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舒一愣,不明所以地接過來。拆開信件,里面露出一張大紅色燙金邊的精致請柬來。
看見請柬上那大大的「威遠侯」三個字,綰舒怔在原地。
這是什麼情況?
皇上三皇兄慶王爺當年因為謀逆大罪被斬,而今世子劉宇正卻被加封威遠侯,皇上為表恩寵,特地為他在新賜的府邸辦接風宴,指明群臣都要去。
也因為這道諭旨,最近京城簡直翻了天。
不管是侯門世家,還是新起權貴,都想弄到一張赴宴的請柬。
且不論到底要不要跟這個飽受爭議的威遠侯交好,單說宴會上可以得見天顏,這就是莫大的機遇了。保不準,哪位年輕才子在宴會上一展身手,被皇帝看中,從此扶搖直上,平步青雲了呢?
就算是沒有得皇帝青眼,若是被赴宴的哪位大人看好,也可一步登天了。
而此等宴會,必然是史家才子聚集之地,如果是哪位閨秀能夠被請去赴宴,說不定也可成就一段好姻緣呢。
就沖著這幾個好處,五月二十三日的威遠侯接風宴的請柬,如今已是千金難求。
史家大老爺承襲了爵位,自然也會赴宴。除了大老爺,還可有一位小姐也跟著去赴宴。為了哪位小姐去這個問題,兩位太太爭了好久了,誰都不肯退步。最終惹得史老太太大怒,拍板說誰都不許去,這才稍微消停。
這事兒綰舒也有所未聞,不過她猜,最後還是會去一位的。畢竟這樣難得的機會,史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不會輕易放棄。
可是……如今自己受傷的這張請柬,算是怎麼回事?
她初到京城,除了史母的寵愛並無任何依仗。就算如今她靠著一手調香術,跟史家、厲家合開了一個奇香閣,也只是小賺了一筆而已。在京城這種處處黃金、步步貴戚的地方,實在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她同那位威遠侯,實在是毫無交集。
為什麼會發給她請柬呢?
想了半晌,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
此事關系重大,她不去是不可能的。威遠侯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若是接到了請柬敢不去,這豈不是明著打臉。
去雖然是要去,她也得把這事兒告訴史母,並且想法子弄清楚到底是因了什麼,對方想請自己去。
京城里各方勢力混雜交集,一個不小心,很可能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容不得她不提起一萬分的警惕。
見她半晌都皺眉不語,五少爺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拉著她的袖子撒嬌︰「綰綰,我要喝茶,我要吃點心……」
綰舒將請柬攏于袖中,笑著道︰「好,我們進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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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母房里,大丫鬟明溪端茶上來,分別放到大老爺和史母面前,而後就站到史母身後,手法熟練地為史母輕輕捶捏肩膀。
史母端起茶杯,拿勺子輕輕晃動茶葉,臉上神色平靜無波,淡淡道︰「你嘗嘗看,這茶是用三丫頭冬日里收的桃花瓣上的學沖的,別有一股清冽的香味。」
大老爺聞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著贊道︰「果然不錯,川彩是個有心。」
史母臉上露出一絲慈愛之色,點頭道︰「三丫頭雖然大大咧咧的,看著有些天真淘氣,卻最是會體貼人。她不過也只埋了三罐子雪水,一罐子給了我,一罐子給了她娘親,還有一罐子卻是分給了幾個姊妹。」
大老爺附和著點頭︰「小小年紀就這樣懂事,川靈和川淨都應該學著點。」
「倒也不是她故意討好我們,只是這丫頭啊,但凡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就總想跟別人分著,是個不愛藏心眼的,所以我才喜歡她。」史母笑著放下茶杯,繼續道,「川靈也是個不錯的,溫柔醇厚,做事很叫人放心。川淨年紀尚小,她生母慧姨娘上不得台面,難免也就連帶的她有些小家子氣。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過個幾年長大了,應該就好了。」
大老爺點頭應和︰「母親說得是。」
史母又喝了一口茶,問︰「這次威遠侯接風宴,你覺得,讓哪個丫頭去比較好?」見大老爺有些猶豫,史母又道,「無妨,你直說自己的想法即可。」
大老爺似是下定決心,道︰「兒子以為,三丫頭川彩去更好。」
