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千金之軀,向來沒騎過這麼長的路。後半段顧言歡是坐在馬車里度過的,大腿兩側給磨破了皮,疼得她走路都有點一拐一拐的。即便再怎麼好面子,顧言歡也扛不住皮肉摩擦的痛苦,只能乖乖坐回馬車。
車馬到了涂城時,已是傍晚時分。
顧言歡掀開門簾,自己跳下馬車,剛想走兩步,卻不料之前磨破的地方還是疼得厲害。
陸則煜上前正欲抱起她往里走,給顧言歡別扭的攔住。
開什麼玩笑,她堂堂一個公主,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一個男人抱著進去啊,多丟人。
陸則煜像是猜透她心中所想,湊在顧言歡耳邊悄聲說道︰」夫人堅持自己走進去的話,我怕旁人會誤會是為夫昨夜太努力了,竟讓你走路都不利索了。」
這……什麼意思?顧言歡眨了眨眼楮,等到明白過來,已被陸則煜抱著走了進去。恨恨地湊在他肩頭咬了一口,混蛋,以前不是最正經不過了嘛,現在怎麼這麼……這麼討厭
涂城是一個小城,還是一個風景秀麗的小城。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陸則煜便帶著顧言歡上街逛逛。
不像京城的熱鬧與華麗,涂城更像是一個小家碧玉。黑瓦白牆的房屋鱗次櫛比,像一個個排得整整齊齊的棋子,黑白分明。靠近灕江,因而水源豐富,幾乎每戶人家前都有一條小河淌過。河水清澈,還能看到銀色的魚兒搖尾游動。河岸上楊柳依依,女敕綠色的葉芽仿佛是害羞的小姑娘,羞答答地冒出一個腦袋。柳條深處,隱隱約約藏著一座座青石板橋,或平或拱。橋底下總會有幾階台階,偶爾會看到綰起秀發的**端著一盆子衣服前來浣洗。
路過一戶人家,從敞開的院門望進去,院子里幾個垂髫的小孩嬉鬧,老槐樹下臥著一條懶洋洋的大狗,旁邊有幾只麻雀蹦來蹦去,啄著地上遺漏的食物。偶爾會踩到狗身上,那大狗也不惱,晃晃腦袋轉向另一邊。
真不曾料想到在北方,竟然也有這有如南方小鎮悠閑安逸的生活。
「這兒和鄱陽真不一樣,真想住在那種屋子里。」顧言歡指著旁邊普通的院子說道。
他們昨晚住的是客棧,因為不想驚動別人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陸則煜並沒有通知當地的官員。
對于顧言歡這種時而抽風的話,陸則煜並沒有作出回應,而顧言歡在短暫的羨慕之後也恢復正常,轉身便興致勃勃地尋找各種有趣的東西了。
涂城最有名的可不是這閑適的景色,而是「一條街」。
「一條街」正是這街名,這一條街從西到東,十幾里的地兒全是店鋪。僅是如此當然沒什麼稀奇,稀奇的地方在于這麼多店鋪幾乎全是一家產業。因此,站在街西頭望過去,一模一樣的房屋樣式,同一格式的店鋪名稱,甚至連每間鋪子里店小二的衣服都一樣。這幾十間店鋪涵蓋了吃喝玩樂,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可真是足不出街,游遍天下。
陸則煜帶著顧言歡走進一家茶館,店鋪名叫「君子茗」。茶館的布置很雅靜,即便是大堂也是用木質的屏風將每一張桌子隔開,但又能確保視野的開闊。陸則煜帶她去的是二樓的一間雅室,室內有供人休憩的軟榻,有書案,上面還有筆墨紙硯,甚至在桌子的一角還對著幾本書。顧言歡隨手翻了翻,有野史拓本,有話本小說,有詩詞歌賦,還有經書傳記。數量不多,但每一本類型都不同。靠近窗戶的地方是一套茶具,很精致。茶壺是紫砂的,還是少見的方壺。茶杯是陶瓷的,白底青花,素雅嫻靜。
這時,有人敲門,只見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妙齡少女走了進來。
那掌櫃走到陸則煜身前,恭敬地喊了一聲「表少爺」,並示意身後的女子上前沏茶。
陸則煜微微點頭,揮手讓掌櫃連同那女子一起離開,自己坐到窗前,給爐子點上小火,將水壺放在上面等水開。燙杯後取茶投入,沒有蓋上茶杯,看著茶葉徐徐下沉,緩緩舒展。
「嘗一下,這可是上好的君山銀針。」陸則煜遞過一杯茶,交到顧言歡手中。
顧言歡愣愣地接過茶杯,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水,坐到陸則煜對面好奇的問道︰「剛才那掌櫃稱你為‘表少爺’,你不會是這茶館的老板吧?」
「當然不是。」陸則煜喝了一口茶道︰「這‘一條街’可都是姓‘君’的,你沒注意到進門時的招牌?」
經陸則煜這麼一提醒,顧言歡才記起這茶室名叫「君子茗」,可心中疑惑未解︰「那和你有什麼關系,而且這君家莫不是……」
「正是那個君家。」陸則煜證實了她的猜測。
說起這君家,可真算得上是盛元一頂一的大家族,它的名氣不在政界,而是在商業上。追溯起來還得講到盛元的開國皇帝,當年前朝皇帝昏庸,外戚專權,民不聊生,高祖揭竿而起,但其中很大一部分物資都是君家的老祖宗君北燕提供的。後來,高祖登上帝位,本欲封君北燕為王,奈何後者幾番推辭,無心政事,只願為商。高祖無奈之下,便賜予了君家世代皇商的地位。這一晃近百年,君家生意越做越大,儼然有四方各國第一商的趨勢。
「我的生身母親是君家的嫡系女子,當年她愛上了我父親,父親當時還是一個窮書生,母親不顧家人阻撓,偷偷與父親私定終身。君家當時的家主知曉後,大發雷霆,將母親逐出家門。後來,父親官運亨通,一步步爬到了丞相的位置,而那時母親身患重病,等到君家派人來認回母親時,她已經去世了。」
爐子上的水又開了,陸則煜邊泡茶邊講述當年的糾葛。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顧言歡沒想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個問題竟挖出了這樣的陳年往事,一時不知怎麼安慰對方。
「你有什麼好抱歉的。」陸則煜笑笑,順手又給她倒了一杯新茶,「你覺得這‘一條街’如何?」
見陸則煜不願多談這個問題,顧言歡自然也不會糾纏,順著他的問題說道︰「相當不錯,這樣一比,我感覺我的談笑樓就是小打小鬧,像個小孩把戲。真想見一見這建出這‘一條街’的幕後那人」
「想出這個絕妙主意的人名叫君楚天,是君家的上任家主,按輩分算來也就是我的表兄,他可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
難得從陸則煜口中听到稱贊別人的,顧言歡對這位君楚天更好奇了︰「那他人呢,為什麼是上任家主?」
按理說這麼厲害的一個人,又和陸則煜差不多年紀,怎麼可能變成上任家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