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的丫鬟被李幽若叫去了門口守著,偌大的房間里面也僅僅只有她和李逸兩人而已。
身為李靖和紅拂女的女兒,身上多少繼承了他們的秉性,平時性情也豪爽,可到底是女兒家,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倒是首次,芳心就如有只小鹿在那里蹦一樣,雙眸甚至不敢看李逸,緊緊的盯著桌子,仿佛在欣賞眼前的美食,可拿著的筷子卻是遲遲未動手,一根青菜絲已經在盤子里面來回折騰了幾個來回。
李逸倒是大方多了,吃上幾口,才擱下了筷子問道︰「對了,李小姐,你這找我有何事?」
李幽若這才抬起頭來,俏臉一紅,低聲道︰「這……以後別叫小姐小姐的,挺見外,其實今天的確有事相求。」
不叫小姐叫什麼?
李逸心里奇,又問道︰「不知道是何事?要是能盡微薄之力的,我定竭盡所能。」
李幽若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有些亂的心平靜下來,問道︰「你可知道一月之後醉花樓要選出長安的舞魁?」
這事情李逸也听過,點頭道︰「嗯,這個我倒是听過,難道你也打算去參加?」
醉花樓一听這名字應該就屬于那種煙花之地,而李幽若好歹也是名門之後,怎麼可能降低身份去參加什麼比試?豈不是自降了身份?
唐人等級觀念還是比較嚴格的,大家閨秀能跳得一身好舞也是一種修養,可畢竟不是那些專業以舞為生的舞姬,舞姬大多數都是窮人子女,無論身份和地位都相差勝遠。
李幽若螓首輕搖,猶豫了下,才道︰「我那里有那個能耐?倒是尉遲姐姐打算去,而且還有消息傳來,洛陽的楚蓮姑娘也已經抵達了長安,現在落腳在醉話樓,對了,你在洛陽呆了那麼長的時間,可知道楚蓮?听說她的名氣在洛陽可是家喻戶曉。」
李逸想了想,腦子里面可沒听說過此人,自嘲道︰「我在洛陽也是極少出門,所以也是孤陋寡聞,楚蓮之名倒從未听說過,不過如你所說此人的舞藝豈不是登峰造極?」
李幽若道︰「這倒不是,她這次也是來助陣的,她的舞藝不知道,倒是她的琴藝听說洛陽無人可比,尉遲姐姐人也好強,要是比試的話自然要爭得魁首,可別人實力也不弱,因此要贏的話就得別出心裁才行,她來找我商議,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想到請你幫忙,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惱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說到這里,李幽若黛眉輕皺,兩人關系都不錯,可好像天生的仇敵一樣,尉遲茜一見李逸就一臉不高興,這讓她夾在中間很為難。
讓李逸意外的是尉遲茜居然要參加那個舞魁比試,不過上次好像也听李幽若說過此女舞藝甚為精湛,能讓她如此的重視對手看樣子也不是普通人,看李幽若一副為難的樣子,還以為她擔心尉遲茜,便笑道︰「好了,你也別擔心,容我回去想想,指不定能想出一個什麼好法子,最後能讓尉遲小姐一舉奪魁,另外,我這里也還有事想請你幫忙!」
接著,把上午的事情好好的說了一遍,補充道︰「原本我打算親自去查,可一方面怕打草蛇驚,另外一方面身邊又無人可用,也只有請你幫忙,看能不能想出一點什麼辦法來!」
听完李逸所言,李幽若有些氣道︰「居然還有如此之事,哼,一丘之貉,姓秦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放心,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實在沒人的話我就去找太子殿下要人。」
心里對于死纏不休的秦公子她可是惱怒之極,一听說這藥店也是他秦家的,頓時有種出了一口氣的感覺,當下也就答應,至于她身邊沒有可用之人倒不是難事,她一開口李治可推月兌不了。
可旋即又有擔心起來,道︰「可畢竟他父親是侍郎,要是得罪了你以後豈不是很難相處?」
李逸心里也深知這點,听她答應心里也松了一口氣,接著道︰「要是查明了原委,真的是藥店理虧,不管是誰,即便捅了馬蜂窩我也不會罷休,得還別人一個公道,至于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請李幽若幫忙,李逸其實也有了計較,自己也是一個小人物,長安城比自己官大的數都數不清,得罪了一個侍郎對自己的確沒任何的好處,可不是有句話說得好,要致富走險路,要是藥店理虧,鬧大了是對自己有影響,可他堂堂的一個侍郎也不敢把自己怎麼樣,畢竟天子腳下。
李幽若面露愁色,擔憂道︰「話雖如此,可你還是得小心為上,父親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伴君如伴虎。」
房間的氣氛突然有些凝重起來,李幽若拿著筷子,卻絲毫沒吃。
李逸見此,哈哈一笑,道︰「這倒不用擔心,我李逸的命可硬得很,而且不瞞你說,我可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不過倒是得有勞你了。同樣你也得小心為上,要是有人阻攔什麼的,切記安全第一。」
李幽若的點點頭,接著眉毛一挑,道︰「哼,我才不怕呢,再說了,我可是從小跟著父親學武,別看我女兒家,那也是巾幗不讓須眉。」
李逸的心里微微一動,奇道︰「你從小學武?不知道學的什麼?十八般兵器你都會用?」
李幽若同樣好奇,答道︰「當然不會了,其實也就學學劍,什麼刀啊槍的,我那里提得動。」
「劍?」
李逸思索起來,手也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擊,所謂十八般兵器,劍被稱為君子,所以很多人都喜歡佩劍,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卻依舊有另外一點,就是劍舞。
提到劍舞自然會讓人想到鼎鼎大名的公孫大娘,她的劍舞可在當時名動天下,而且她好像也是唐朝人,就連杜甫都有詩贊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既然這次尉遲茜的對手勢力不凡,那麼要贏就得出奇制勝。
李幽若看著李逸一副思索的樣子,奇道︰「難道李大哥想到了注意?"
