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想眼睜睜挨打,那便只有另想他路了。眼看那些人包抄過來,九雅不好自己出面,只能強自鎮定,讓劉百年擺出候府的身份,不信只一個國公府的小管事,還真敢惹安平候府。
劉百年知道,候爺一般在外面不願擺候府的格,任何事也盡量本著不與皇後那邊的人正面沖突的原則,料不到今天一出門就不利,偏偏遇上了茂國公府的人,此時避又避不了,只好事與願違,拿候爺的聲名來壓場了。
當下便挺胸上前,大聲道︰「想不到也就一個國公府的看門狗,如今也敢在這天子腳下橫行霸道,竟然邀約了如此多的人在大街上公然挑釁,難道想對我們安平候府的少女乃女乃動粗?還有沒有王法?」
對面的茂國公府小管事姚昆听後一邊叉腰哈哈大笑,一邊指著周圍的漢子大聲問道︰「安平候府?你們誰知道安平候府?說是安平候府的少女乃女乃,你們听說過沒有?大家都說說。」
有幾個大漢怪笑著回應道︰「安平候府?我們還第一次听說安平候府的少女乃女乃會來藥房買藥,這是哪一門少女乃女乃?難道是那個啞巴三少最近娶的新女乃女乃?可是就算是個啞巴,他的女人又怎麼會出來買藥?難道是啞巴三少上面不能說話,連下面也不行,給他來買壯陽藥了?哈哈……」
眾人猖狂的仰頭哈哈大笑,九雅氣得臉色發青,不由手模袖底。而劉百年一個沒忍住,在那漢子正笑得前赴後仰之際,幾步飛掠上前,彈、扇、摑、踢,連連出手,將那漢子打得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一個翻滾,就橫著越過人群,飛了出去。
他的動作快狠準,那漢子的滿口牙齒都被打得四下飛散。此時他也不再提候府和人耍嘴皮,見四周的人都朝他撲來,于是身如靈狐,左沖右突,與那些人打成一團。
那邊已經開打,李長樂護著九雅欲待從側面離開,然而又有十來個大漢揮棒逼了過來,李長樂不得不挺身而上,和他們斗在一起。眼看又有人盯著這邊而來,幾個丫頭婆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秀彩亦驚恐道︰「少女乃女乃,怎麼辦?這麼多人,我們根本就逃不了。」
這時已有兩個漢子凶神惡煞一般撲過來,九雅帶著幾個丫頭後退著,一邊從袖底綁在手腕上的一個護腕上抽下兩根淬了毒的長針——自上次刺過拓跋野之後,她忽然發現這是一個再好也不過的防身法,于是回去了又好生改造了一個護腕,里面插上毒針,備不時之需。
想不到今日能用上,只是人家拿的是家伙,她的針太短,最壞的打算,只能拼著挨一棒的危險將毒針刺出。
兩個大漢已奔至近前,雙雙揚棒,力一收,就朝九雅揮落。秀彩尖叫著抱頭護在九雅面前,九雅欲待推開她。然而下一瞬,就見一條栗色身影飛掠而至,那人一左一右,力度雄沉,一拉一彈之間,就將兩個大漢掄在了青石地面上,騰起一陣煙灰。
兩個大漢慘呼出聲,那已轉過身去的栗色身影抱著胸在他們兩人胸口各自踢了踢,邪聲邪氣道︰「喂喂,老兄,剛才不是都很能耐的麼?干麼躺在地上不起來?來來來,老子現在不動你們,只要你們能在我數十下之內跑到對面那柱子前,就算你們命大,羸了我可以滾蛋,怎麼樣?」
九雅一听這個聲音,心里就格蹬了一下,剛才這人身手如此美妙,拿兩個大漢猶如老鷹抓小雞,手臂揮灑,身若矯龍,還以為來了個英雄救美的高富帥,結果卻是引來了個人渣,大變態,好倒霉。
她心目中的大變態除了拓跋野,自是別無他家。
