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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草長鶯飛。
又到了京城的少爺小姐們三五相約,踏青游春的時候。
京城近郊的護城河邊,隔不多遠,便有三三兩兩的人正歡笑著放風箏。
一位穿著風雅,長相俊秀的公子專心致志地扯著手中的線。線的那頭,一只喜鵲風箏越飛越高。
「喂,要放風箏在府里不行嗎?非得跑這麼遠來,還跟這些平民一起,你不別扭,我還難受呢!」
一位**裝扮的女子一臉不悅地站在一邊看著,見男子毫不理會自己的問話,便憤憤地上前一把將線軸搶了過來,道︰「到了地方就自己玩,也不管我!嘖,這麼土的風箏,你還偏要自己做!隨便去哪里買個不行嗎?費時又費力,還非得做這個樣子,別的樣子都不行!你說這麼土的樣子,現在誰還會放這樣的風箏啊?!咦……真丟人!不玩了!我要回府了!」
說著,那名長相嬌俏的**一把將線軸向男子手中扔過去。卻因為男子一時沒有防備,線軸掉到了地上。
「刺啦」一下,線軸猛然轉動數圈,天上原本穩穩飛在高空的風箏陡然搖晃起來。
這時,不知從哪里又搖搖晃晃地飛來一只風箏。男子忙撿起線軸收線,卻已來不及了。兩只風箏絞在一起,向下墜去,掉落到遠處的一顆樹上。
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焦急之色,對**一禮,道︰「您先回府,我去把風箏撿回來。」
「喂!那破風箏你還要了做什麼!丟了就丟了吧!」**不耐煩地揮揮袖子,卻見男子轉身就向風箏落下的地方跑去,氣得一跺腳,轉頭大喊,「都愣著做什麼?!沒听見本公主要回府嗎?!」
男子一氣兒跑到樹下,仰頭向上望去,卻見一個身量縴細的少女正坐在樹杈上,那兩只風箏就在她一臂遠處。
男子對著樹上的少女行了個禮,揚聲道︰「這位小姐,我的風箏不小心掛到了樹枝上,可否勞煩你幫我取下呢?」
樹上的少女低頭,一雙漆黑、明亮而又濕漉漉的眸子望過來,讓人心中頓時漏跳了一拍。
她似是將男子仔細打量了一番,而後笑眼彎彎道︰「我為何要幫你呢?」
面若銀盤,目似點漆,唇角眉梢的笑意好似春風拂過大地。
男子一愣,反問道︰「小姐為何不肯幫我呢?」
「因為我不認識你啊。」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楮,不等男子回話,又接著道,道︰「不要說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們就算認識了這種話。我才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所以我們還是不認識。」
男子又是一怔,這樣相似的對白,為何耳熟得讓人心驚?
「那……小姐要怎樣才可以幫我呢?」
狡黠一笑,她點了點下巴,道︰「你需得答應我一個好處。」
「小姐請說。」
少女伸出青蔥似的手指指了指牆角下︰「現在我雖然爬上了樹,卻下不去了。你去給我找一個梯子來,我就給你摘了風箏。」說著,少女眼珠一轉,探身將樹杈上的紙鳶摘道手中,而後粲然一笑,道,「看,現在風箏在我手上了,你想辦法讓我下去,我便給你,你若不幫我,那這紙鳶我也不給你了。」
樹上的人還在盈盈笑著,樹下的人卻呆似人偶。
多年前,也有一個少女,她攀上牆頭,幫一個少年摘了掛在樹枝上的風箏。因此他們相識,並約定了,以後每年春天都一起來放風箏。
那時,她也是這樣笑盈盈地攀在樹枝上望著他,神情俏皮又狡黠。
似有重錘突然捶在心間,痛得他眼前模糊雙手顫抖。」喂,喂,你不會是傻了吧?」樹上的少女又在喊了幾聲。
他猛地回神,只見她正捏著那兩只風箏一臉無趣地望著他,道︰「真沒勁,開個玩笑都听不懂。」
是了,不是她。
不可能是她。
他深吸一口氣,道︰「小姐先等一下,我去找梯子。」
「行啦!找什麼梯子啊,爬下去就是了!」少女擺擺手,轉身就要往樹下爬。
「哎,小心!」男子看著少女的腳差點踩空,緊張地捏了一把汗。
這時,兩個少年和一個少女也跑了過來,對著樹上喊︰「拿到風箏了麼?」
「拿到啦,現在就下去,你們接著我啊。」說完,少女在還離地還有一丈的時候,縱身躍了下來。
三位少年少女驚叫著上前去接她,最後四人滾成一團,跌倒在厚實的草叢里,笑鬧聲一片。
等爬起身來後,少女拿著兩個風箏為難了。
「這……哪個是我們的啊?」
