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保送單被潛小麥壓在了課桌最底下。
似乎一夜之間。初三(10)班千樹萬樹友誼花開,班級氛圍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朝氣蓬勃與團結友愛。再沒有人為了一點小事撕破臉,也沒有人再因為考試時比好友低了幾分就心生嫌隙。
就連物理老師又佔用放學前最後一節晚自習來補課,講白天上課時沒講完的練習,也不會再有人嘟囔抱怨。相反的,每周一,六樓教師辦公室,總會如期出現賞心悅目的鮮花盆栽。
時序進入11月,天氣變得有些薄寒,潛小麥早早穿上了羊毛衫。
早晨起來,漫天迷霧,夾道旁的松針樹上滴下大顆大顆的露珠,底下枯黃的草坪,也蒙上了一層微白的霜露。涼颼颼的空氣,迎面灌入鼻腔,一切無不告示著︰冬天就要到來!
早自習的鈴聲已經響過,潛小麥呼哧帶喘跑入操場。大老遠的,就看到體育老師在帶領全班同學踢正步。所有同學站成了面對面的兩排,仿佛齊齊被點了穴道,腿抬得繃直。身為班干部的F3,正協助體育委員拉著紅繩做動作校準。
趁著體育老師低頭給某同學做動作指導。彭辰一個眼神,示意已經跑到一丈開外的潛小麥快速歸位。
收到了暗示,潛小麥憋足勁,一鼓作氣,飛快閃入南薇薇旁邊的空位,並馬上做出相應的動作。臉頰陀紅,小心肝猶自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南薇薇目視前方,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遲到心虛的同桌,忍不住輕聲輕氣地問︰「怎麼這麼遲?」
「睡過頭了。」潛小麥蹙眉,小聲懊惱地說。
踢正步訓練很嚴格很繁瑣,但一周堅持下來,看到整齊的隊形和齊刷刷的動作,同學們都非常有成就感。更重要的是,此次校運會開幕式,初三(10)班將作為彩旗隊走在最前列。作為本學期重新組建的奧賽班,這將是大家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參加學校大型集體活動。是以,同學們都倍感珍惜,對動作要求愈發精益求精。每次訓練下來,即使渾身酸痛,也毫無怨言。
硬撐過前面兩堂課,第三節數學課,潛小麥眼皮子打架,看著講台上的數學老師嘴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終于禁不住周公的召喚,躲在書堆後面。陪他下棋去了。
迷迷糊糊中,渾身像被壓路機碾過一樣,手胳臂和腿肚子隱隱泛著酸痛,更有東西不時撲上來叮上幾口,煩不勝煩,想一把拍死它,卻苦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估息的結果,就是脖子馬上又迎來了狠狠的一叮。
「啊……」潛小麥忍不住申吟出聲,終于緩緩舒醒過來。
教室里立馬響起應景的噬笑。
南薇薇急不可耐,桌子底下又狠狠捶了同桌一粉拳。
這個時候,潛小麥就是再魂游天外,也完全回附清醒過來了。看了看講台上數學老師毫無表情的臉,又看了看南薇薇偷偷朝她做出的「OK」手摯。忍著雙腳傳來的陣陣麻痹,忙起身回答︰「那個……選C。」
數學老師皺了皺眉,方正的國字臉幾不可見地暗了暗。全班同學更是轟堂大笑起來,連南薇薇也是恨鐵不成鋼地撫額「鄙視」著潛小麥。
搞什麼,平時這些人都是人模人樣的,怎麼看我出丑就笑成這樣。潛小麥今天的心情很煩很暴躁,宛若外頭涼颼颼的空氣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霜片。
「回答第四面第三大題的解法。」混亂的雜音中,後面傳來一道沙啞的提示。
潛小麥听了,馬上鎮定下來。這個時候再懊悔自責也沒用,不如想想該如何補救。抓起做好的自測卷翻到第四面,見是一道二次函數解答題,沉思了一秒,隨及以輕松平常的語氣回道︰「老師,我說的選C,意思是這道題除了套用書本公式,還可以有第三種做法。」
「哦?那你說說看。」數學老師的臉色微微緩了緩。