那兩個大漢想必剛才吃的悶虧不淺,生恐拓跋野再施毒手,勉強爬起來拔腿就開跑。只是他們才一開始跑,不知怎麼回事,兩人系在腰間的腰帶竟無故月兌落,四周有人指著他們轟然大笑。周圍有不少是和拓跋野一起出來耍的公子哥,還有拓跋野的兩個小廝,他們看他如此耍弄兩大漢,更是拍手笑得前仰後合,全然一副看精彩猴把戲的樣子。兩大漢顧不得嘲笑和狼狽繼續快跑,拓跋野的數字已數到五、六、七、八……
而他們每跑一步,腰間的褲子就要往下面掉一下,兩個人又氣又惱,卻不敢停下來,邊提邊跑,眼看就要到了柱子那邊。拓跋野兩手一揮,就將搶到手的兩根木棒運力一扔,然後兩根木棒就橫空滾至兩大漢腳前,于是這兩個使盡吃女乃力氣的大漢無可避免的兩腳絆到了木棍,身形一時之間又剎不住,只听「呯 」兩聲響,他們再次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灰頭土臉的半天起不來身。
拓跋野哈哈大笑,他像一個邪神煞星一般,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棒就大步走到兩大漢身前,居高臨下地一聲獰笑,眼一橫,手中木棒驀然用力擊下,正中兩大漢背脊,兩個大漢連聲慘呼,疼得在地上滾來滾去,估計脊柱骨已斷,此生休想還直得起腰來。
此時姚昆和十多個大漢已經將李長樂摞倒在地,不及打殘他,就氣勢洶洶往拓跋野這邊來。拓跋野好整以暇,大刀闊斧和一眾公子哥站在那里,大聲道︰「姚昆,你他娘的膽子不小,居然著人來打老子,今天老子也要讓你知道這京城里頭誰才厲害!」
被人一下子點出姓名,姚昆先還是一愣,待看清對面站著一個華衣錦袍面目陰柔俊美至極的年輕公子,對方那雙毒蛇般陰戾的目光直刺他心底,不由身形一抖,結結巴巴道︰「你……你是晉王世子?」
拓跋野哪里肯跟他嗦,先是一把將旁邊一個大漢三拳兩腳摞倒,然後讓兩小廝按住大漢,強逼他像狗一樣兩手兩膝著地,他一就坐了下去。同時手里拿著一根木棒,不時在手心拍一拍,他陰磣磣地笑,「姚昆,算你狠,連安平候府的正經少女乃女乃都敢打,是不是也太猖厥了?你有本事,來來來,沖我這打一拳,不打算你孬種!」
他說著就把臉湊了過去,姚昆一听說是晉王世子,哪里再敢動手?就算茂國公府里家大勢大,但是這位晉王世子卻是心黑手辣,對人對事,明的不來來暗的,暗的不來來陰的。在他這里跟他講王法是狗屁,跟他比權勢他抄冷刀子在背後捅你,在京城里混的都沒幾個不懼他的陰毒。曾經他連齊王都敢刺殺,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姚昆頓時氣短,嚇得後退兩步,囁嚅著,「小的哪里有狗膽打世子,只是這安平候府的小娘們……」
拓跋野一棒子就拍他臉上,拍得姚昆牙齒月兌落四顆,滿口鮮血一噴而出。
他挑著眉梢用棒子抵住姚昆的嘴,逼得他的血往肚子里吞,語調突然變得溫柔多情,「你再說安平候府的小娘們一遍試試?」
姚昆驚恐地瞪著他,雙拳緊握,憤怒得要命,此時也嘗到了敢怒不敢言的滋味。
拓跋野抽棒又給他左邊一家伙,繼續齒落,鮮血長流,「難道你不知道安平候府的三少女乃女乃是我的小姨妹?老子的小姨妹你都敢下手,老子今天就要讓你們這些不長眼楮的長長記性。」
他說著又一棒朝姚昆胸口搗去,估計這一搗實,姚昆的小命就要嗚呼了。旁邊有與姚昆同來的漢子立即壯起膽子攔阻道︰「世子,他可是茂國公府的管事,你殺了他,就等于是打了茂國公的臉,打了皇後娘娘的臉。」
