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迎親隊伍的帶領下進入迎賓館,就連仙寧公主也夜宿此地,為明日的大婚做準備。
龔風華將貼侍和隨行人馬留在分坊保護龔子凜,而褚非也只帶上顧起和項予入宮,預計在婁月停留三日便打道回弋風。
晌午,姿月皇宮大開宴席。
盛裝出席的龔風華垂眼思忖,先前她要金語派人聯絡離棲夜城最近的分坊,不知道其他分坊的人到來了沒?留子凜和婁戰耒在棲夜分坊,她實在是有些不放心,總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預感。
「風華?」
熟悉又陌生的沉嗓響起,龔風華驀地抬頭,驚見踏進傾天殿的人竟是弋謙廉。
「大皇子」她喊道,疾步朝他走去。
褚非這才想起弋謙廉就在雪月當質子,這人是當年和稚最交好的……思及此,他趕忙走過去。
「許久不見,你氣色很好。」儒雅的面貌因為歲月而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大皇子也氣色很好。」龔風華止不住唇角的笑意。「新彌好嗎?」
新彌是雲暮城一家相公館的小倌,當年大皇子出宮玩樂,對新彌一見鐘情,後來大皇子好男色一事在朝中傳得沸沸揚揚,讓他出不了宮,他便找上她幫忙。
她二話不說讓龔閥的人替新彌贖身,之後新彌便以隨從的身分隨著大皇子來到婁月,事實上,大皇子正是為了新彌才自願成為質子,畢竟弋風雖然不禁男風,但他一個皇子所背負的世俗眼光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來到婁月,他和新彌才能真正廝守。
「他染了風寒在質子府里休息,不過已經好多了,要是我知道是你護送仙寧過來,就讓他一道來了。
「兩人能幸福是再好不過。」她替他開心著。
「拜見大皇子。」瞧龔風華笑不絕口,褚非立刻往兩人之間一插,不讓他們有太多敘舊的機會。
「你……褚非?真是虎父無犬子,幾年不見,你越來越有乃父之風了。」
「下官還比不上父親。」
「你是和風華一道來的…」俊雅美目往龔風華身上一飄。
褚非微皺起眉,那是什麼眼神?
她輕咳一聲,還未開口,便听殿外的太監傳唱,「陛下駕到門
一行人和朝中幾位大臣立刻躬身拜見。龔風華垂著眼,就見一襲透著銀光的白紗從紅毯走過。
「平身。」噪音圓潤醇雅。
龔風華微抬眼,悄悄打量著眉眼和婁戰耒極為相似的婁月女帝,再見她身旁站了一個年輕貴氣男子,心想,他必是婁月二皇子了。
「陛下,這位就是弋風使節褚非。」曾到分坊傳話的御吏,回頭比向褚非。
「喔?久仰駭騎大將軍大名。」女帝笑容可鞠道。
「這位是龔閥的大當家龔風華。」
「久仰……想當年兩位橫掃雁飛山的外族小柄,立下輝煌戰績,直到現在,我朝許多人依舊對兩位景仰不已呢。」
「陛下謬贊。」褚非勾笑說:「今日弋風和婁月結親,乃是美事一樁,更為兩國莫下堅定的友邦情誼。」
「可不是?入席吧,為明日的大婚一同慶賀。」
褚非拱拳作揖,回頭要拉龔風華入席,豈料人已被弋謙廉給拉到一旁席上,不知道在低語什麼。
一見稚紅了雙頰,他腦中危機感大作,不成,怎能放他倆獨處?于是,他再次擠了過去。「兩位在聊什麼?」他不動聲色地問。
「旁邊還有位置。」她沒好氣地提醒。
「有什麼關系?坐近些大伙一起聊嘛。」褚非臉皮厚得堪比城牆,龔風華一點臉色,他壓根沒放在心上。「是說,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在聊婁月的民風開放。」弋謙廉道。
「呢?」他是听說過,但不知道到底有多開放。「怎麼個開放法?」
「男風興盛。」
「喔……」
「可是,你在弋風絕對看不到光明正大開門做生意的相公館,更不會在書坊里看見精裝的男風彩繪本。」弋謙廉舉例。
「真的?」他很需要啊……
「最了不起的是,宮中有開朝皇後留下的手繪本,畫得栩栩如生,令人驚嘆不已。」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咱們弋風也沒禁男風。」
「真的假的……」哇,從皇後帶頭做起?難怪男風興盛了,他想了下,繞到大皇子另一側,壓低聲音問:「敢問大皇子,這時分出宮,還有哪幾家書坊開著?」
「你要買男風彩繪本?」弋謙廉故意說得很大聲。
「不是」他想也沒想地否認,隨即又低聲道:「我是要買兵書。」
「現在並無戰事,你買兵書做什麼?倒不如買幾本圖,這兒的彩繪非常精致,而且還有版畫,種類繁多,你一定要去瞧瞧。」弋謙廉笑得一派溫文。「別擔心店都關了,棲夜城有夜市,許多店都開到二更天才打洋。」
「真的?」太好了,待會非去瞧瞧不可。「稚,我們……」
「我待會要跟大皇子敘舊。」像知道他要說什麼,她想也沒想地回絕。
褚非登時黑著臉生悶氣。他很想阻止,但,不能。
因為人家確實很多年不見了,他憑什麼檔著不讓人家敘舊?