李逸回過神來,心里盤算了下,問道︰「對了,現在有沒有拿著兵器跳舞的?」
李幽若一愣,接著輕輕一笑,道︰「看你說的,兵器那都是打打殺殺的東西,誰拿著那個東西跳舞,豈不是成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多傷風景啊!」、
她如此一說李逸倒是放心下來,輕輕的一拍桌子,笑道︰「沒有最好,這樣,你回去之後,一方面你幫我查查剛才給你說的,另外一方面你教下尉遲小姐劍術,剩下的我在想想辦法。」
李幽若也是聰明人,頓時就想通了李逸的目的,有些不相信的看著他,驚訝道︰「你還真打算讓尉遲姐姐跳劍舞啊?這……這能好看嗎?」
坦白的說公孫大娘的劍舞到底好看不好看,李逸還真不知道,不過大詩人杜甫都把他夸得那麼好,而且傳聞中公孫大娘的劍舞可是天下無雙,至于尉遲茜能否如她一樣,自己心里還是沒有底。
可是這也好比打仗,沒開打怎麼能認輸,至少得讓李幽若認為可行,解釋道︰「當然好看,一般而言,女孩子的舞蹈都是柔美,似流水,又似清風拂柳,可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如尉遲小姐之類水準可都是半斤八兩,難分伯仲,即便勝也可能是險勝,而輸當然可能輸得口服心不服,如此一來出奇制勝就是殺手 ,劍舞,其實就是把女子的柔美和劍的陽剛結合起來,如此一來剛中帶柔,柔中帶剛,作為舞者的尉遲小姐,不僅僅是一個弱女子,還是一位縱橫天下的俠女,定然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這贏的話可就贏得漂漂亮亮,讓別人輸得心服口服。」
听他一說,李幽若頓時有些心動,她當然盼著尉遲茜贏,可也如李逸所言,這次可是高手雲集,要贏談何容易?想了想,點頭道︰「那好,我就按照你說的。」
李逸笑道︰「對,不過你可不能說是我想出來的,不然的話我估計她可不願意,另外至于這詞我還得想想,我們也就分開行事!」
李幽若當然沒意見,于是兩人一拍即合,事情也定了下來。
下午,李逸依舊回到了市署,權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至于李幽若干脆就去見了李治,二話不說就問他要人,對于李幽若李治一直都如妹妹一樣寵著,不過也詢問了一下她到底為什麼,這人都是李治的,自己不說回來他一問也便知道,干脆就老老實實的交代。
李治一听,居然是李逸要用人,于是就派了幾個心月復給她,而且下令必須听李幽若的吩咐,李幽若也沒客氣,第一個命令就是要他們去見李逸,想來想去還是讓他們直接听命李逸便好。
入夜,長安城再次沉睡,除了少數的幾個坊依舊熱鬧之外,其他的一些坊都安靜了下來,忙碌了一天的百姓早早就睡去。
張千一死,身邊也沒人對自己指手畫腳,李逸頓時感覺自己也清閑了很多,在書房呆了一會便離開,打算回屋休息。
自己提著燈籠,推來門,可就跨出腳的瞬間,李逸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沉聲道︰「什麼人,出來?」
這完全出于一種軍人天生的感覺,具體為什麼不對勁,李逸自己也說不出來。
「李市令果然機警。」
屋內傳來傳來了贊許的聲音,接著便是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李逸手里的燈籠超前一舉,卻見屋內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四個人,四人一身黑衣,不過卻並未蒙面,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中間一人道︰「屬下飛狐,奉太子之令,听命李小姐,不過李小姐則讓屬下等前來听命市令您!」
「有人來了!」
另外一人低聲道。
李逸也沒猶豫,立即進屋,轉身關上了房門,很快,門外便響起了腳步聲,接著秋夏的聲音傳來︰「公子,你打算歇息嗎?秋夏進來伺候你就寢!」
李逸鎮定道︰「不用了,你先退下吧。」
「是!」
門外的秋夏答應道,然後離開了門外。
李逸轉過身來,取出了燈籠里面的蠟燭,置于桌上,頓時屋內變得明亮起來,眼前四人的容貌也能看清楚。
不過李逸在意的卻是他們的眼神,就如鷹一般的眼神,這可是普通人不能擁有的。
也沒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李逸顯得異常的鎮定,自己率先坐了下來,道︰「諸位也別客氣,坐下說話,對了,你們怎麼進來的?」
四人並未動,倒是被稱為飛狐的男子道︰「坦白的說,李市令,貴府屬下要來的話,可還真人能阻擋得了。」
李逸一笑,道︰「這倒也是,好吧,言歸正傳,其實首先我想請你們幫我調查一件事情,今天上午,在西市的秦記藥店,一個百姓被秦記藥店的轟了出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委,可惜我身邊要人沒人,而且也怕打草驚蛇,所以也就只有有勞諸位了。」
飛狐拱手道︰「李市令還請放心,屬下等一定盡快查出,同時屬下等現在听命于您,所以也勿需客氣,只管吩咐便是。」
直接听命自己?