正準備當街一棒擊殺姚昆的拓跋野驀然住手,好像這時候才醒悟過來,「啊,這後面有個茂國公,又還有個皇後娘娘,听說他們都極喜歡**治的人,不是你這腌東西老子還忘記了。好啊,良辰,美景,你們兩個趕緊一個前往安平候府告知候爺,說他的兒媳叫茂國公府的一條看門狗給打了。一個趕往太子府,趕緊讓太子前往皇後娘娘那里告知,說她父家的看門狗不顧安平候爺的臉面,當街聚眾追打候府的女眷,問她這是不是故意在打候爺的臉。」
兩個小廝領命立即拔腿就跑,那些茂國公府的看家護院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更沒料到此事經晉王世子一鬧,就要鬧到太子和皇後娘娘那里去,當即都把手里的家伙一甩,全都跪了下來,求饒道︰「世子,我們錯了,求您開恩,別把事情捅上面去……」
「世子,我們給您老磕頭,或者打我們一頓都行,求您老千萬別把事情鬧大……」
「世子,饒了我們吧,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到剛剛都還凶神惡煞的人轉眼跪地一片,四周的人大聲拍手叫好,拓跋野哈哈大笑,自那個肉凳上起身,手一揮,「求老子作甚,得向候府的三少女乃女乃求……咦,你們少女乃女乃呢?」
劉百年此時渾身是血,才剛從地上爬起來,自是不知道九雅在哪里,李長樂更是不知道。那幾個丫頭婆子也面面相覷,剛才看熱鬧的人一多,不知道怎麼兩擠就不見了少女乃女乃的身影。她們也驚慌地叫道︰「哎呀,少女乃女乃不見了……」
于是人堆里又亂作一團,拓跋野更是氣惱萬分,其實先就看見九雅被人包圍,但是他故意不出手,只等她被人真正襲擊的時候出面,才能達到某種效果。娘的,他一個人整了這半天,無非就是想讓那個壞丫頭看看他是如何幫她出氣,然後在感激又感動的份上,回去在三少面前吹一吹枕邊風,說不定傅譽就會答應了自己之前的提議。哪里知道自己白白表演了大半天,她人影都不見一個。
他有火無處發,回頭揮棒就朝那些大漢亂打一通,怒道︰「快說,是不是你們將少女乃女乃擄走了?快給老子招來……」
那些漢子痛哭出聲,不知道今天怎麼就這麼運背惹了這個煞神,自是好不冤枉。拓跋野發泄了一通,留下劉百年看住他們,然後狠勁一上來,發動所有的公子哥都去滿大街的找,不管是被擄走了,還是悄悄溜了,都一定要把候府少女乃女乃找到站他面前為止。
誠如拓跋野想的一樣,九雅溜了。看到那麼多人看熱鬧,她拉著秀彩神不知鬼不覺就向城南跑。因為不識路,隨後雇了一輛馬車,徑直按房契所寫的位置行進。眼看人聲越來越少,不知拐了多少彎,馬車終于在一間靜僻的門店前停下來。
秀彩付了車資,兩人再抬頭一看,華春堂,這個門可羅雀里面擺設簡陋的鋪子就是肖氏給她的嫁妝了。終于到了這里,兩人相視一笑,便相攜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見一個年約五十來歲頭發灰白的老者在櫃台上寫寫劃劃,里面的擺設雖然簡陋,但是收拾得相當干淨,四處都擦得一塵不染,看著很舒服。
老者一抬頭發現了她們兩人,忙放下筆,堆著笑臉打招呼道︰「兩位是來看病還是抓藥?」
九雅四下打量著,秀彩抿嘴一笑,「請問你是掌櫃嗎?」
老者微點頭,「正是,請問姑娘有什麼事?」
秀彩沒有回答他,又問道︰「難道這麼間藥鋪里,就只你一人守著?」
