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賦中的缺陷
石鏡公望著老獵戶,驚訝道︰「你不會是想殺他吧?他,他只是有可能是皇子而已。再說了,整個周守郡成千上萬的六歲男童,現在哪個都有可能是皇子。」
老獵戶咬牙說道︰「你剛才不是說他是皇子的可能性很大嗎?李家王朝,殘害了我多少粒子師,他們的子孫,我見一個殺一個」
石鏡公道︰「我只是听到先生說,發現這個孩子的地方,有朝廷的鐵騎,便先入為主地以為是西宮娘娘派去的部下。其實完全有別的可能性,比如說,這孩子的父母是躲避朝廷的粒子師,那些人,是朝廷派去刺殺他們的。並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他是皇子。」
老獵戶道︰「還有件事我沒告訴你。這個男孩曾說過,他的名字叫李晨他姓李這個孩子,我本有意收他為徒,可是,如果他真是皇室子嗣,那我豈不是為虎作倀?」
說罷,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睡夢中的李晨搖醒。
李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楮,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這兩個老人。
老獵戶盯著他道︰「李晨,你老實告訴我,你父親是誰?」
李晨被他嚴肅的口氣嚇到了,害怕地看著他,小聲說道︰「我娘說,我父親叫李元平,是大涼國的皇帝。」
「什麼」老獵戶發出一聲暴吼,虎目圓瞪,死死地看著他。
石鏡公也是一臉的震驚,緊張至極地望著李晨,道︰「孩子,這種事可不能胡說,你父親真是本國皇帝?」
李晨點點頭︰「我娘臨死前告訴我的,我記得很清楚。」
石鏡公一聲長嘆,面露惋惜之色,痛聲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是你啊你哪怕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殺人犯的孩子,也比是皇子好啊。如此百年難得一遇的天賦,為什麼要降臨到一個皇室子嗣的身上」
老獵戶的眼楮一點一點兒紅了,右手微微顫抖著將那把圓口利刀抽了出來。
石鏡公將這一幕看在眼里,什麼也沒有說。其實,他現在也有殺死李晨的沖動。
盡管,他很心疼他的天賦;盡管,他還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可是,他的父親,大涼帝國的皇帝李元平,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粒子師的血。數以百萬計的粒子師,被他父親的軍隊殘忍屠殺,流血漂櫓,萬里枯骨。
父債子還,千古不變的道理
李晨望著老獵戶手里的刀,顯然意識到了什麼,眼淚迅速從眼眶中滴落,顫聲說道︰「獵戶爺爺,你要殺我?」
老獵戶拿刀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望著李晨眼中的淚水,心里生出了一絲不忍。可是,這絲不忍很快就被胸口生出的怒火給壓了下去。因為一想到他的身份,他心里的那些傷疤被殘忍地撕開。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同袍摯友被朝廷殘殺的情景,想起了自己這些年東躲西藏害怕被人發現自己身份的淒苦悲酸,想起了萬千上萬的粒子師倒在血泊中哀嚎的畫面……
「孩子,對不起。」老獵戶抬起左手,捂著李晨的眼楮,似是怕他看到自己被殺的一幕。然後,將鋒利的刀,對準他的脖子高高揚起。
李晨眼中的淚水,從老獵戶左手的縫隙中滲出。
「獵戶爺爺,你記得告訴雀兒,我答應過到了並州會給她買冰糖葫蘆,可是這個諾言不能實現了。並不是我存心騙她,是因為我以後不能跟她一起去並州了。」他沒有掙扎,靜靜地坐在原地,輕輕地說道。
獵戶眼角流下兩道淚痕,握刀的手抖得更加厲害。最終一咬牙,將刀揮下。
「爺爺。」
不知什麼時候,雀兒也醒了過來,驚恐地看著眼前一幕。
利刀硬生生定格在半空,老獵戶轉過頭,望向雀兒,輕聲說道︰「雀兒,乖,將頭轉到一邊去,不要看。」
雀兒用力搖了搖頭,眼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晨,最後停留在欺霜壓雪的刀鋒上。
老獵戶朝石鏡公使了個眼神,石鏡公會意,走上去抱起雀兒,想將她抱到一邊去。
雀兒雙腳亂蹬,拼命地掙扎,大叫道︰「你是誰?放開我,不準你抱我——爺爺。」她望向老獵戶,顫抖著說道︰「你要殺李晨哥哥嗎?」。
老獵戶不忍看她,咬牙說道︰「雀兒,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你不懂。爺爺不得不殺他,如果不殺他,爺爺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雀兒忽然不鬧了,一動不動地看著老獵戶,半晌,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爺爺是壞人,雀兒討厭爺爺。」
