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逍遙妃 第五章

作者 ︰ 心寵

「本宮屋里也曾有株紅珊瑚,」莊皇後點頭道,「只是顏色沒這個艷,枝蔓也不似這般繁茂,一比之下倒小家子氣了許多。」

「听聞周丞相富可敵國,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假。」一旁的瑩嬪陰陽怪氣地說,「皇後娘娘貴為北狄公主都不曾見過的寶貝,周丞相卻信手拈來。皇上常感嘆國庫空虛,依妾身看,若向周丞相借些銀兩,那軍出怕是早已夠了」

周夏瀲一楞,不知該如何回答。

送禮還真是件為難的事,禮輕了人要怪,禮重了,卻露了財。她不知父親這一回是如何考慮的,大概是太希望他的傻女兒在宮中過得如意,反倒無意中泄露了一些不該被趙闕宇知道的秘密。

「藏富于國,不如藏富于民。」趙闕宇卻開口維護周夏瀲,「皇後,周丞相看來是對你極其敬重,才傾萬貫之資為你備下賀禮,這個人情你可不能同顧啊。」

「妾身自然知道。」莊皇後笑盈盈地額首,「來人,再搬一把椅子擱在皇上左邊,供周儷妃坐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不僅因為莊皇後示意讓周夏瀲與她並排而坐,而且還稱她為「儷妃」。

「敢問皇後娘娘,這儷妃的儷字何解?」瑩嬪仗著皇上寵愛,一問再問。

「伉儷的儷。」趙闕宇朗聲代答,「皇後本來提議,依夏瀲的美貌可封為美麗的‘麗’,但朕覺得伉儷的‘儷’更好。」

瑩嬪霎時僵怔,其余諸位妃嬪亦臉色蒼白。

「皇上登基不久,後宮新立,妃嬪數量不多。」莊皇後補充道,「若按祖制,本宮之下應有四妃,貴、賢、淑、惠,而後為昭儀、昭容、昭媛、先容、才人等等,一共九品,如今唯獨余惠妃暫列四妃之位,其他封位皆空著,儷妃出身顯赫,周丞相亦對本朝有功,封位自

然不能太低。」

「四妃之中,妾身為最末。」余惠妃卻異常鎮靜,淡淡笑道,「儷妃娘娘自然是在妾身前頭,所以坐在皇上身畔,倒也不算失禮。」

「朕打算封夏瀲為貴妃。」趙闕宇出言越發驚人,「依照封位,她自然是可以坐在朕身邊的。」

這話別說在座諸妃,就連周夏瀲本身也不禁一駭。

她一直以為,趙闕宇只把她當成個小玩意兒,覺得她貌美可愛,招進宮來消遣一下也就罷了,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厚待她……憶及父親身分,她開始覺得,這樁婚姻大概也多多少少與政治扯上了些關系吧。

「好了,話都說明白了。」莊皇後話題一轉,「諸位姊妹,听聞你們為本宮準備了不少節目助興,本宮可是翹首以待。」

「回娘娘,」見事情已無法改變,瑩嬪一笑,起身回答,「惠妃娘娘備了一卷百花賀壽圖,為她親手所繪。妾身編排了舞蹈‘百鳥朝鳳’,算湊個熱鬧。欣嬪彈琴,昭嬪吹笛,皆以才藝為娘娘助興一只是,不知儷妃娘娘準備了什麼?」

周夏瀲瞪大眼楮,沒料到還有這一回事。

她本以為備了厚禮也就夠了,誰知還要當眾出丑。誰都知道,她自幼琴棋書畫皆不通,詩書禮樂亦不精,她該拿什麼來獻藝?

「儷妃,你就隨便表演個節目吧。」趙闕宇道,「不必拘泥,以你最擅長的,盡了心意即可。」

「妾身……」周夏瀲燮眉思忖,「妾身不會什麼才藝……」

「常听丞相說,你歌喉不錯。」趙闕宇提醒她,「唱首曲子,也成。」

對了,她的確會唱歌,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歌聲能否登大雅之堂。

小時候,她在外祖母家常听窗外的采蓮女唱些民間小調,清脆婉轉十分動听,听看听著,她便學了起來。

「那麼妾身獻丑了。」周夏瀲清了清嗓子,顧不得許多,朗聲吟唱,「一片紫竹輕輕搖,冬少夢中誰吹蕭。花落有幾度,花開有幾朝,難忘家鄉紫竹調——」

她許久不曾高歌,起初嗓音尚有片刻凝滯,但越唱越亮,仿佛黃鶯出谷悅耳,池魚得了溪潤,曠野中聞見花香。

一曲終了,她忐忑地看著四周,只見諸人皆是驚訝的表情,似乎沒料到她真會唱歌,而且如此悅耳。

「儷妃好歌喉。」莊皇後合笑額首道,「本宮記得欣嬪也會唱曲,只是嗓音沒這般清亮婉約。」

「欣嬪姊姊的歌聲醇美綺麗,動人心弦。」瑩嬪仍是不服地爭辯,「皇後娘娘若不信,可叫欣嬪姊姊亦獻曲一首,絕不比儷妃娘娘遜色。

「妾身最近感染風寒,嗓子啞了。」欣嬪卻溫言婉拒,「容妾身日後再為皇後獻藝吧。」

「無論如何,今日儷妃一首‘紫竹調’,深得本宮喜愛。」莊皇後伸手招她,「來,儷妃,坐到皇上身畔來。」

周夏瀲躬身施禮,徐徐步上台階來到趙闕宇身側。他正對她微笑,眼眸意味深長,耐人尋味。

今日這一切,是他布的局吧?但他怎麼知道她會唱歌的?

