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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秋日滿目的火紅楓葉在風中奏出美妙的音符,思緒卻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過去。
我慨然,姐姐曾經說過,人老了才會總喜歡回憶。
在這個世間,我已經渡過了一百一十一載的歲月,當然是老了。
在世人的眼里,林一辰三個字是一個傳說,也是一種榮耀,更是代表著一種希望——
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算是人間仙叟了。
仙叟,是如今人們對我的稱呼。
可能誰也想不到吧,我這個兒孫滿堂,看盡人間富貴的「仙叟」,其實一直期盼著死亡的到來。
一個人活著,好累。
孤寂,是我如今人生的全部寫照。
每到這時,我總有些埋怨姐姐,埋怨她從小給我吃的那些靈果,喝的那些靈泉,以至于自己到了這把年紀,身體還那麼硬朗。
而她,早已經撇下我,駕鶴西游了。
至于二哥,或許是將全部的生命奉獻給了騰龍國,獻給了那個男人,以至于比姐姐還要早逝。
當然,他也是一個傳奇。
人們都說,林家四杰,獨獨我一人最受上天眷顧。
我嗤笑,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我的妹妹——林一然。
在我的第四個孩子降生的時候,麼妹來找我告別。
正如她總是莫名的消失一樣,那一次,她以同樣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淡然的說︰
「三哥,我要走了。」
還記得那時自己是多麼的驚訝,因為妹妹從來沒有像這樣正式的跟自己說過什麼話。
然而一瞬間,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年我45歲,而妹妹也已經43歲了,都說紅顏易逝,可是放在妹妹身上顯然不合適,她的臉永遠是十八歲時的嬌女敕白皙,站在我的大女兒面前,人們也只會認為然然是她的妹妹,在意識到這一點時,我忽然明白了妹妹的難處。
一個永遠容顏不變的人,怎麼能經常出現在外人面前呢?
那一刻,我是多麼的自責和懊惱,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有學會細心和體貼。
「然然」
雖然已經是不惑之年,我仍然叫妹妹「然然」,這是屬于我們四人獨有的稱呼。
年紀越長,然然的美麗越是出塵,臉上的表情就越來越少,除了面對姐姐時,很少會微笑或者哭泣。
然然,我們的然然,我們最貼心、最可愛的妹妹。
一個仙人。
小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妹妹修仙代表著什麼,還記得那時姐姐找到消失的然然時憤怒和擔憂的表情,我尤為不解,仙人,代表著神,這是一個多麼偉大且讓人敬仰的事情。
那時我是羨慕的,帶著一點點的嫉妒,羨慕她的得天獨厚,嫉妒上天對她的眷寵。
然而事過境遷,在我一點點的變成熟時,才讀懂了姐姐那時的表情。
這是一條充滿著荊棘的道路,甚至,是一條孤獨無比的道路。
這種孤獨,就如此時的我。
那一夜,我和妹妹秉燭夜談,直到天色微明。那一天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妹妹。
她消失了。
不,按姐姐的說法,她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了。
我明白妹妹的人生是什麼——長生不老。
伸手摘下一枚紅葉,它那麼的張揚,那麼的火熱,如年輕時的我,可惜,終有一天要變得滿目蒼涼,化成泥、碾作土,墮入輪回。
也許,不知要幾生幾世的輪回,才會換來這一刻的絢爛如花。
輪回,也是好的。
正如我在長長的歲月中,期盼的那樣。
身邊的人一個個的消失了,他們當然不是像妹妹一般飛升成仙,而是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那個令人討厭的騰子夜,一直追隨著我腳步的流光,林府最大的功臣大山,憨厚不乏精明的大牛,還有林家莊的所有人。
還有,我的姐姐,我的哥哥。
所有人都慢慢的消失了,化成一賠黃土,一盞白燈。
獨留我在這人世間,慢慢的煎熬。
黃山的風,真冷啊。
衣袖中鼓蕩著風,風揚起我的白發。
白發如絲,像是姐姐的衣擺。
姐姐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尤其是隱居之後,每次見到她時,她都是白衣飄飄,仿若謫仙的模樣。
若說妹妹是我這一輩子最覺得虧欠的人,那麼姐姐,就是我這一生中最尊敬、最愛戴的人。
她是我姐姐,更像是我的父親和母親,關懷著我的生活,也教導著我為人的道理。
想到這里,我不由自主的笑了,姐姐這一輩子,最擔心的恐怕就是我了。
所有人中,我挨罵的次數是最多的,甚至,還挨過打。
那時的我是什麼表情?
憤怒?
是了,應該是憤怒,那時我有多年輕,就有多張狂,就有多驕傲。
那樣的驕傲,自然容不得一點的反對。
可惜姐姐可不吃這套,也幸好姐姐不吃這套。
我還記得有一次,姐姐甚至拿起了皮鞭,把我吊在樹上狠狠的打了半個時辰。
不過那次我沒有憤怒,心甘情願的接受了她的懲罰。
因為宜春偷偷的告訴我,姐姐在房中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不知道為什麼,我滿心的質疑和怒火像是遇到了大雨,一下子熄滅了。
現在我懂了,那時的我大概也隱隱約約的意識到,姐姐的心疼。
人常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姐姐在一下一下的揮動鞭子的時候,定是如刀割一般吧?