問題是,今晚他有正事要辦,很重要的正事,而且一定稚配合才行!
「大概會聊到什麼時候?」他勾笑問道,試著展現風度。
要是能在他們敘完舊之後,他剛好逛完街回來,那就太完美了。
「天曉得,要是聊得開心,也許就秉燭夜談了。」
他不滿地看著弋謙廉。就算是大皇子,也不能壞人好事呀……
「稚總不能到質子府去吧。」
「宮里可去之處多得是。」弋謙廉笑眯眼,十足的壞心眼。
褚非也笑著,只是很假就是。
挑釁嗎?既然如此,他哪兒也不去,就守在稚的身邊,看大皇子還能如何?但當女帝走下寶座,一票人涌上前去敬酒時,弋謙廉自然也拉著龔風華一道前去,褚非自然寸步不離地跟著。
誰知不過就是敬個酒,和女帝攀談了兩句,他一回頭,卻驚覺一那兩個人不見了!他立刻沖到殿日,左看右看,瞧見守在殿外的副將,忙問:「瞧見龔風華和大皇子了沒?」
「沒,怎麼了?」顧起一頭霧水地問。
褚非回頭又看向殿內,做籌交錯,人影幢幢,就是獨不見那人。
混蛋……竟甩開他!
婁月皇宮里有太多禁地,他不敢擅闖,就怕引起不必要的紛爭。所以找遍幾處可以自由來去的地方依舊未果後,盡避心里惱著,褚非也只能先回迎賓館。
「主子,你回來了則一見他踏進院落,項予立刻迎上來,完全沒察覺他臉色不善,只是急聲道:「主子,好奇怪,我問過守宮門的衛兵,才知道原來我們不能出宮,你要不要去問問看是怎麼一回事?」
褚非理也不理,徑自朝屋里而去。
「不是要去買彩繪本嗎?你到底是……」項予追在他身後。
「還買什麼買?」一進房,他就沉聲咆哮。
項予聞言,濃眉一挑,看向外頭,不見顧起和龔風華,就有些明白了。「又吵架了。」
「我豈敢?我不過是他的三號奴。」褚非哼了聲,往錦榻一坐。
「這……」項予撓了撓臉,不太想介入這事,免得被主子的怒火波及。「唉,這事先擱著,還是先去問問咱們為什麼不能出宮吧?」
「都說了不買書,出宮做什麼?」他不耐道。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來者是客,限制我們的行動,未免古怪則。」
「許是人家的律例還是有何顧慮,你管那麼多?有那個閑情,你就不會問問我跟稚發生什麼事是不是?」跟他說說,為他解悶,會不會啊。
項予努了努嘴。「那是你們的事,我管那麼多做什麼?」他完全是拿主子的話堵回去。拜托,他腦袋還很清楚,才不想自找麻煩哩。
「你說什麼?」
「我說天色晚了,早點休息。」他動作飛快,趕在主子噴火之前開溜。
褚非無力地往錦榻一躺,滿腦子不斷地猜想著,他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刻意避開他?難道是因為他們正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他快被自己的念頭逼得發瘋時,房門被輕推開,他驀地翻身塵起,以為是自己的貼侍,卻驚見來者竟是稚。
才一進門,就見褚非黑著臉,悶聲不響地坐在錦榻上,龔風華意外極了。
「你怎會在這里?不是說要到城里走走?」她訝道。
「你去哪?」他沉聲問。
「質子府。」她夠爽快,一點也不隱瞞。
各國皆埋有眼線才能將彼國的消息傳固,但褚非從弋照霆那兒得知的消息,卻讓她懷疑,二皇子的眼線根本就有問題。
直到問過大皇子,她才知道原來弋照霆的眼線就是大皇子,而大皇子之所以故意放出假消息,並非為了討好婁月女帝,而是略表對二皇子的不滿,原因就出在當年大皇子好男色一事就是二皇子張揚出去的。
不過如此一來,也證明婁月對弋風相當防備,壓根不像表面上那麼平和,這樣也好,離開弋風,婁月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聊什麼?」
「聊婁月的奇聞軼事。」龔風華堆起滿滿的笑意。
「怎麼沒找我一道?」
瞧他臉上那層薄霜恐怕一時半刻消解不了,她不禁嘆了口氣,往他身旁一坐。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聊一些事罷了,有什麼好氣的?」
