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說這種因為發炎感染而來的傷,九雅自個兒也能治。前世她就是學中醫的,爺爺更是方圓好幾百里聞名的老中醫,好多人不能在大醫院解決的疑難雜癥都會慕名而來求她爺爺,一般都能讓人病愈而歸。所以她不僅在學校里學中醫,放假回家後,還會幫著爺爺看診,跟著學了很多實際經驗。所以說這種腳底流膿頭頂生瘡腿上被杖傷的病只要有足夠的藥,內調外敷,不出半個月她就能痊愈,不留一點疤痕。
但是她現在已經是宋九雅,不能表現得太出格,只得任那大夫拿脈診治。雖然大夫算是外男,但是醫者父母心,再加上九雅由于一直都營養不良,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更小,老太爺姨老太太也就不顧忌那些規制,待大夫拿脈之後還挽起九雅的一小截傷腿讓他看了個仔細。
宮大夫先是皺了下眉,轉而奇怪地看了九雅一眼,最後在肖氏假意關切的追問下,才點頭道︰「先服湯藥吐出月復內敗血,再內調活血藥草外敷合口,只要精心調養,不會有什麼大礙,大人和夫人可放心。」
宋庭達眉頭一舒,「那就勞請宮大夫趕緊開方子,這便叫人去抓藥。」
宮大夫開了藥後,大管事付了診金親自把他送出門,事情告一段落,一屋子人都準備散了,老太爺臨走前語重心長道︰「庭達啊,要想我們宋家能在京城立穩腳跟,還必須要子孫有出息,你母親自耀威夭折後,就擔心宋家沒有能把宋家門楣光大的人,最好不能讓她死不瞑目啊。雖然現在耀書也長大了,但是以他那性子,要中個舉人都難,如何去求官職?現在就盼著文哥兒能出人頭地,雖然才十歲,但是聰明伶俐不比當年的耀威差,上次府里的先生不誠心教他學問,如果不是八丫頭帶他翻牆听李家先生的課闖下禍事,也沒人知道那孩子的遭遇,差點就誤了他。所以你平日也別盡顧著外頭那些事,這府里的,該管的還是要管,該過問的還是要過問,庶子庶女都是我們宋家的血脈,不要讓孩子再步耀威和那雙胞胎姐兒的後塵了。」
九雅腦子里有些印象,老太爺說的耀威和那雙胞胎姐兒是三姨娘膝下的,听說很多年前就一個一個夭折了,最後三姨娘受不了打擊,自己上吊自殺了,听府里的老人說,這件事讓老太太的眼楮都幾乎哭瞎了,憂慮積心,成了心病,才造成早早地過世。
宋庭達沉默著,瞥到肖氏一臉不愉之色,心里也有些惱意,這府里一起就這麼點人事,怎麼就弄不圓款?她不是精明能干又賢惠的麼?不僅幾個子女沒教養好,今兒個連平日護著肖氏的老太爺都似乎頗有微詞,看來九雅再一次差點夭折已經讓人想起很多以前不快的事,確實是自己這個當爹的失了做父親的職份。當下便沉聲道︰「爹教訓得是,是兒子疏忽,以後我會對幾個子女多多關心,教養的問題也會一一過問,定讓母親在泉下能安息。」
這不是在否定她的所做所為麼?肖氏恨得要死,正要不服的辯駁,宋庭達已經下了封口令,「你就給我少說兩句不行?」
肖氏委屈得跟著小媳婦一樣,老太爺這才滿意地攜著姨老太太去了,宋庭達交待人好生照看九雅後,也一臉沉色的與肖氏隨後離開。雖然不知道肖氏這一去如何自圓其說哄騙宋庭達,但是經過幾番周折,當著老少這麼多人的面,九雅的傷情總算是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她也覺得可以適可而止了,相信肖氏一再自認治下不嚴疏忽了,下次應該不敢再對她有任何疏忽的地方,再說她有已經死去的老太太這個法寶護身,相信一直不喜原主火爆性子的宋庭達也不至于再厭惡她。
