧欣與紅羅听得大驚,兩雙眼楮不可置信地投到阿達爾大人臉上。
「叔父!」
「大人!」
「還不帶人進去!」
三把聲音齊響起。
待紅羅與寧欣回過神來時,寧欣已被立在堂屋的兩個粗壯中年僕婦生生架了起來。
「你們放手!放手!」寧欣哭喊著掙扎。紅羅大急,待要撲上去為寧欣解圍,卻被阿達爾搶先一步伸出一條手臂攔住了去路。
紅羅眼都紅了,朝阿達爾大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寧欣……」
阿達爾黑沉著臉,冷聲搶過話來︰「這是我們的家事,你一個外人莫要多管閑事!你再不識好歹,就不要怪我不進情面!」
「你這樣會將寧欣逼上絕路的!」紅羅急怒交加。
「這一次,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上花轎!我絕不會再讓穆敏的事再發生一回!你別再想打什麼鬼主意!」阿達爾怒目回視紅羅,語聲恨恨。
阿達爾上次意圖逼走顏雪,卻不料被永璘和紅羅橫插一手,留住了顏雪,以致穆敏選了她而最終失盡前程。為此,他對永璘雖也有氣,卻將罪責大都歸咎于紅羅身上。阿達爾原本極是喜歡紅羅,可自穆敏那事之後,就對她全然改觀。認定穆敏就是識得這個行止全然異化的女子後,才走上了歧途。在他眼中,紅羅就是個禍害,她是害完了穆敏如今又要來害寧欣,對這樣的禍害,他如何能容?
「送客!」阿達爾冷喝一聲,不留情面地對紅羅下了逐客令。
紅羅絕望地將眼光探向宅內,眼里已沒有了寧欣的身影,只惺松听到幾聲哭喊聲,她的心禁不住一沉再沉。
無奈又憤怒的瞧一眼須發怒張的阿達爾後,她只得轉身離開。
上得馬車,想著被軟禁起來的寧欣,一直隱忍的淚水終是忍不住的如瀑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