「大家都知道,這道題可以用一般式和頂點式來算出答案。但是,這兩種方法因為含有待定系數,解起來絕對會很繁瑣。對不對?」潛小麥不答反問。
「是,寫了滿滿一張紙呢……」不少同學紛紛出聲贊同。
見氣氛有所緩和,潛小麥暗自僥幸。于是,鎮定地按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講下去︰「那麼,這種時候大家不妨試試標根法,源于對稱性的充分運用,會更有利于提高解題效率……」
BaLaBaLaBaLa,一道題講完的時候,下課的救命鈴聲也響起了。
這個時候,數學老師的臉色已經基本恢復正常。潛小麥因禍得福,還被稍稍表揚了幾句。只是,臨出門的時候,數學老師笑笑地轉過身來,一副寬宏大量不再計較的模樣,說︰「潛小麥,你很聰明。但我不希望上數學課時,除了听講和思考做題,你還做第三種事情。」
OMG,班級里頓時又成了一鍋滾沸的開水。
潛小麥懶得回應。仿佛泄了氣的皮球,重重坐下,靠在椅背上苟延殘喘。
南薇薇湊過頭來,不需要審視詢問,立馬下了總結︰「你很不對勁兒。眼皮底下淡淡一圈青,上課居然還大赤赤睡著。我都拼了命般捏你了,你還猶自睡得像頭豬。」
「你才豬呢。」模了模脖子上發痛的地方,過了這麼久,居然還能模到指甲印子。潛小麥忍不住想大吼︰「南薇薇,你準備把我往死里掐啊?」
南薇薇一點都沒愧疚的自覺,仿若未聞,故自呵呵一笑︰「說真的,我倒是挺佩服你的,扯謊居然能扯得連眼楮都不眨一下。老實說,昨晚干什麼去了?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會打手電開夜工看書做題。」
「做噩夢了。醒來後就沒敢睡,一直撐到天亮,才稍稍眯一下,就不小心睡過頭了。」稍稍補了個眠,潛小麥還是有氣無力。
「什麼夢?快說快說,我給你解解,我一個遠房舅婆婆很懂這些的。」南薇薇雙眼晶亮,抓著潛小麥的手胳膊一陣猛晃。
「你的興奮。完全建築在我的痛苦上啊。既然是噩夢,誰會想再復述經歷一次。」潛小麥淡淡地拒絕。
「是噩夢才一定要說。說出來,就會破解掉,不會靈驗了。告訴我,要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告訴我……」南薇薇仍不放棄。
農村倒是真有這種說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潛小麥估且信之。
于是,連拖帶拽拉了南薇薇到無人的樓梯拐角處,踮高了腳尖湊到她耳旁說︰「很恐怖的,不許跟別人說啊。」
南薇薇眼楮賊亮。點頭如搗蒜︰「放心,我最愛看恐怖片了。」
潛小麥暈倒,盡管難以啟齒,但為了討個吉利,她還是決定說出來︰「我夢見被蛇強吻……」
「啊……」南薇薇握拳尖叫,聲音飆得老高,一雙美眸滿滿都是懼意和興奮。驚覺失態後,連忙捂嘴,指縫里漏出的話卻足以暈倒一片人︰「快說快說,滋味怎麼樣?」
潛小麥窘紅著臉,被雷了個外焦里女敕,朝天翻翻白眼,心底的懼意不由慢慢被沖淡了︰「大部分都忘了,只記得……一條大蟒蛇,在我脖子上、鎖骨上粗暴地吮吸親吻,吐著火紅細長的蛇信子,發出哧哧的聲響……好惡心,渾身都是腥臊味兒……」
「然後呢?」感覺到潛小麥話語里的顫意,南薇薇漸漸收斂起先前的湊熱鬧打趣心情,一本正經地問起來。
「沒有然後了。就是很害怕,沁入骨髓地害怕……那蟒蛇好龐大,我渾身被繞了個嚴嚴實實,從頭到腳絲毫不能動彈……想反抗尖叫,卻又一動不敢動。怕稍稍一動,惹怒了它,蛇信子隨時就會戳進來……」
明知是個夢,但說到這里,潛小麥喉嚨哽咽,朦朧的眼眸竟微微有了泛光的水意。
「呸!呸!呸!讓噩夢見鬼去,讓凶兆見鬼去!」南薇薇朝地下吐了幾口口水,嘴里喃喃有詞。她的這副農村神婆樣子,徹底把潛小麥逗笑了。
這時候,南薇薇卻不依不饒纏上來,給了潛小麥一個大大的熊抱,並開口數落起來︰「好了,說出來就沒事了……可憐的娃,昨天晚上嚇死了吧?瞧你這副被霜打蔫的樣子。真沒出息!一個夢就把你嚇成這樣。」
「你更沒息。剛剛是誰嚇得失聲尖叫?」潛小麥條件反射般地回嘴,柔柔感受著抱住自己的軟玉溫香,懼意竟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