老者不知她此問何意,但還是老實答道︰「正是。」
秀彩又過去拉了幾個藥屜,里面都空空如也,不由皺眉道︰「掌櫃,這里面連藥都沒有,你怎麼開藥鋪?這店面怎麼撐得下去?」
老者有些汗顏地攔住她繼續搜查的動作,倒也不見生怒,「姑娘,這藥鋪里雖然無藥可賣,但是還有我這麼個大夫,不賣藥,看診難道不行?」
九雅看秀彩也問得差不多了,才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請問掌櫃貴姓?」
老者看她容光動人,衣著氣韻也不似個小門戶的,便恭敬道︰「免貴姓季,不知姑娘是……」
「這是我們家少女乃女乃,宋府八姑娘。季掌櫃,這店面想必是宋家的產業的吧?」秀彩笑問。
季掌櫃面色一緊,「正是。」他又看了看九雅,「日前听說這間店面已經給了八姑娘,八姑娘是來察看情況的麼?」
九雅不置可否,「也是也不是。只是听說此間藥鋪的生意很差,差到要盤出去的地步,真的是難以為繼了嗎?」
季掌櫃一臉黯然,「正是如此,第一是地段較偏,再者太太嫌這藥鋪利潤低,前兩年投入就少了,每月還要到這里支銀子,漸漸就斷了貨。二少爺一直要將這間店面盤出去,都是老朽一再阻攔,此後他們也不再管這里,于是不說我的月薪,連進貨的錢也不給了,老朽只好自給自足,完全靠看診出診賺兩個糊口的錢。」
「既然不能盈利了,季掌櫃為何要死守這間店面?到別家去,您老日子肯定要好過得多。」九雅好奇問道。
季掌櫃嘆了一口氣,「姑娘或許是不知道,這家藥鋪本是老朽祖上傳下來的。當初宋老太爺來京城盤下這家藥鋪的時候,正是老朽家境遭難的時候。那時候老朽除了一個未成年的兒子,便一無所有,只好留下來,幫老太爺守這間鋪子。後來兒子成了家,老朽依然舍不下這間鋪子,就當是死前再幫祖宗看一下店面,一直不管得失,沒有離開。難道……姑娘來,是為了將店面盤出去?」他問得聲音都有一些顫抖。
原來如此。九雅頓時對這位老者油然生出一股敬意來,便凝重道︰「季掌櫃既然如此珍視這間店面,我自然不會把它盤出去。只是這樣的生意,實在難以養活人,所以決定先把這店面里所需的藥材補齊,然後我這里還有一些功效較好的新藥,得想個好法子把它們都推出去,先打出名頭來,相信就算地段偏,也能將這間藥鋪整活。」
季掌櫃一臉不敢置信,「姑娘要補藥?還要放新藥?真的麼?」
秀彩撲噗笑出聲,「自然是真的了,少女乃女乃已經說了,季掌櫃先要把所缺的藥材列個清單,再估個價,若能趕在年前進貨也不錯。萬一不行,年後也可以,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季掌櫃大喜,一揖到底道︰「多謝姑娘又來救這間鋪子,老朽……老朽……」
老人家竟然喜極而泣,語不成句。九雅扶起他來,「季掌櫃不必這樣,只要您不嫌棄,以後這間鋪子還是需要您來盡心盡力打理,我們齊心協力,一定可以把藥鋪的生意提起來。」
季掌櫃連連點頭,九雅也不拖延時間,又交待道︰「不過,有件事我必須給你們兩人都說清楚,這間鋪子不管以後怎麼樣,你們兩人千萬別說是我開的。秀彩,明天你就到我父親那邊把房契的戶名給轉了,給父親就說我已經將鋪子盤了出去,叫他到官府去辦個手續,斷了以後母親再打這間藥鋪主意的後路。同時以後若有人問季掌櫃這家鋪子是誰的,您老就說是個叫傅九公子的,人不在京城,隨便把人給打發了,听清楚沒有?」
季掌櫃一臉不解,但也沒深問,只要這家鋪子能起死回生,他何必管傅九公子宋八小姐?
