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兒給人寫文書不過是為了招人上自家茶鋪吃茶,賺幾個茶錢罷了。他不收人潤筆費,只不過是幾十文的茶水酒菜錢,很多人都是願意的。一時找他寫文契的商人多了起來。他上午是要讀書的,要寫文書只在午後,可就是這樣,還有些小商人特地等在午後來尋他。
「葉相公,今兒麻煩你您了。」這是個賣胭脂水粉的商人,從揚州來的,他的貨又不是上好的玉官香之流,最多也就是一般大街上小媳婦用的,不過勝在揚州來的上頭,而且還能順帶一些玉官香的脂粉來,到也引得不少本地的小掌櫃與他訂貨。
棄兒溫和的笑笑。他現在的身份也漲了,還不是秀才相公呢,就有人尊稱他為相公,听得他有些飄飄然的。他將文書寫好,又瞧了瞧,遞給商人讓他看︰「您過目一下。」
一式四份。買賣兩家各執一份,中人一份,還有一個留作放在衙門記檔也行,不記檔的就留在棄兒的手中。
小商人看了後立馬點頭,簽上自己的名字,又拿了一錢銀子送去︰「葉相公,一點小意思,還請您笑納。」
棄兒忙把東西推回去︰「您這就見外了。您賞光我就格外感謝了。哦,朱掌櫃,听說你們揚州是個好地方,您給我說說吧。」
本地的蔡掌櫃一心想留下來巴結棄兒,也借口自己從未去過揚州,想听听那地方到底是怎麼繁華,便借口留了下來,並要了一碟牛肉,一碟豬耳朵,一碟豆腐干外加一壺酒做了東道︰「朱掌櫃的,慢慢說。咱們邊吃邊聊。」
葉草根將酒菜端過來,蔡掌櫃連忙站起身,躬身雙手接了過來,道︰「有勞夫人了。」
朱掌櫃的愣了一愣。他不是頭一次來淮安販貨了,跟蔡掌櫃的也是老相識了,本來蔡掌櫃的一再要求要找這個葉相公寫文書,他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還這麼恭敬的對個賣茶的嬸子那麼客氣,還尊稱什麼夫人,他就更奇怪了。有必要這樣?
葉草根也不多客氣,將東西送上便去做她的事。
等到蔡掌櫃的敬了酒,朱掌櫃的這才收回了眼神︰「我們揚州可是好地方。不但地方好,景致好,東西還好,人更好。」他意味深長的笑笑。
蔡掌櫃的了然的笑笑。揚州的人果然是好。女的好,男的也好。
棄兒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看著別人笑,也跟著笑了兩下。他的面上功夫還是不過關,那笑容帶著一絲絲的應付。這種笑容怎麼能瞞過朱蔡兩個久在商場跑路的老手呢。
蔡掌櫃的心里想著這位公子還是年輕,還是個雛兒,面子女敕,听著這些肯定不喜歡,連忙替朱掌櫃斟酒,招呼著︰「朱掌櫃的,你說的我肯定是信的,都說是長在揚州,這肯定是不差的。只是,到底是怎麼個好法我們科是不知道的。」
朱掌櫃見蔡掌櫃的還是有些忌諱的,心里更是詫異,不過既然對方岔開話題,自己也就順桿而行︰「景致好。這首推瘦西湖,那叫清秀婉麗;尤其是到三月,哦,兩位听過一句詩叫煙花三月下揚州麼?」
棄兒頓時點頭︰「我正有此問,為何要煙花三月下揚州?難不成三月的揚州非同一般不成?」棄兒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人問了。以前讀書的時候他就有過疑問,也問過干爹,可是干爹卻不同他說,只說「你為何不自己去找答案呢?」這個問題糾結在他心里許久了,今日終于遇上了個從揚州來的人,他終于可以解惑了。
「當然!」朱掌櫃的拍案道,「當然是有特別之處。」
「那特別之處在哪里呢?」棄兒有些按捺不住了。若不是沒有錢,他早就跑去揚州,自己一看究竟了。只可惜一想到這,棄兒更加下定決心要好好做生意。
朱掌櫃笑了,慢慢的吃了口酒,在滿足的看了棄兒的焦急之後這才道︰「三月是我們揚州景致最好的季節。葉相公,您知道為什麼我們那最有名的是什麼?」
這是問不到他的,他做足了功課的︰「瘦西湖。」
朱掌櫃的搖搖頭,提示道︰「不是景致,而是花草樹木。」
「瓊花!」棄兒對揚州的瓊花是心心念念。
朱掌櫃的再次搖頭。
「不是瓊花,那就是芍藥。揚州芍藥甲天下!」棄兒拍手道。
朱掌櫃依舊是搖頭,不過他沒讓棄兒再猜,而是自己開口說了出來︰「不是瓊花,是楊柳。」
「啊?楊柳?」棄兒愣了,「為什麼是楊柳,而不是瓊花呢?」
朱掌櫃拍掌叫好︰「問的好。這是為什麼呢?葉相公可知,有些古書上寫揚州,不是手字揚,而是木字楊。楊柳樹的楊?」
棄兒當即點點頭,這他當然知道,當時翻看那些書的時候還笑話那些人自詡什麼大家,結果是連篇的錯字,這麼簡單的字都能寫過。可是今日听朱掌櫃的這麼說難道還有什麼緣故不成?