听到這句話,老獵戶干瘦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雀兒繼續說道︰「爺爺你之前對李晨哥哥那麼好,現在卻突然要殺他。你以前對雀兒也很好,是不是,以後也會殺雀兒?」
老獵戶回過頭,瞪大眼楮看著她,驚慌道︰「雀兒,你怎麼能這麼想,你跟他不一樣。」
「一樣。」雀兒眼中流下了淚水,「他跟雀兒都是沒娘的孩子。」
「轟隆」,原本平靜的夜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隨即,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下來。
天地間忽然一片寂靜,只有刷刷的雨聲。
石鏡公抬頭望天︰「怎麼突然下雨了?」說話時抬起寬大的袖袍遮在雀兒的頭上,替她擋雨。
「下雨了呢。」沉默不語的李晨,突然開了口。他將身子往後挪了兩步,以避開老獵戶捂在自己眼楮上的那只手,然後抬起頭看著從天而降的細密雨絲,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以前每次下雨,娘都會把我關在屋里,不讓我出去。原來淋雨的感覺這麼好,涼冰冰的,好舒服。」
他說話時,雨很快就濕透了他的衣服,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蒼白。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就是……胸口,好……疼……」
「疼」字的余音還沒說完,他已兩眼一閉,咚的一聲栽倒在地。
看著昏迷倒地的李晨,老獵戶明顯慌了起來,只听錚的一聲銳響,一道半透明的氣罩以他為中心出現,大約有一間小院那麼大,像一只巨大的碗倒將四人倒扣在里面,那些雨點落在氣罩上,都紛紛彈開,匯成一股股水流順著氣罩的外側面流向四周。
「這孩子好像踫不得水。」老獵戶看了石鏡公一眼,抱起李晨,月兌下他身上的濕衣服,擰干,當毛巾擦拭他身上沾著的水,擦完後,又月兌下自己的外套,將里面還沒被水濕到的襯衣月兌下來,裹在他身上。
「其實,先生您並不是真心想殺他。」石鏡公望著忙碌的老獵戶,幽幽地說道︰「我看得出來,您還是打心眼里喜歡和關心這個孩子的,只是,為了道義,為了那些血海深仇,你不得不殺他。」
老獵戶抱著李晨,沉默不語。
石鏡公雀兒放下來,轉身離開︰「今晚,先生就當沒有見過我,至于這孩子,我不說,沒人會知道他是皇子的,您也就當不知道。他是一棵上好的苗子,前途不可限量,粒子師已經沒落了,對于這種驚世的天才,要更加的珍惜。」
「站住。」老獵戶望著石鏡公的背景,肅聲說道︰「你錯了,我之所以不忍殺他,並不是因為他的天賦。沒錯,但凡只要是有點兒修為的粒子師,都能輕易地看出這個孩子的天賦有多高,靈性有多強。他甚至小小年紀已經可以無師自通,能夠本能地借助粒子讓水凝結成冰。可是,他的天賦,有一種致命的缺陷這些日子,我已經反復查探過他的身體。他的體質特別詭異,身體一旦大量接觸水,心髒就會有很明顯地衰竭,甚至會威脅到他的性命。」
石鏡公轉過身,驚訝地問道︰「如此說來,他不能踫水?那他怎麼可能活著?」
老獵戶道︰「這也正是我的費解之處,好像,他不需要水就能活下來,從我撿到他現在,一共七天,他沒喝過一滴水,可照樣活蹦亂跳的。我在並州有兩個老朋友,對醫卜之術十分精通,我原本打算帶他去看看的。只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您打算怎麼處置他?」
「雀兒的一句點醒了我。這孩子雖貴為皇子,可也是個沒娘的苦命孩子。而且你之前也說過,皇宮有位西宮娘娘,也在千方百計地追殺他,他以後的日子,只怕是亡命天涯,漂泊無依,雖有皇子之名,卻無皇子之實。罷,我不殺他了,但是,我也不會救他,更不會教他。你若心疼他,就將他帶走吧。不然,我只會將他扔在這荒野無人之地,生死由天。」
石鏡公愣了一下︰「給我?這孩子不能踫水,那他的天賦豈不是有跟沒有一個樣?」
「是啊。你以後只能將他當一個普通小孩教養,而且,還得整天看著他不能讓他踫水。」
石鏡公看了眼昏迷中的李晨,道︰「以先生之見識,您覺得他不能踫水的這種缺陷,有機會治好嗎?」。
老獵戶思考了半晌,道︰「不能。他的這種缺陷,是與生俱來的,如果是中了什麼毒,還可解。可是這種由體質產生的缺陷,再神奇的醫藥也治不了。這就好比一個人出生時,少長了一條腿,你是不可能通過吃藥讓他再長出一條來的。我帶他去並州找我的老朋友,也只是抱著活馬當死馬醫的想法。「
石鏡公長長嘆了一口氣,朝老獵戶深深作了一揖,道︰「罷了,那你還是將他扔在這里吧,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不是我嫌他是個累贅,只是,我的妻兒,都慘死于朝廷之手,我的師門,也被朝廷血洗。帶他在身邊,難免會觸景生情想起這些慘痛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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