九雅見他們都應承了下來,才放心的開始說出她對這間店鋪如何重新啟動的思路。
第一件事,就是把所需的藥材補齊;第二,推出新藥。所以,首先就必須再聘請一個機靈點的伙計,讓那個伙計勤快靈活點,先到外面找一些人來,每天都讓那些人在此排隊買藥,最多賣給十個人的新藥就不賣了,而且定價不高不低,這樣就可以造成一個供不應求的假像,人們往往越買不到的,越認為是好東西,這便叫饑餓營銷法。
同時她已制好的藥,有治婦科病、男科病、風濕病、冠心病、癆病、心髒病、高血壓等各個方面病癥的,有藥丸,有水藥,有藥粉等,本來效用就不錯,經過這麼一弄,一些人為的宣傳方式,相信很快就能將知名度打開。另一方面季掌櫃看診多年,想必醫術也不是很差,有他坐鎮,相輔相成,這藥鋪活起來是指日可待。
季掌櫃听到她這樣的銷藥手法先是很感新奇,但是她拿出的那些藥,他卻不敢恭維置信。畢竟九雅看上去才十三四歲,什麼新藥奇藥,難道還能強過他看診開出的方子?但也只能將信將疑悶在心里,畢竟人家出錢的有話語權,他跟著附從就行了。
幸好他平日沒事時就把鋪子所缺少的藥材都記了下來,也不用他再做整理,清單和價格就已經擺到了九雅面前,最低統共都要兩千兩銀子,再加上請人的費用,不能低于兩千二百兩。九雅一下子就肉疼了起來,上次手里一起就三千五百兩,金媛借了一千兩,她手里就剩兩千五百兩了,這一下子拿出兩千二百兩,只剩三百兩了,這年怎麼過?若是打賞的時候太小氣,怕是會有候府的有心人要翻她嫁妝的老底,那可是她不能拿出來說的短板。
秀彩似乎知道她心里想什麼,便笑道︰「少女乃女乃,如今您是守在那麼大個金窩都還為錢愁,真是讓人想不通了。沒錢不可以找姑爺要麼?萬一不好意思,先向他借一點,回頭藥鋪賺了錢,連本帶息都一並還給他,不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九雅哀嘆一聲,「為今之計,也只有去找他了,希望他不會太撥我面子。」
于是大半天下來,幾人便把如何進貨,請怎樣的伙計,如何營銷都商議好定下來,九雅就準備打道回府。在臨出門前,季掌櫃忽然想起一事,猶豫不決道︰「姑娘,最近京城里似乎發生了一件怪事。」
九雅回頭,「什麼怪事?」
「就是最近京城里幾個藥鋪似乎都在暗中調動藿香、香薷、石香薷這些平日並不太常用到的藥草,兩天前還有大藥鋪的人跑我這里來問有沒有藿香,難道是這些藥草在京城里斷了貨?這一次去進貨,也不知進不進得到?」
九雅一听,當即心里就有個念頭一下子跳躍了出來,沉吟道︰「不管怎麼樣,季掌櫃先去進貨,如若真進不到,立即派人來告訴我。」
季掌櫃眉一舒,「好的,若是真進不到,立即就會讓人去候府告知姑娘。」
九雅和秀彩出來時,時間已到未時末,兩人同時都沉浸在藥鋪即將重新開張的喜悅之中,就指望那里生意一下子紅火起來,將來這藥價也可以不斷提高,把手能伸進京城里有錢人的口袋里,掏著盆滿缽滿。
她們兩人一路走一路歡喜,只是沒想到整個京城都差點因此翻了天。
劉百年和李長樂渾身是傷的守住那些茂國公府護院,而拓跋野生恐事情鬧得不大,派了身邊的小廝良辰美景去了候府和太子府報信。候府的人不說別人,首先就是正在問九雅哪里去了的傅譽听了此消息,率了寒子鴉就心急火燎的往出事地點沖。門口遇到傅清言,他亦帶了候府的護院急急跟了上去。
同時老夫人那邊得了消息,說是茂國公府的家奴挑釁干的好事,頓時氣得不行。畢竟事關候府顏面,內院的三夫人,蕭姨娘,明瑤姑媽也一起同仇敵愾,直罵茂國公府欺人太甚,不給候爺面子。立即叫姨娘娘趕往太子府,此時太子已得到消息,正愁找不到馬皇後這邊的把柄,現在連候府家的媳婦都不見了,更是理直氣壯,當即就告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聞言亦是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縱容家奴行凶作惡,立馬就召了茂國公謹見,問他此事當何論?
