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晉王府回來李世民便一直悶悶不樂，心中糾結不已。天色已晚，他卻無絲毫睡意，痴痴的望著浩渺的天空。
「皇上，該歇息了。」許德昌也是心疼，趕緊催促道。
「罷了罷了，一切皆是天命，朕又何必與天去斗？」李世民突地感嘆萬千，快步走到書桌前，揮筆而書，「傳太子覲見。」
有因必有果，說不準這是上天降下的一場禍端，朕不得不去承受。李世民放下筆硯，定楮望著門外。
緩步蹣跚，帶著一臉疲倦與茫然，李承乾拖沓地腳步跨進甘露殿。雙眼空洞，當他看到李世民時，不知是愧疚還是什麼，只是低聲喊道︰「父皇，兒臣來了。」
「乾兒。」李世民哽咽著呼喚，「這次父皇也保不了你了，你怨父皇吧。」
「父皇，我不怨你，只怪自己為何要降臨于帝王家，當上這名不副實的太子。」李承乾跛著腳，踉踉蹌蹌的走向自己的父皇，眼角隱藏著深深的哀痛。
「孩子，你受委屈了，是父皇的錯……」李世民已記不得自己是多少次落淚了，但是他多麼希望這將是最後一次。親手殺死自己的哥哥，誅殺自己的兒子，這世間最殘忍的兩件事他都干過了，其他的又有什麼好怕的。
「父皇，您將如何處決乾兒。」李承乾當然怕死，但是此時此刻他卻無不死之由。
李世民听到這無名的一聲顫抖，轉身問道︰「你既貴為太子，又有何求，何必造反？你說你名不其實，但朕卻是給了你權力，你怎能這般說？若是青雀當上太子，定不會如此無理取鬧。」
「四弟嗎，父皇，您真的覺得他適合當太子嗎？」李承乾狂笑道，「我是徹底完了，我無話可講，但是父皇若是將太子之位給四弟，不僅是您的所有兒子要完，我們的大唐江山都要跟著完蛋。青雀是怎麼樣的人，我知道。父皇從小偏愛他也就算了，但是要傳他太子，我堅決不答應，即便我知道自己的話沒有用。」轉眼間，李承乾像是變了一個人，大聲喝道。
听得如此放肆之語，李世民自然十分惱怒，雙手磕著座椅吱吱發抖，目光凜凜的望著自己這個平日喜歡胡鬧卻讓他又愛又恨的大兒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承乾本就沒有什麼盼頭，他是存心要死的，現在說話更是不客氣，句句中傷，深深戳進李世民的心窩當中，無法拔出。
「泰立，則承乾、治俱死，但若立治則泰、承乾可無它……」長孫無忌在朝堂當中的力保李治深深影響著他的每寸神經，如今听得李承乾一番出于心扉之語，李世民心中的最後一道關卡終于被打開。
泰立，則承乾、治俱死，但若立治則泰、承乾可無它……
是的，他不能讓上一代的悲劇延續到下一代，他是該放棄些什麼了。
李世民砰地一聲將拳頭砸在書桌上，震出點點墨汁。潔白的宣紙在頃刻間被黑液浸染，再也看不出上面寫的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