看來,他對于她的了解,遠比她對于他的,多得多……

清晨的御花園格外清爽,晨曦之中一花一草皆呈現嬌女敕之色,仿佛可以滴出水來,四周有著紗一般的透明淡霧,使花園宛如仙境。

周夏瀲由兩個宮牌伴著,輕掃著花瓣上的露水。從以前她都會收集幾甕沾了花息的露水,以供泡茶之用。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一道飄渺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周夏瀲听得有些發怔。

她自恃歌聲還算拿得出手,但與此人相比,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對方嗓音不僅清冽醇美,更難得的是高亢處仍細膩悅耳,實在令她望塵莫及。

「給儷妃娘娘請安——」身後忽然有人出聲。

周夏瀲回眸一看,卻是余惠妃向她行禮,她連忙上前將她扶起,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姊姊入宮比我早,跟皇上的感情亦非我能相比,不必如此客氣。」

余惠妃微微地笑答,「話雖如此,但該盡的禮數還是要盡的。儷妃也不多睡會兒,怎麼起得這樣早?」

「我在家時已是如此,並不貪睡。」周夏瀲回答,听見那婉轉歌聲尚未停止,不禁問︰「這是何人所歌,如此動听,宮中的歌婢嗎?實在令人聞之驚艷,如天篇一般。」

「看來儷妃毫不知情,」余惠妃神秘的莞爾一笑,「這便是欣嬪在練嗓啊。」

「欣嬪?」她大為驚訝,「昨日欣嬪不是說感染風寒,嗓子啞了嗎?」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再度笑了,「當時皇上那般護看你、稱贊你,欣嬪傻了才會與你搶風頭,不怕皇上生氣嗎?」

周夏瀲瞪大眼楮,沒料到事實竟然如此。

「相反地,瑩嬪那般公開為難你,才叫不知趣呢」余惠妃搖頭無奈道,「她年輕,沉不住氣,怕你分了她的恩寵,可這般胡鬧才真會讓皇上與她生分了」

「听說瑩嬪是皇上跟前第一的可心人……」說看,卻發現自己的心尖有一絲酸澀,這在從前,是未曾有過的。

「跟儷妃相比,瑩嬪算得了什麼呢?」余惠妃卻道,「皇上哪里會像待儷妃這般待瑩嬪?別說剛入宮就封妃位,就連平時愛吃什麼、玩什麼、擅長什麼、不喜歡什麼,皇上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呢。」

「我會唱歌的事,好像是沒幾個人知道……」周夏瀲喃喃地說。

「听聞皇上曾經到周丞相家飲酒,在院子里偶然听到有少女婉麗而歌,從那時起,皇上就知道儷妃有一副好嗓子了。」

「什麼時候的事?」她沒有一絲記憶。

「從前吧,大約幾年前。」余惠妃也不太清楚。

所以,他從那時候起就知道她、注意她了?周夏瀲前思後想,覺得不太可能。

從小她不過是被人輕視的傻丫頭罷了,哪里能得到他的青睞呢?。

「儷妃若不厭棄,我倒有幾句話,想對儷妃直言。」

「姊姊但說無妨。」她連忙額首。

「皇上心思復雜,我入宮多年也不曾揣測明白,不過,既然恩寵就在眼前,儷妃為何不好好珍惜,要跟皇上鬧瞥扭呢?」

「鬧瞥扭?」周夏瀲錯愕不解,「姊姊這話好生奇怪,我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啊。」

「可皇上現在每日服用綠豆等祛火之物,夜涼了還用冷水沐浴……」余惠妃悄聲道,「儷妃為何要拒皇上于千里之外?」

「啊?」她想了又想,怎麼也沒听懂對方話中合意。

「唉——」余惠妃不由得失笑,「都說儷妃還是個孩子,果然如此。教習嬤嬤沒告訴過儷妃嗎?男子得不到宣泄,該有多傷身?」

周夏瀲霎時雙頰緋紅,心中波濤澎湃,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哪里敢……是皇上他……」她支支吾吾,片語難吐,「宮里這麼多嬪妃,就算我……也可到別的宮去啊」

「是說,皇上現下眼中唯有儷妃你了。」余惠妃嘆道,「縱使你不願睬他,他也不想找別的嬪妃,這麼些年來,還不曾見他對誰如此用心。」

周夏瀲一時無語。一直以為趙闕宇寵她愛她,不過是尋常帝王恩情而己,但他居然甘心為她至此……她到底哪里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情深至此

說起來,大婚之前他們不過只有一面之緣,即使她美若天仙,也不至于讓一個君王沉迷至此吧?

不對,一定還有什麼別的原因,她不知道的、埋在他心底的,秘密……

「多謝姊姊對我直言。」周夏瀲清了清嗓子,問道︰「敢問姊姊,為何要對夏瀲這般好?」

「在這宮中,妃嬪之間也是拉黨結派的。」余惠妃似乎也不隱瞞,「皇後先不必說,瑩嬪、欣嬪、昭嬪如今已結成一線,唯我孤立無援,而我從前小產時末調養妥當,太醫說難以生育,後半輩子真可謂無依無靠了一儷妃若願與我交好,倒是天賜之福。」

是了,她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筵席,非親非故的,一個陌生人何以對她如此好?

不過,她倒喜歡余惠妃這般坦蕩直言,至少讓她覺得今後在宮中還有一個可以聊天的人。

「姊姊以後常到我宮中坐坐,」她額首說,「我也不會再與姊姊見外。」

「將來遇上任何迷惑之事,都可問我,」余惠妃笑道,「怎麼說我也是與皇上一同長大的,所知的自然比後來的多一些。」

周夏瀲也微微一笑。的確,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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