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小麥的日子過得很滋潤。
在學校她算是藍亦鳳鐵腕政策下最不太平的學生了。作業課間十分鐘全部搞定,自習課一律全在肆無忌憚地涂涂畫畫。畫了粉筆畫課本,畫了課本畫笤帚,畫了笤帚畫黑板擦,橫的豎的斜的疊的,遠近高低各不同,畫得不亦樂乎。鑒于學習成績還過得去,又不響不鬧不影響其他人,藍亦鳳也樂得放牛吃草。放了學交數學課本時,潛小麥總不忘在最底下附一張自己的素描作業,譚向陽每每接過作業本也都會本末倒置地先看起潛小麥的涂丫。
回到家除了偶爾當當潛小海的保姆,就是狂練毛筆字。雖然前生自己一無所長,報考中專時也因听力限制,被一所為了籌建藝體樓資金而大力擴招的無良學校錄取為文秘專業。三年下來,除了學會雞蛋里挑骨頭的文字校對知識,其他都是似懂非懂。
但鹽總不是白吃的。當師傅領入門,無論毛筆字還是素描,在潛家爺爺眼里進步速度都是驚為天人。這也更加堅定了老爺子的「前鋒培養計劃」,是以,無論潛小麥以怎樣的速度蠶食著紙和筆,潛家爺爺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自從與潛小麥一起共患難後,阮慧慧孫紅梅等人跟潛小麥的關系也突飛猛進,課間都會互相嬉戲說說悄悄話。每每有什麼好玩的事,都會拉上潛小麥。而潛小麥也很享受這種呼朋引伴的感覺,甭管幼稚不幼稚,有朋友總比孤芳自賞、孤孤單單、孤軍奮戰來得強。
都說流過淚的人看天空都會覺得份外蔚藍。的確,重生後的潛小麥一直覺得天好藍好高,水好清好甜,每天早晨公雞打鳴簡直是藝術,甚至迎著凜冽的冬風上學,她都忍不住大喊︰「好涼爽的風啊。」
事實上,農村的生活遠非文人們寫的那般淳樸美好,每天和世界各地一樣,都上演著悲歡離合。誰家老人患病去逝啦,誰家婆媳大戰啦,誰家漢子偷人啦,誰家閨女私奔啦,等等。只是潛小麥下意識里排斥著不想听那些八卦。
人生處處已是充滿了遺憾,她只想撿閃光快樂的珍藏心間。
是的,潛小麥的心就那麼咪咪大,只要一點點,不要那麼多。和阿春比起來,她甚至覺得前世的自己還是幸運的,最起碼有個健康的父親在背後默默關注著自己。這樣的冬夜里,听風吹過四合院,掀得木窗子上的塑料薄膜呼哧呼哧響,潛小麥兩輩子第一次矯情地意識到︰原來自己竟會這麼想念父親。不知道遠方走街串巷、翻山越嶺的父親,此刻食宿在哪兒呢?父親不在家的日子里,南江村又停電了,夜晚清冷的月光下潛小麥都不敢往黝黑的堂屋里張望,樓上老鼠一有竄動就驚得她神經緊繃,而這些,父親在家的時候自己從來不曾害怕過。原來不經意間,父親他就這樣無處不在地烙刻在子女的心上。
當然嘍,現實的生活不可能十全十美。每個星期天潛小麥都會挑著竹籃去駱家村看看妹妹。崔玲玲見了潛小麥也很是高興,不時能嬉笑玩上一陣子。潛小麥自然沒白痴到認為只要自己一廂情願想要回妹妹就能要回妹妹。首要之急就是缺錢。她堅信,錢這東西在有人的地方絕對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但這至高無上的東西卻一直跟她無緣。每次收擔回家,錢被潛家爺爺全收了,米被潛麗琴全繳了,潛小麥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撈著。雖然自己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她都重生了,這又怎麼解釋呢。藍妹兒整天總坐在窗前焚香念經,她說心經就是陰間人用的錢。現在她先給自己燒些儲備起來,以後兒孫每逢節日家祭也給她寄點,那麼她腰纏萬貫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嘎嘎,潛小麥郁悶了,莫非是自己上、上上、上上上輩子的子子孫孫們都忘了給自己寄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