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秋雨中,南江鄉中心學校的同學迎來了期中考試。
少年不識愁滋味,秋風秋雨乃至于考試,都絲毫沒有影響同學們飛揚的心情。因為,期中考試後,按照南江鄉的慣例,學校決定放整整一周的農忙假。對于學生們來說,沒有比放假更快樂的事情了,這是不分時代走到哪兒都不變的真理。
潛小麥稍稍做錯一道題,第一個跑離了教室。
楊勇潛麗琴正在樓上,听女兒這麼早就開門回來了,不由喚上來問話。
樓上木地板鋪著一大塊的帶殼板粟,也鋪著些芋艿、洋芋。夫妻倆正合力往布袋里倒谷子。見女兒笑嘻嘻上來了,楊勇不由戲謔道︰「看你笑得這麼開心,一定是考一百分了?」
潛小麥腦袋立馬搖得像撥浪鼓︰「那很難的。」
潛麗琴也在一旁插話了︰「看她那個樣兒,回家從來不翻書的,還一百分哩……我啊也不奢求她考一百分,只求那代培費學費甭泡湯了。一塊錢能買到她一分分數就阿彌陀佛了。」
汗,這種成本論誰發明的?
楊勇打破鐵鍋問到底︰「那你自己覺得能考幾分啊?」
潛小麥隨口回了他一句︰「一般般吧。」
楊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跟潛麗琴說︰「她這種說法啊,還真讓我想起了一個笑話。以前呢,有個留學生在國外讀書,沒人管著很是逍遙自在。直到期末考後,要給父母寫家書匯報了,才愁眉不展。他啊,想來想去涂涂改改了好幾天,終于把家書寫好了。內容為︰father、mother︰我在學校讀book,樣樣都good,只有English不及格。我啊,就怕有一天,她也這麼跟我說。」
嘎嘎,這夫妻倆一唱一和開批斗會嗎?會不會太早了點?不過,老爸那帶羅店腔的英文發音可真滑稽,能當方言諧星了。潛小麥垂著眸子月復誹,唇邊的笑花不知不覺愈來愈深。
楊勇看了也好笑,這孩子皮夠厚,別人說她跟沒事兒一樣的︰「笑什麼笑,說的就是你。」
潛小麥老神在在︰「我听不懂啊,你白說了。倒是你們在干嘛?今年咱家收了多少谷子?」
楊勇閑著也是閑著,正兒八經地回了女兒的問題︰「給你女乃女乃稱新谷。今年收成還不錯,自家那畝把田收了八百來斤,租的兩丘田也收了五百來斤。算上夏天收的麥子,咱家今年不缺糧食了。」
「那敢情好。」農家人哪有比糧食更寶貴的東西。糧食進倉了,這心也安了。「這樣下雨天,我們放假了都沒事哦。」
楊勇看了看窗外敲打著柚子葉的蕭蕭秋雨,道︰「這雨不大,下不長的。咱家先磨澱粉,一點雨不礙事兒。」
潛麗琴也接過了話茬道︰「都說一場秋雨一層涼,等下你去豬舍拉點稻草下來,給豬鋪上。」
楊勇應下了。這豬哥都給「保暖」了,人自不在話下。
用過晚飯,楊勇拿了些圖釘和塑料薄膜,一陣敲敲打打,把兩個房間的木格子窗戶給蒙上了。潛麗琴也收起了薄被,準備換上較厚的棉被。潛小麥顧自在書桌上練著字,卻慢慢停筆不動了,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
楊勇見了便提醒道︰「你甭分心,我這馬上就弄好。」
潛小麥歪著脖子,蹙眉思索︰「我總覺得我這房里還差了點什麼。」
「差啥?」
「知道的話我早就說了。」說罷,擱下筆,跑到外面楊勇潛麗琴的房間細細打量了起來。終于,茅塞頓開︰「我房里缺的是窗簾。」
潛麗琴正在縫被子,頭也不抬地說︰「小孩子家的用什麼窗簾。你那窗戶朝後,有小天井的圍牆擋著,用不著。」
潛小麥據理力爭︰「堂屋和大舅家廚房小門可通小天井啊,我得保護隱私啊。」
潛麗琴樂了︰「你有什麼隱私啊?說來听听。」
能說出來的就不叫隱私了。潛小麥不依,走過去扯扯潛麗琴的衣角,哀求道︰「反正我想要窗簾啦。媽媽,哪怕拼布的也行,你拆幾件舊衣服做一個吧,我不挑的。沒窗簾掛著,我這心里怪怪的。」
楊勇在里面听見了,不由揚聲︰「把木箱子里那兩塊給她吧。孩子大了,也該布置個像樣的房間了。」
潛麗琴應了聲,待縫妥一個被角,慢慢捋平了,把針插在上面,起身從木箱子里淘出了兩塊淺藍色的染色布。拉開一看,是一副梅花喜鵲報喜圖。好兆頭啊,好彩頭啊,潛小麥很喜歡。
潛麗琴模模布料,還是有些不舍,說︰「這窗簾布料好著呢,還是我新婚時別人送的。」
哈哈,潛小麥好想噴笑,媽媽,你孩子都這麼大了,還新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