「我沒有生氣。」他嘴硬道。
「臉臭成這樣還說沒生氣?」龔風華撫上他的臉。
褚非一怔,心跳得飛快,惱怒的情緒幾乎被撫平。但他不能這麼簡單被打發,否則稚會吃定他,這種事男人就不能退讓。
「你在調戲我?」他佯惱道。
他的臉一旦斂笑,就有幾分天生霸氣,可是此刻,他的眼楮在噴火,唇角卻微微上揚,明明想笑又故意板著臉的扭曲表情十分逗趣。
龔風華低低笑開,「你能親我,我不能調戲你?況且你還是我的奴……你能不乖乖听話嗎?」
「那你想怎麼樣?」
「你說呢?」她的指暖昧地滑過他的臉頰,來到唇邊。
褚非啦了啦口水,覺得自己真是遇到克星。不久之前才被這人氣得牙癢癢的,但稚這麼一懷柔,他什麼氣都沒了,也想起今晚的目的,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完全是萬事俱備連東風都不欠!
但他還是有原則的一「我問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思?」對他而言,這不是逢場作戲、不是一時貪歡,他必須確認他們是兩情相悅,否則一切都沒有意義。
「不懂。」
他驀地瞪大眼,一把抓下龔風華造次的手。「我都說得這麼白了,你還不懂?你根本就是在耍我吧。」
「你說呢?」她不慌不忙,另一只手撫上他的胸膛。
瞬間,他像是被馴服的野馬,噴著氣卻不敢放肆。
「褚非,我說過了,我的心里只有一個人,直到現在還是只有那個人,只要他願意陪我到海角天涯,我便願意為他破例毀誓。」
進入龔閥後,她完全遵照看應長老的意思行事,沒有自我,她的存在就是為了守護子凜,她沒有怨言,因為她認為這是自己的使命,也是宿命。
可是為了褚非,她願意去爭取,她可以毀了進龔閥時所立下的誓約,為他恢復女兒身,但這一切必須等她將于凜安置好,毫無後顧之憂才行。
「那個人是誰?」他沉聲問道。
「遠在天邊……」她賣著關于,他屏息以待。「近在……」
突地——
「主子,大皇子來了。」項予在門外低喊,那噪音有點無奈。
龔爺回來時,他就在外頭,當然知道這人一回來,主子肯定要來場秉燭長談,實在是不該被打擾,可是大皇子來訪,他也沒辦法呀。
「大皇子?」龔風華看向門板。「請他進來吧。」
「等等,你剛剛的話還未說完。」
「等一下再說。」
「搞什麼,剛剛才踫頭,現在又跑來是怎樣?」褚非不滿的咕嚷著。
她快速解釋,「才沒有,我們聊了下,就一起去見仙寧公主,為了讓他們兄妹倆說些體己話,我就先回來了。」
褚非听完咕了聲。
項予一開門,弋謙廉就邁步走入。
絲毫不拖泥帶水,他開門見山道:「風華,仙寧說有些話要私下跟你說。」妹妹的心思他、風華、褚非都知道,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聞言,她不禁有些頭痛。
「不想去就別去,不管怎樣,這時間已經太晚,不太適合。」褚非淡聲表示。
「不要緊,外頭有宮女侍衛,不會有什麼流言。」弋謙廉嘆了口氣,「你就去看看她吧,明日是她大婚,從此你們天涯各一方就圓了她的心願吧。
「好吧。」龔風華只好站起身。
褚非也跟著起身,「我陪你一道去,有我在,比較不會落人口實。」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她擺擺手,「反正就在另一頭而已。」
「風華,我就不過去了。」弋謙廉說著,看向褚非,從自己懷里取出一本書遞給他。「你難得來一趟姿月,這書就送你了。」
「喔」他興致缺缺地瞥了眼手中書,待見上頭龍飛鳳舞寫著「男風秘技」不禁驚得忙把書藏到身後。
「你慢慢看。」龔風華拍拍他的肩,忍看笑意離去。
「要是不懂,可以問我。」弋謙廉很夠義氣地也拍拍他的肩,跟著離去。
待兩人皆離開之後,項予才走進房里,好奇的問:「什麼書?」
「噓。」褚非走到錦榻,小心翼翼地翻開頁面,心情就像當年頭一次偷看圖一樣緊張。