史母略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梢,道︰「哦?為何不讓川靈去?她是你親女兒,我以為,你會希望把這個機會給她。」
大老爺微微垂頭,恭敬道︰「兒子自然也希望川靈好,只是川靈乃姊姊,本就應讓著些妹妹。二來,川靈性格溫和,不善言語,並不適合這類宴會。川彩杏子活潑開朗,討人喜愛,去了或許會結交幾位好友也說不定。再者,我們史家,既然是兒子承襲了爵位,對二弟有所愧疚,自然也該對二弟和二弟媳還有川彩更好一些。」
史母听了他的話,半晌後方才露出些笑容來,點頭道︰「雖然我知道這次讓川彩一人去,對川靈有些不公。不過也確實是這個理,川靈性子雖然溫柔,卻因為有些悶,不適合這樣的場合。你襲爵是應該的事,也不必有什麼愧疚。不過你能這樣照顧二房,你們兄弟和睦,我很欣慰。你日後也要好好做,你們爺爺打下的大業,我不希望毀在我手里。」
大老爺恭敬道︰「是,兒子定不會辜負母親期望。」
史母點點頭,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片刻後又問︰「這次威遠侯接風宴,你怎麼看?」
大老爺皺眉想了下,才慎重道︰「兒子以為,這是聖上試探群臣。」
「哦?如何講?」史母挑了挑眉梢。
「威遠侯雖然今年才不過十八,還年少。可是在軍中六年,深得一干將士的信任。他在邊關聲威甚重,連韃子听見他的名字都害怕。這次韃子肯俯首稱臣,威遠侯功不可沒。」
「既然如此,皇上該器重他才對啊。」史母不動聲色地問。
「可是兒子認為,威遠侯小小年紀就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並非好事。在漠北,不管是韃子還是將士,都是人人只知威遠將軍,不知天祈皇上。功勞大可以,可若是功高蓋主,那就……」
史母眯起眼楮,繼續問︰「那這次威遠侯回京,皇上又是賜予一等侯爵之位,又是賜宅邸和良田,而今又親自為其設接風宴,榮寵之盛,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怎麼說?」
「兒子認為,這些都不過是安撫威遠侯的手段而已。畢竟皇上這回召他回京,其實是收了他的兵權。如果一點都不表示,萬一威遠侯狗急跳牆,可就是大禍了。打一棒子給一顆甜棗,這是自然的。」
史母點點頭,又道︰「可是,若是皇上真的就打算從此重用威遠侯呢?雖然當初慶王爺是因為謀逆之罪伏誅,可是皇帝當時也表示過,世子無辜,不會牽累世子。如今朝堂,派系林立。真正肯實實在在為皇帝辦事的,並沒有幾個人。威遠侯在軍中有聲望,在京城沒有根基,且又年少得意。這樣的人,豈不是抓在手里扶植的最好人選麼?」
「這……」大老爺皺眉,半晌回不了話。
史母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如果這樣的話,那麼這次接風宴就照舊會是一顆探路石。幫皇上查看,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人是用不了的……」
大老爺擰眉一想,瞬間冷汗濕了背,垂首汗顏道︰「還是母親思慮周全,兒子太想當然了……」
史母搖搖頭,道︰「不,其實我跟你是一樣的想法。想必朝中有許多人會覺得皇上是明寵暗防,可也有很多人會覺得,這或許就是皇上想要扶植自己新勢力的一個訊號。」
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史母眼中神色又沉了幾分︰「如今,就看是誰賭得對了……」
大老爺臉上神色沉重,半晌後,才道︰「那兒子……」
「先靜觀其變吧,如今朝中水太渾,還不是出頭的時候。」
「是。」
半晌無言,史母一邊喝著茶,一邊似是漫不經心地問︰「綰舒這個孩子,你怎麼看?」
「兒子只見過這孩子一面,長得同雪芷有四五分像。年紀雖小,卻有禮有節,很是聰敏的樣子,看得出家教很好。雪芷能有這樣的女兒,也算在天有靈了。」
史母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溫柔慈愛之色,點頭道︰「是啊,我也想不到,趙家那樣一個人家,居然養的出這麼好的孩子。更難得的是,她居然還通曉調香之術。鎮兒,我想讓她在府里常住,日後嫁人,也從我史府出去,你看如何?」
大老爺愣了愣,顯然很是意外。可馬上又笑著點頭道︰「兒子之前也想跟母親提這個事兒呢,雪芷當年……兒子無能,沒能護住她。既然如今她的女兒出落得日次好,此然是該多照顧下的。趙家不過是個沒落了的小戶人家。若是能留她一直在京城,將來兒子讓媳婦幫著相看個好人家,再從我們府里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也算是盡了兒子對雪芷的一點心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