「當年隋帝開通運河,曾下令在運河兩岸遍植柳樹。柳樹就成了我們揚州的標志,叫綠楊城郭。」見棄兒點頭後,又道,「那柳樹為何有叫楊柳呢?那是因為隋煬帝將那些柳樹賜國姓,因此才叫楊柳,以致後來」
不用朱掌櫃的多說,棄兒也明白為什麼了︰「原來是這樣啊。」
「這三月的時候,我們揚州煙雨蒙蒙,那時候有事瓊花開的正盛的時候,花香撲鼻。您想,楊柳籠罩在一片煙雨之中,再看那瓊花」
朱掌櫃已經陷入了迷離之中。可是棄兒同蔡掌櫃的卻兩眼茫然。煙雨蒙蒙?棄兒有記憶以來都是在北方度過的,煙雨蒙蒙那是什麼概念,他想不出來。既然想不到,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好。
朱掌櫃也發現了。心中暗道,跟這些沒見識過江南景致的人說江南,真是雞同鴨講,算了不說了不說了,說到最後,還要壞了他的興致。
蔡掌櫃的立即道︰「景致說好了,那還有好東西呢!別的不說,只說你們那得胭脂水粉,衣裳首飾就是萬萬比不上的。一年一個樣兒。我們那樣的本錢真是趕不上。」
「莫說你們,就說我們那得翠花街幾處專門賣胭脂水粉,衣裳首飾的百年老店,若是一時趕不上,你就等著被人擠到一邊去吧。一年一個樣兒,那是傳到你們這。我們那一年能有好幾個樣兒。新做的衣裳,過了這兩個月那就是舊的了。裁都裁不贏。」
蔡掌櫃的不由咋舌︰「那你們那做這樣生意的可是要發了。」
「不過是賺那些鹽商老爺們的錢罷了。」朱掌櫃的想說,那些個鹽商老爺們各個富得流油,為了攀比,這個修園子,那個包ji子,甚至還選什麼ji子狀元榜眼探花的。那些ji子得了吩咐,有得了銀子,當然下功夫攀比。花樣,不過是瞬間的事,若是遲了那麼一點點,就要被人恥笑。前些時日就還有個ji子,因為被人恥笑了首飾樣式略舊了些,跳湖而亡。
「對了,我听他們說,那些鹽商老爺們可是富可敵國。吃的都格外講究,吃豬肉,只要脊梁骨上的那麼一條?」
朱掌櫃的點著頭︰「我也只是听聞。不過,到是有次有機會跟著大家拜見了江老爺。只吃了茶,不過那點心卻做的好看極了。你是知道的。我們揚州細點,揚州菜那是也是有水平的。可是人家家里那就更不一般了。」
棄兒本來是拖著人在自家多吃些酒肉的,卻不防听朱掌櫃的說到了揚州細點上,便問道︰「揚州細心?還請掌櫃的細細的說。」他想做天下第一的茶水鋪子,就要有吸引人的東西。茶水鋪子,不一定是要吃酒菜,要留人下來,這點心也是好的。
朱掌櫃的細細的說了幾樣揚州細心。說的棄兒是口舌生津,不止是好看,還好吃。他有些手舞足蹈了,若真這樣,他能得到個揚州細點大師傅,那他的茶水鋪子就能做起來了。
一時酒畢,朱掌櫃的說還要去下家,便同棄兒告辭。蔡掌櫃的同他一起走的,同行時,朱掌櫃拉著蔡掌櫃道︰「那個葉相公是什麼人?你對他**也太客氣了。夫人你也叫的出。」這話就帶了意思的譏笑在里頭。
「那不是夫人是什麼?她當家的就是本城的守備。雖說是掛著五品的餃兒,可是人家是實打實的四品。」
「本城的守備好像姓崔吧。可是,那個不是姓葉麼?」朱掌櫃的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莫不是這位守備大人替別人養孩子?」
蔡掌櫃忙捂住他的嘴巴,謹慎的悄悄周邊︰「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上回有人說了,叫守備大人听見了,就」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朱掌櫃忙點點頭。心中雖是害怕,卻忍不住問道︰「那」
「崔大人是入贅。頭一個孩子是要跟著媳婦姓的。」說到這,大家又忍不住瞧不起這位守備大人了,居然是個入贅的。
事情涉及的三個人都不知道自己被議論了,直到某天,提督大人尋刀疤說話,刀疤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可控制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