內頁是彩繪圖,畫得閉關如生。
一頁翻過一頁,他眉頭漸鎖,書拿得越來越遠,不敢正視,甚至還得一手捂在胸口,才能穩住心跳。
這不是因為興奮,而是他被書里各種驚世駭俗的體位嚇得快要拿不住書。
再翻過一頁,那騎乘的招式、那明顯的部位無不挑戰著他的神經,末了他抖落了書,雙手指著臉。
「不行,我沒有辦法,我不行……」他痛苦低喃著。多年前看到的彩繪本也沒這般露骨,那時就已教他很想吐,而今這本彩繪圖簡直是令人不敢領
「什麼沒有辦法?你的愛就只有那麼一點深度嗎?」項予不屑地撇嘴,拿起書老神在在地翻著,卻突然干嘔一聲,苦著臉蹲到他面前。「這真是……真是……」
「如何?」他托著頰問。
「主子,放棄吧。」項予抬臉,殷切勸告,「實在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不好此道,就別勉強自己。」
「不,我要克服門褚非搶回書,繼續學習。
「主子」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我那麼愛他……這些都不是問題,來吧……我看你還能多可怕,哈,不過就是如此,不就是…喔喔喔,混蛋,這是什麼?以為我會怕你?沒用的,老子殺上雁飛山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算什麼?」
就這樣,他念念有詞的看著彩繪本,一下抱頭咒罵,一下又自我勸勉,如此反復,看得項予好于心不忍。
原來,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這麼義無反顧。
主子,你好偉大!
就在項予默默為他喝彩的同時,迎賓館另一頭突然傳來騷動——
「項予。」褚非立刻背上書。
「我知道」他飛步朝外奔去,不一會傳來他驚訝的聲音。「龔爺?怎麼了?你的臉色……」
聞言,褚非走到門邊,就見龔風華臉色蒼白地走來。「稚,發生什麼事了?」
「……仙寧公主被殺了。」
「嘎?」
「我一到竹苑,就覺得四周安靜得不象話,走進屋里沒瞧見半個宮女,只看到仙寧公主坐在椅上,我一靠近才發現她胸口插了一把刀,已經氣絕身亡,我踉蹌退出竹苑時……婁月的侍衛看到了我。」龔風華說看,看向後頭。「恐怕當他們發現仙寧公主的尸首,會認定我就是凶手。」
原來,這才是最終的陰謀。
她沒想到弋風皇族竟寧可犧牲仙寧公主也要置她于死地……仙寧公主是弋風皇帝最寵愛的公主,是捧在掌心疼愛的,甚至當年打算指婚給她,他們何忍!
「如此一來,不但是我朝要論罪,就連婁月也不會放過你的……」褚非思緒飛快,立刻道:「項予,這可有後路?」
「迎賓館後頭是有條小徑,但走得出去又如何?我剛剛不是有說,守宮門的衛兵說過誰都不得出宮!原本我就覺得可疑,如今想來……這會不會是婁月的計謀?說不定一開始不讓姿皇子進宮,就是為了將咱們都困在這里論罪」
「不管那些,先離開再說。」褚非拉著龔風華就往後走。
「不,我要留下來解釋清楚,我要找出幕後的凶手,不能讓仙寧公主無辜被犧牲掉門一個被迫和親的公主,她的內心有多恐俱,如今甚至淪為他人用來陷害自己的武器,白白犧牲生命自己怎麼也不能忍受!
「先走。」
「是啊,咱們先……」站在門外的項予話到一半,突地頓住。「有人來了。」
他看向自家主子,無聲的詢問是要突圍,還是束手就擒?
「婁月大皇子有令,請諸位隨我走。」男子身穿灰色錦袍,雙手拱拳。
「你是誰?」
「在下皇城衛指揮使景初瑾。」男人抬臉,笑意狂放不羈。「依大皇子之命,一直派人守在迎賓館外,方才得知迎賓館出事,所以特地前來,帶諸位出宮。」
褚非聞言,防備地看著他,總覺得事情巧合得過分,他輕扯著龔風華,將她護到身後,而她,也猶豫著,該不該相信這人。
「龔閥華爺,皇宮有鬼,還是先隨我離開吧。」景初瑾一派氣定神閑。
她吸了口氣,拉住褚非。「走。」
「稚?」
「先走再說。」就憑那句「皇宮有鬼」,她姑且信了他,要是敢欺她,甚至陷害褚非,她絕對會要他的命作陪!