有了大家長親口承諾的關切,帶著這一身的傷,總也能拖些時間養身體了。
趁著養傷的時間,九雅把宋家的大致情況模了個清楚。
老太爺有兩子,宋庭達是老太太所出的長子,二老爺是姨老太太所生,宋家原來祖籍在遼城,後來宋庭達進京當了官,除二老爺外宋家所有人都隨他進了京。只因宋庭達在京沒有太硬的關系,在官場混了十幾年,也就一個五品官。
宋庭達總共娶了一妻納了四妾,妻子肖氏生了三女,五姑娘金枝,七姑娘金霞,九姑娘金芸,都還待字閨中。
姨娘趙氏生了兩女,是大姑娘宋金秀,四姑娘宋金貞,金秀已經嫁給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做了填房,金貞卻是跟著一個外鄉人私奔了。
姨娘大孫氏當年生有宋家長孫宋耀威,卻是夭折了。後來又生了一對雙胞胎姐兒,二姑娘和三姑娘,結果還是雙雙夭折,大孫氏受不了打擊,上吊自殺了。
再就是小孫氏,是大孫氏的妹妹,生有一子一女,是整天只斗雞溜狗的宋耀書和六姑娘宋金媛,都還未成家。
最後就是宋九雅的親生母親張氏,生了九雅後,還生了一個兒子,宋寶文。
當年宋庭達撇下妻兒調到巢盛,一去就是六七年,因為耐不住寂寞,才在那邊納了張氏,把個正妻肖氏氣得半死。而如果不是老太太去世,宋庭達必須回京守孝,說不定如今還在巢盛。
看清這關系的大致脈絡,九雅卻是總結出了一條,那就是肖氏表面在宋庭達面前裝得溫柔賢慧,實則是個超級大妒婦,而且心也狠得辣得很,初來乍得,少不得要好好提防她。
話說回來,自從春菊和春梅被打後,肖氏那邊又安排了兩個丫頭過來,正是之前找了門路到五姑娘宋金枝那邊去當差的秀珍和秀彩。兩個丫頭都十六七歲的樣子,秀珍長得高挑,腰細臀翹,眼大嘴小,模樣兒俏得很。秀彩就長得小巧一些,但是也是圓潤水靈,兩丫頭往她面前一站,倒顯得她這個小姐像個受氣的丫頭,她們兩個是正而八經的小姐一般,可想而知,原主的處境還不如兩個下人,真的讓人窩火。
被肖氏重新調回蘿風軒,秀珍秀彩自然一肚子怨氣,給九雅見禮的時候,也沒見半分恭敬,斜視著眼,冷冰冰地。
九雅不動聲色,只是吩咐她們趕緊去熬湯藥。本來這些事是歸春梅和春菊去做的,但是其一由于她們挨了板子,其二肖氏也沒說重新調人進來,受傷的人自然一時半會兒干不了那活,只能暫時讓她們代勞。秀珍秀彩更是拉長了臉,怨氣沖天地去了。
自那天大鬧一場後,宋庭達果然守信,隔三差五就會派人來過問一下生活起居情況,見老爺問候的次數比以前多了,秀珍和秀彩方才收斂了很多不甘願,做事稍微麻利了一些。
好在那宮大夫開的藥方子沒有什麼偏差,開始的一貼湯藥下去,晚上就吐了不少黑血,再用了外擦的藥,一夜去黑,二夜顯紅,見效很快。接著就該是合口的時候,接連用了幾副藥,那些個口子老不見好轉,九雅覺得不對勁,就趁那兩個丫頭不在的時候到後面倒座把倒掉的藥渣翻了一遍,當下就沉了臉色,果然不出所料,這內服外用的藥有問題,看來那兩丫頭是受了人指使,想她的傷口老不愈合,或者殘疾或者終身留下很難看的疤痕,真是歹毒啊。
當下她也不出聲,就近在蘿風軒里找到一些薔薇根洗淨研末口服,幾日下來就能生肌止痛。再讓負責灑掃的兩個小丫頭到廚房里要了幾根蘿卜搗碎了每日敷傷口,不出幾日,傷口長攏,再用了一些更簡單易找的藥草,十來天時間愈合的地方幾乎就只能見到淺淺的疤痕。當然,這一些小動作,都只是一個人關在屋子里悄悄地干,誰也沒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