姐姐,姐姐
我不知該如何表達對姐姐的愛,只能在姐姐去世後,日復一日的在這黃山之巔,守著她的陵墓。
至于那個男人,哼,只是順便罷了。
因為姐姐說了,在這里,也許能看到回家的路,而這條路,她想跟他一起走。
我不喜歡他,不喜歡姐姐為他綻放的容顏,不喜歡姐姐為他操心勞力,然而姐姐跟他在一起,是真的幸福。
那麼,我就退一步好了,姐姐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就退讓一步好了。
不一會兒,林大來報,有人上山請門。
此林大當然非彼林大,這是林大的後人,送到山上陪我這個老頭子的。
我整理好思緒,移步到山前的迷蹤陣,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跪在山前,捧著一個檀木盒子,俯首在地。
「你是誰?」
少年抬頭,一雙眼楮炯炯有神,似雄鷹一般。
然而在我面前,即使他頭戴金冠,身著錦衣,也得收斂起全身的鋒芒,乖乖的跪著。
「晚輩騰乘雲,特來向前輩請安。」
那雙眼楮似曾相識,這個姓氏更是全騰龍國的人都知道。
我拂袖欲走,該死的騰子夜,自己死了不算,還要年年讓後人來這里,想打擾姐姐安眠,門都沒有
少年見我想走,連忙上前來攔,結果還有靠近我周身五米,就被震了出去。
到了現在,我的武功說是已臻化境也不為過,怎會讓區區一個小輩近得我身?
何況還是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少年駭然的看著我,我當然明白他的想法,不過是沒想到自己竟然這樣沒用罷了
騰家的人,哼,有幾個有用的?
咳,當然,那個男人不算,他不能說是騰家的人,應該說是姐姐的人才對
我斜眼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蔑視和不屑。
少年仿佛被激起了怒氣,然而不知為何又轉為平靜,爬起身子,不顧衣服上沾染的黃土,小心翼翼的捧著那個盒子。
剛才在少年被震飛時,仍然護住了盒子,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那是什麼?」
少年眼神一亮,急切的說道︰
「這是晚輩為祭奠之人準備的禮物。」
禮物?
我失望了,這麼多年來,騰家的後人不斷的搜集各種奇珍異寶,都是為了能打動我,好到姐姐的墳前燒一柱香,不過全讓自己給扔出去了。
那些金銀俗物,怎麼能配得上鐘靈毓秀的姐姐?
少年卻是不慌不忙,打開了手中的盒子。
我眼神一掃,卻定格在了盒子上。
那是一枝桃花,顫顫巍巍的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露珠,粉女敕的仿佛剛從枝頭剪下一般。
桃花,桃花。
少年開口道︰
「皇祖爺爺曾經欠林仙子一枝桃花,晚輩不敢打擾林仙子清淨,只是想完成祖爺爺的諾言,讓祖爺爺能在天上無憾安息。」
我眼中一暗,喝道︰
「騰子夜能不能安息,關我姐姐何事?哼,要麼死,要麼滾,你選一個吧」
少年微微怯懦了下,還是鼓足勇氣道︰
「晚輩敢問前輩,難道林仙子不曾為這枝桃花傷神過麼?晚輩既是為了祖爺爺,可也是為了了卻林仙子生前的憾事啊」
姐姐
從騰家的後人听到姐姐的事,讓我覺得分外不舒服,手掌在空中一拍,少年又被震飛,「噗」的從口中噴出一股血霧,染紅了桃花。
看著他萎靡的樣子,我心中的郁氣頓時消去了五分,看到少年仍然穩穩的捧著那一枝粉紅,倒是起了惻隱之心。
「進來吧。」
我大步離去。
少年一愣,馬上喜不自禁,捂著胸口爬了起來,緊緊的看著我的腳步,跟著走。
我故意加快了步伐,迷蹤陣步步殺機,走錯一步,就將陷入無窮無盡的陣法之中,稍有不慎,人魂俱損,我如此這般,當然是故意為難,何況少年又身負重傷,想要追上我,可不是一般的困難。
出了陣,果然見少年已經沒了影子,我也不去管他,一個廢物,死也就死了,讓林大準備好酒菜,自斟自飲起來。
在我喝的有些微醺的時候,林大忽然來報︰
「老祖宗,那個少年進來了。」
我撇過頭,果然見後面站著剛才那個少年,衣服上到處是口子,臉上掛著血痕,很是狼狽。
然而那個盒子,還是光潔如新的捧在他的手中。
「哈哈哈哈哈」
我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騰子夜,你看到了麼?
當年你沒有做到的事,如今有人拼了命也要幫你完成。
這就是宿命,這就是輪回,這就是姐姐當年真正想要而你給不了的——
執著。
少年一聲不吭,低著頭看著地面,我笑夠了,方道︰
「帶他去姐姐那里吧。」
良久,林大方來回報,那個少年已經走了。
我點了點頭,信步來到姐姐面前,看著她墓前插著的桃枝,花瓣上的血仍然清晰的斑駁著。
我暗道,姐姐,你看,這是他後人的血,也是他後人的誠意,如此,您可是無憾了?
大笑著,我踏歌而去。
三年後,黃山仙叟溘然長逝,享年一百一十四歲。
自此,林家四杰已經成為了世間的傳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