「咦,綰舒,居然有人跟你是一樣的風箏哎!哈,之前你做風箏的時候,我還說這個風箏的樣子好土,肯定不會跟別人的重了……難道今年京城又開始實行這種喜鵲樣子的風箏了麼?」另一位少女滿臉驚奇之色地嘰嘰喳喳道。
男子在看見兩只一模一樣的風箏時,臉上神色陡然一變,望向少女的眼神似是要吃人︰「這位小姐,請問這風箏是你做的麼?」
綰舒一臉莫名地點頭,道︰「是啊。」
「……請問,是跟誰學的呢?」
綰舒搖頭︰「沒有跟誰學啊,就是突然想做風箏,然後就做成這樣子了。」
男子臉上神色變幻,望向綰舒的眼神中有驚喜有懷疑還有難過……
三小姐川彩吞了吞口水,用胳膊肘搗了綰舒一下,道︰「這位公子怎麼了?眼神好嚇人……」
四少爺皺了皺眉,從綰舒手里拿過風箏,用一把小巧的銀剪子「 嚓」一下將纏在一起的線絞斷,而後隨便拿了一只塞在男子手中,道︰「既然分不清楚,那拿哪只都無所謂了,還公子的風箏。」
說完,拉起另外三人轉身就走。
「等等!」
見綰舒四人駐足,而後懷疑地回頭。他輕輕一笑,道︰「還沒有謝謝這位小姐幫我摘了風箏。」
綰舒粲然一笑,道︰「公子客氣了。」
說完,轉身離去,再沒有回頭。
那公子卻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幾人的身影消失。
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府,還沒進院門,就听見「 里啪啦」的砸碗聲。
「狗奴才,你怎麼做事的?!想要燙死本公主嗎?!」
他快步掀簾子進屋,只見丫鬟碧兒一臉淚水地跪在地上磕著頭。
「怎麼了?」
屋子正中間坐在太師椅上的那位俏麗**一抬下巴,怒氣沖沖地指著跪在地上的丫鬟道︰「楊諾你來得正好!府里的丫鬟之前都是怎麼教的?做事都做不好!這個狗奴才,叫她給本公主倒杯水,居然全都灑在本宮身上!是想要燙死本宮嗎?!來人,給本宮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這樣一個柔弱的身子,二十大板打下來,可是要去了半條命了。
跪在地上的丫鬟身子一抖,慌忙磕頭求饒。
楊諾眼底神色一沉,道︰「公主身體要緊,何必因為這些事同丫鬟們生氣呢?若是氣壞了身子,豈不是不值得?」而後又對那地上的丫鬟道,「做事這樣不妥帖,自然不能留你在屋里了。我記得你針線做得還不錯,以後就去針線房吧……」
「不行!本宮說了,要打她二十大板再趕出去!」
「公主,這丫鬟雖然粗笨,卻也在府里呆了十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公主就看在這些上面,饒她一次……」
「饒她?這次饒了她?那下次,下下次,再有人做錯了事,是不是都一樣說說就過了啊?這府里的規矩還要嗎?誰還會再听本宮的話啊?!本宮說打,就一定要打!」
楊諾額頭青筋直跳,低喝一聲︰「公主!」
「做什麼?!」公主以更高的聲調喊了回去,「駙馬這是想要為了個丫鬟跟本公主叫板嗎?!」
楊諾漸漸漲紅了臉,同公主對視片刻後,終是低下頭去,道︰「不敢……」
公主嗤笑一聲,臉上得色盡顯,道︰「既然不敢,那就是同意了?都等什麼呢?還不快點給我拉下去!」
幾個婆子應了一聲,忙上前來將還趴在地上磕頭的小丫鬟給拖了出去。
公主這才滿意地勾起唇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駙馬可是把風箏找回來了?」
「是。」
「嗤,那麼難看的風箏,丟了就丟了吧!還找回來做什麼?!以後你若是再要去放風箏,本宮可絕對不同你一起去了,丟不起那人!」
楊諾低頭,沒有回話。
公主站起身來,懶懶道︰「哎呀,今兒出去一趟,可真是累啊……水都準備好了麼?」
一旁的小丫鬟忙點頭︰「是,知道公主累後必然是想要泡澡的,所以奴婢一早就準備好了。」
公主滿意地點點頭,道︰「果然還是宮里帶出來的守規矩又伶俐,很好。哎……本宮有些想念宮里的湯池了。出了宮,想要泡個熱水澡,還真是不方便。駙馬,在院子里修個湯池吧!」
楊諾一愣,道︰「公主,宮里的湯池是因為有溫泉水,所以才會自暖。府里並沒有,即便是是建起來,怕也跟宮里的不一樣……」
公主無所謂地攤攤手︰「那不管,反正本宮想要泡湯泉。沒有天然的溫泉水,就讓丫鬟、小廝們每日里燒了熱水倒進去好了。」
說完,也不管楊諾是何表情,公主一轉身,裊裊娜娜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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