李逸的心里一喜,這倒好自己剛才還在愁沒人手,現在就多了四個高手,到底功夫有多高自己到也不知道,不過有點可疑肯定這翻牆入室的他們至少很厲害,這點估計也就足夠了,最主要的一點他們可是李治派來的人,忠誠度應該沒問題,當下喜道︰「那就有勞諸位了,還請務必小心,千萬別打草驚蛇。」
飛狐正色道︰「李市令還請放心,屬下幾人雖並非頂尖高手,卻也是有自信身手不差,也不是那麼容易被人就發現的。」
听上去倒是自己有些不相信他們,李逸連忙道歉道︰「還請別誤會,我並非不相信你們,對了,我怎麼找你們?」
飛狐答道︰「一旦有了結果,屬下自會來找公子,還請公子敬候佳音便是,若無其他事情,屬下等先行告退。」
李逸站起來,將四人送出門外,很快四人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至于他們怎麼出去,其實根本就不用擔心,反正估計也不會走大門。
回到屋內,李逸關上了門,房間再次變得安靜下來,風從縫隙中鑽了進來,引得蠟燭一陣陣微微跳動,房間也變得忽明忽暗。
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取出了筆墨,打算想一首合適的詩尉遲茜,可發現自己腦子居然有些亂得就如漿糊一般,絲毫提不起興致,也根本就想不起來。
嘆口氣,把筆閣下,發呆一般的注視著眼前的燭火,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處理這事情,先前以為自己下了決定,可真正的有人去調查才發現自己居然有些猶豫,要知道真的有什麼這可是要牽連到一個工部的侍郎,而不是一個普通人,自己剛上任,難道就要和一個工部的侍郎把關系搞僵?即便太子也站在了自己這一邊,可關鍵要是沒什麼,自己又該如何?
一時間,越想越難以決斷,這很冒險,或許也很不明智。、
輕輕的敲敲自己的額頭,啞然一笑,自己失眠時候也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要是真有什麼,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這還有太子,李治應該屬于那種很容易說話的人,不然的話以後也不會被武則天獨攬大權。
想到這里,李逸的腦子里面居然不由的浮現出那個美艷的女子來,除了自己之外,誰能料到那個可就是以後的女皇,中國歷史上獨一無二,掌握李氏江山很多年的女子?
心里突然放松下來,干脆起身躺在了床上,就如老僧入定一般,什麼也不想,不多時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當西市的大門隨著早晨的鼓聲響起的時候,李逸和那些趕集的百姓一樣進入了西市,不多時便抵達市署。
今天的市署看上去更加的忙碌一些,徐稟呈正忙著布置事情,見李逸來,連忙把手里捧著的厚厚的冊子遞了上來,道︰「李市令,這是這月應當收支的稅金,請過目。」
李逸接了過來,奇道︰「市署還要幫收繳稅金?」
徐稟呈道︰「是,先由市署征收完畢,在交予朝廷,不同的店鋪征收的稅金是不一樣的,這由市署來確定。」
李逸點點頭,道︰「那好,我先好好的看看!」
抱著賬本進了自己房間,不一會,徐稟呈走了進來,掏出了一張紙遞給過去,道︰「李市令,這是你要的東西!」
李逸擱下手里的賬本,取過紙張,一張不打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店鋪的名字,以及店鋪背後的東家是誰,其中長孫無忌赫然在列。
「西市比不上東市,即便賣的都是一些很一般的貨物,可其中不少都有很強的靠山,所以平時我們都異常的小心,誰都得罪不起!」
徐稟呈在旁邊補充道,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李逸抬起頭來,略微思索了下,把手里的紙張平鋪在了桌上,問道︰「你這是在提醒本官?」
徐稟呈垂下頭,道︰「屬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