透過景初瑾的幫忙,三人藏身在糧車上出宮。
而,他還能做的,就是幫他們找了家容棧。
「待會皇城會封城,你們就哲且在這待下。」離去前,他只留下這些話。「要是稍微變裝,也許就能避開災厄。」
三人暫時住進這名叫福泉的客棧,住的是一般廂房,房間不大,擺設也極為簡樸,但就眼前的狀況而言,已是極好。
「這事也太古怪了吧……」項予下樓端來茶水,一邊瞄咕著。
「確實古怪!稚,你怎麼看?」褚非提問。
龔風華微揚眉,哼笑著,「古怪嗎?」
暫時月兌離險境,她的思緒清晰不少,雪月的一切都如她的判斷,那麼問題自然是出在送親隊伍上。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何時會出現埋伏,雖然她不斷變換路線,就是為了要避開埋伏,但如今回想,打從一開始,對方便不打算在路上動手,而是要將她囚于最難逃月兌的牢籠里。
只是千想萬想,也沒料到竟會用仙寧公主的死來拘禁她。
「不古怪嗎?大皇子和公主話家常,後來喚你去,你一過去公主就出事,根本就是……」
「褚非,你瘋了嗎?仙寧公主是大皇子的同母胞妹。」龔風華端了茶,啜了一口,茶味淺淡苦澀,但她還是一口啦下。「況且,他這麼做,對他有何好處?」
褚非也苦思不出弋謙廉的動機。「再不然就是婁戰耒搞的鬼,和婁月里應外合要拿下你……要不你說,為何他被拒于皇宮之外,當晚就發生這種事?」
「要是如此,他何必派人來救咱們?」
「可不是?他又是怎麼知道咱們會遇上麻煩?他神機妙算到這種地步嗎?」
「不是神機妙算,而是他掌握了訊息推斷出來的,都怪我一開始沒好好地想清楚。」他說過了,皇宮有鬼……如今細思才明白,他指的是有人要在皇宮里搞鬼!
「你就這麼信他?」褚非不認同地皺起眉。
「不是信他,而證據自會說話。」頓了下,她嘆了口氣,「褚非,你可知道我們彼此的眼楮,看見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相同的事件,站在不同的立場和角度,所看見的會是全然不同的風貌。
他眉頭微皺。「那就把它變成同一個世界則他毫不猶豫地說。
「怎麼做?我看的天是黑的,你看見的是藍的,一樣是天空,卻會隨著時間有所不同,誰都沒有錯。」
「你說是黑的就是黑的。」
「信我?」
「要不呢?」
「……要是我說,所有的事都是弋照霆做的呢?」
褚非一楞,不假思索地說:「不可能,在所有的皇子里,我敢說唯有照霆不會與龔閥為敵,你也知道他和龔子凜向來交好,明知道這麼做可能令他在皇上面前失去一些信任,但他還是做了。」
龔風華聞言,笑柔美目。「褚非,我真喜歡你的性子。」那般真實又正宜,是世間少有的。
在他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沒有所謂的灰色地帶,但是……如果她是弋照霆,她也會親近龔閥,兩方面都下功夫。
「說到哪去了?」他面色微轍。「倒是你,你真的認為照霆策劃了一切?」
「說說罷了。」她聳了聳肩,已經知道他的答案,不想再討論。
「可如果照霆真如你說的那樣……我會站在你這邊,除去他。」他的心思不如稚那般敏銳,但其實他有感到蹊蹺,只是還不願正視真相。
龔風華一怔,沒想到他竟有此打算。
褚非咧嘴笑著解釋,「因為你的判斷絕對不會有錯,你行事向來謹慎,沒有十足的把握,你不走險路,要真是你判斷錯誤,大不了我陪你錯到底。」
望著他,她驀地笑了,笑得眉目柔媚生光。
他竟是如此信她,義無反顧的.
褚非看傻了眼,只覺得稚的笑怎麼越來越妖媚眼角余光瞥見貼侍也看傻了眼,他立刻咳了聲。「好了,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歇息吧,項予你守在門外,我就守在這里。」
「不用,不是有兩問房,你回隔壁睡吧。」龔風華拒絕道。
「不,我要在這里守著,現在左家兩兄弟都不在,我就是你唯一的貼侍,自然是由我來保護你。」他說得一副當仁不讓的口吻,「你放心,我就守在這里,有任何風吹草動,我會馬上喚醒你。」
這麼堅持?!「那就辛苦你了。」她只能如此說。
「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