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里嚎喪一般,方管事斥道︰「干嚎什麼?你兒子只是暈過去,還沒死!」
黃媽媽聞言一模,果然阿毛的身體還是溫熱的,沒有冷硬,心喜之余,那一身血污仍是觸目驚心,當下便回頭淒厲叫道︰「是誰?是誰將我兒打成這樣?」面目猙獰,似是要擇人而噬般。
沒有人回答她,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接望向金枝。
金枝此時已由吃驚的肖氏護著,肖氏見她一身血污正在問長問短,金枝還來不及說,見所有人都望著她,她慌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打他……」
說完,就撲倒在肖氏懷里嚎啕大哭個不停,肖氏心疼得比在自己身上割了肉還痛百倍,頓時怒斥道︰「你們看什麼?難道還會是五姑娘打的不成?」
她只是隨口一說,不料那些曾目睹過的家奴都驚懼地低下了頭,分明是認同了她那句話。
肖氏氣得要發飆,然而此時小推車上的爛草麻布已拉開,已經有人先她一步驚呼出聲︰「怎麼會是八姑娘?」
小推車上,只見九雅一身凌亂,臉色慘白,雙目緊閉,正一動不動靜靜躺在那里,不細看她胸口微有起伏,恐怕都還以為她已死了。
肖氏和黃媽媽聞言大驚,扭過頭去一看,果然是九雅,一時間實在想不透她怎麼會在這里,哭的也不哭了,叫的也不叫了,兩人同時安靜了下來。
安子程則眉頭一緊,目光迅速從肖氏臉上劃過,不知道她把九雅放在這里又是何意思?
宋庭達更是不敢相信九雅會躺在那里,他立即走過去,模了模九雅溫熱的臉,似只是昏迷,並無大礙,才抬頭四下一掃,喝道︰「身邊的丫頭呢?怎麼就任主子躺在這里?」
隨著他這一聲落,立即從幾個家奴後面畏畏縮縮奔出來一個人,「撲 」一聲跪在地上,悲聲哭道︰「懇請老爺為姑娘作主……」
她一句話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這奔出來的正是秀彩,宋庭達實在也覺得眼前的事情太詭異,他正了正臉色道︰「你先起來,把姑娘扶進屋了再說。」
秀彩哭著點了點頭,要去將小推車上的九雅扶起來,那邊反應過來的翠容翠香在肖氏的示意下立即跑過來要幫忙,「我們一起扶姑娘進屋。」
秀彩一看到她們,像被蛇咬了一口般跳了起來,將九雅一把護在懷里,尖聲叫道︰「快放開你們的髒手!」
翠容翠香好不尷尬。
宋庭達沉聲問道︰「秀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秀彩淚流滿面,「剛才就是她們將姑娘從太太的屋里抬到這個小推車上,然後由尚阿毛把已經昏迷的姑娘拖走……」
「好你個吃里扒外的死丫頭,你在胡說什麼?」肖氏早就看出兆頭不對,果然這丫頭一張嘴就沒好話,好個會誣陷人的狗東西。
秀彩似乎被嚇得閉嘴,宋庭達回頭不咸不淡地說道︰「這丫頭並沒說你,你激動什麼?」
肖氏語塞,但是心里一股子氣卻憋得無處發泄,恨得把牙根咬了又咬。
似乎看出這將要處理一段家事,生恐自己被牽扯進去,安子程上前一步道︰「世伯,因為我還有緊要的事,既然學堂這邊的火也滅,小佷便先告辭了。」
宋庭達好像這時候才發現他一般,「世佷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多坐一會?」
安子程恭順道︰「來了有一會,正和耀書兄說著話,這邊就起了火,還好這火勢立即就控制住了,沒釀成大禍,萬幸。」
宋庭達點了點頭,「勞煩世佷了。其實世伯還有話對你說,既然你有事,世伯也不好相留。耀書,你送安大少爺出去。」
等宋耀書帶安子程走後,宋庭達又遣散了一些家奴,讓他們去清理火場,隨後才沉聲對秀彩道︰「你今天看到了什麼事,就直說。」
秀彩也不推辭,帶著滿臉憤恨接著說道︰「奴婢一直都悄悄跟在尚阿毛後面,想伺機叫穿他的行蹤好救下姑娘,不想尚阿毛經過祠堂門口的時候沖撞了五姑娘,被五姑娘一棒打得昏死過去……」
「賤婢你胡說!我沒有打他,是他自己倒在這里的!」金枝厲聲打斷她的話。
雖然金枝沒承認,但是抱著尚阿毛的黃媽媽卻疑慮地回頭看著她,目光閃爍,似乎是一點也不信金枝的話。
「你們既然都認為秀彩在胡說八道,那誰能給我個解釋,八姑娘為什麼會躺在這個小推車上?而這個小推車正是由阿毛推著,這個阿毛又準備把這府里的正經的小姐拉到何處去?你們誰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宋庭達此時已經怒到極點,這府里,真正是烏煙瘴氣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今天若不趁機大加整治一番,像這麼鬧下去,以後這宋家說不定就要敗落下去。
他眉毛倒豎,目閃厲芒,不僅下人們膽戰心驚,連肖氏也噤若寒蟬,畢竟這麼多年來,沒看到老爺發這麼大的火。
沒有一個人敢回答他的話,宋庭達冷哼了一聲,又問秀彩道︰「你說,你家姑娘為何會在太太屋里,又為何會昏倒,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秀彩自然不會蠢到把九雅告訴她的事全說出來,只說之前肖氏著人請了九雅到富貴軒,然後她和春梅就被兩個婆子請到了偏房,過了一會,見姨老太太從肖氏的屋里怒氣沖沖走了,又還不見姑娘出來,想去正屋,卻叫婆子押住不讓走。此時她正肚子疼,說動了兩個婆子去上茅房的時候,正好看見翠容和翠香兩個丫頭抬著一動不動的八姑娘從正屋出來。她們把八姑娘抬上車後就走了,尚阿毛把爛草和一塊麻布往八姑娘身上一蓋,拉著便往外走。但是恰至外面大火,尚阿毛不敢太招搖,避著人群,推車就往祠堂這邊來,然後就發生了她之前說過的事。
她說話不急不緩,有條不紊,口齒清晰,真假參半,神色悲慟,不知情的人真的無法懷疑她所說的話。
宋庭達的臉陰沉得厲害,他冷冷地看著肖氏,「你怎麼說?」
肖氏面色不變,強自鎮定,冷笑道︰「老爺,一個丫頭的話您也信?難道光天化日之下,我還會對自己的女兒下毒手不成?都說捉賊捉贓,捉奸捉雙,無憑無據的事,可不能血口噴人!」
「是麼?」宋庭達回頭問秀彩,「你可有證據?」
秀彩愣住,想了一下,「春梅現在都還應該被押在富貴軒,老爺不如馬上派人去找找。」
肖氏眼底的譏嘲一閃而過,宋庭達也正要派人過去察看,不遠處突然有人說道︰「不用去了,我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