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仲是中諫大夫,又是紂王寵臣,在朝中地位極高。今日是他小兒子費原迎娶朝中下大夫袁化的三女兒,以兩家的地位,殷郊前去賀禮並無不妥。故而殷郊與紂王一說,紂王也就答應了。
乘車趕往費府,下了馬車後,稍微整理了一下服侍,站在門口迎賓的費仲遠遠看見殷郊,立刻迎了上來,躬身道︰「大王子能參加犬子婚禮,大駕光臨,費家受寵若驚。」
殷郊打了個哈哈,笑道︰「費大夫太過客氣了,你乃是朝中重臣,父王走膀右臂,恰逢今日你家中喜宴,我也來湊個熱鬧,沾點喜氣。」
「多謝大王子,殿下請!」費仲急忙將殷郊迎了進去,並且囑咐兒子代他迎賓。
入了費府後,費仲喚來大兒子費佑,道︰「你這不孝子,還不向大王子賠罪。」
費佑今日一身玄衣,舉止有度,若非臉上青了幾塊,倒有幾分翩翩公子的味道,深深拘禮賠罪道︰「費佑有眼無珠,沖撞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不知者不怪,費公子多禮了。」殷郊微微一笑,卻不上前扶起費佑。
費仲見此,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道︰「佑兒,大王子已經原諒你了,還不謝謝殿下!」
「多謝殿下寬宏大度。」費佑自然也知費仲的意思。
又寒暄幾句後,殷郊呵呵笑道︰「費大夫,今日是你家中大喜之日,道賀的賓客甚多,你就不必管我了。否則,朝中百官可要對費大夫有怨言了。」
「佑兒,你好生招待殿下,不可怠慢。」費仲告罪一聲,囑咐費佑幾句後,笑著離開。
殷郊身邊跟了個費佑,大皺眉頭,他本來是打算去見一見賀年已經拉攏到的費府的幾個幕僚,如此一來,也就不好月兌身。
正自琢磨著如何月兌身時,忽听一人笑道︰「咦,這不是王子郊殿下麼?」
殷郊扭頭看去,卻見一位四十余歲、相貌俊偉的中年男子哈哈笑著走了過來。他認出此人就是武成王黃飛虎,不敢怠慢,當即迎了上去,道︰「舅舅來的真早呀!」
黃飛虎的妹妹黃飛燕嫁給紂王為西宮嬪妃,與姜後交好,對殷郊也算不錯。而黃飛虎殷郊接觸的也是蠻多的,有心拉攏,經紂王同意後,直接呼他為舅舅。
黃飛虎今日雖穿得貴氣逼人,但舉止間卻仍免不了武將的氣息,看了幾眼殷郊,大大咧咧地道︰「你今日不在宮中讀書,反而跑來參加這婚禮,莫不是你小子……恩?要不要舅舅為你挑選幾個會來事的?」說到此處,眉毛向上一挑,連翻數下,神情甚是猥瑣。
殷郊無語地望著這為老不尊的家伙,苦笑道︰「舅舅取笑了。」
黃飛虎卻以為殷郊臉女敕,大包大攬地道︰「你今日出來,稟報過你父王沒有?若是稟報了,今晚也不必回去了,舅舅幫你安排。」說著,也不管殷郊是否答應,拉著殷郊,道︰「走,走,隨舅舅喝酒去。」
費佑正欲跟上,卻被黃飛虎瞪了一眼,道︰「你小子還不去幫你父親招呼客人去?」
殷郊本就打算甩開這家伙,出言道︰「費公子務須理會我,請便吧!」
費佑稍一猶豫,告罪離開。
黃飛虎拉著殷郊進了一處大殿,忽然問道︰「我听妹妹說,你想去鎮守東夷?」
「是有此事。」殷郊一驚,古怪地望了黃飛虎一眼。
前不久,聞太師奏報大破東夷,不日就當班師回朝。殷郊听聞此時後,頗為心動。一直琢磨著怎麼鼓動紂王在東夷之地屯軍,然後自己前去鎮守。
東夷便是江南之地,那里土地肥沃,足可養兵百萬,再加上東伯侯姜楚桓是他外公,若是自己能夠在那里鎮守數年,足可將其經營成自己的領地,屆時,就算其他計劃失敗,自己也有足夠的實力與西周大軍抗衡。
只是這事他僅僅是和姜後稍微提及過幾句而已,黃飛燕竟然知曉此事,如此看來宮中的事情倒有些復雜了。
黃飛虎肅容道︰「能告訴舅舅你為何有這想法嗎?」
殷郊字不會跟黃飛虎說實話,略一沉吟後,道︰「自開國以來,東夷屢有叛亂,祖父在位時,更是三次作亂。雖然他們並非我商朝大軍的對手,但我商朝大軍每次勞師遠征,耗費巨大。所以佷兒心想,若能在東夷鎮守一軍,在東夷之地設立諸國,教化其民,令其與各國百姓通婚,十數年後,當再無其患。但如此一來,非十萬以上鎮守大軍不可。若由他人統帥,父王只怕不會輕易答應。」
黃飛虎盯著殷郊,道︰「舅舅想提醒你,此事你還需細細思量。你雖未被立為太子,但王上讓你住在東宮,其意昭然若揭。只要你勤于修德,斷不會有廢立之事。而你若外出鎮番,一旦有變,可就失之交臂了。」
殷郊默然不語。
在朝中雖好,但無疑只要紂王在位一天,自己就一天不能得到兵權。太子的權力,全部來自于紂王。而紂王在他心中卻又是最無把握的一個環節。所以他只能先建立自己勢力,取得話語權再做打算。至于變故,他心中清楚,起碼在未來四年之內,並不會出什麼大事。當然,這話卻不能和黃飛虎解釋了。
黃飛虎卻不知殷郊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頭,笑著道︰「走,走,咱們喝酒去!」
黃昏時,費府酒宴已到半酣,費仲借機擺月兌了眾人,進了內堂之中,緩緩坐了下來,眼眸在燈光下微微閃爍,偶爾可見一絲猶豫。他的身後則跟著費佑。
費仲本準備找機會試探殷郊的態度,但不了殷郊卻被黃飛虎拉走,此事已然喝得半醉,一時間,心中又開始猶豫起來,許久才說道︰「佑兒,這事就算了吧!今日之事,大王子的舉止雖然頗為失禮,但對我們也沒表現出敵意。他畢竟是王上長子,又有眾多朝臣支持,不可貿然與其為敵。何況以前大王子也沒有與我們有什麼交集。你也賠禮道歉了,他絕不會因此小事而介意的。」
費佑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狠戾之色︰「父親,就算不與他為敵,我們也需捏著他的把柄,有備無患。只要將今晚的計劃稍稍改動一二,到時候,我們讓他立下字據,有了著把柄在我們手上,他今後還不是得乖乖听從我們的命令。」
「不妥,不妥。」費仲連連搖頭︰「我們手中有他的把柄,或許可風光一時,但將來他掌權之後,我費家必定會被他連根鏟除。好了,此事就暫且作罷,等以後再說。我們……」
這時,費府的管家輕輕在外面敲了敲門,道︰「老爺,武成王找你。」
「黃飛虎?他找我做什麼?」費仲眉頭一皺,又叮囑了費佑兩句後,起身離開。
費佑站在燈光之下,目光閃爍不定,他知道父親的心思。費家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已是顯赫已極,根本不值得為自己這點小事去冒滿門抄斬的險。但一想起那日被殷郊踩在腳下,隨意踢打的情形,他的心中就像狠狠扎了一把刀一樣。
絕對不能讓殷郊順利登上王位。一旦殷郊順利登上王位,他就徹底失去了報仇的機會。
費佑咬著牙齒,那種憋屈的心情再次從心中陡然勃發︰「王子?王子個鬼,殷郊,等我握著了你的致命證據,你還不是一樣要來乖乖求我。當日你給我的恥辱,我十倍還你。」
在費佑看來,父親太過小心了。自己這個計劃,就算被人看出,又會有什麼風險?今日宴請朝中百官,這麼多人,就算在費府發生,他們也有無數個推月兌的說辭。
費佑冷笑一聲,握了握袖中的春形散。這春形散是他重金購得,只需指甲片那麼大的一點就能讓人完全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