茂國公本還在府里陪幾個客人喝酒,被人突然叫至皇宮,此事也是進來了才知道原委。當即暗地里不知把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罵了多少遍,然嘴巴上仍是不敢承認,說是無憑無據,怎可胡亂指責?
當太子說是晉王世子當街將那些奴才一起抓住,並有好多過往百姓和一些朝臣的公子親眼見到,他才沒了狡辯之詞。
同時太子又將以前搜集來關于馬家奴才在街市蠻橫跋扈的罪狀列出一一擺放到皇上面前,茂國公卻也無懼,只是冷笑以對道︰「這些奴才的事,自有下面的奴才管著,若是犯了法,就讓國法去懲辦;只是有些人不顧前方戰場上的生死慘烈,竟將軍糧給換了霉米,讓兵士無力作戰,這等損兵折將之事,又該當何論?」
太子巋然不懼,昂首挺胸,「竟然有人敢做出這等不怕殺頭的事,自當把證據擺出來,送往吏部刑部進行懲處。不管如何,但是眼下的事,證據確鑿,何況安平候近期因公負傷在府休養,竟然就有人這般欺上門去,這不是在寒那些大將的心麼?若是一旦小有病痛就被人這般垢病取笑欺壓,以後誰還敢忠心為國?人還沒死就已經這樣了,若是死在了戰場,豈非他們的後人根本無福祿可享,反而還要被某些人的家奴給欺壓至死?」
茂國公明知太子是嫌他們拿不出換軍糧的證據才如此氣勢如虹,但是也確實拿他沒辦法。此事太子做得相當隱秘,參與的官員要麼被封口,要麼就遠遁,就有那麼事知一二的,也怕抄家降罪生死不肯說。所搜集到的證據自外孫齊王出征後就沒再有進度,一時半會兒想拿此事扳倒太子,怕是根本行不通,看來此時也怪他只顧口舌之快,徒說無益。
皇上見這兩人發生爭論,此時倒不急了,沉著臉,一言不發。彼時有人高唱皇後娘娘駕到,眾人恭迎之後,馬皇後端莊的坐下,只淡淡地言了幾句道︰「安平候是國之棟梁,此下因戰負傷,皇上甚感沉重。而且,皇上向來敬重這等大將,朝廷上下誰人不知?現在是茂國公府幾個家奴街鬧,只能怪國公府馭奴不嚴,將那些個奴才一並關入大牢就是,何必在此刻齊王正在前方欲與吳越大軍血戰之時將此事鬧大,甚至牽累到皇上有偏私寒大臣心之說?太子這樣說,怕是要寒了大臣的心,皇上的心,連帶正為國出力的齊王的心。太子,任何事都要就事論事,該關的關,該懲的懲,沒必要牽扯過多,是吧。」
她此一番言論,已將太子的話封死,太子若是再針對茂國公進行攻擊,怕是要連皇上都要得罪了。最重要的是,皇後一再提到齊王,分明就是在暗示,若太子揪住此事不放,說不定就會擾亂了齊王的心,恐怕在對敵上,將會受到影響。
太子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眼見皇上臉色漸漸難看,頓時跪伏在地,說自己並無藐視皇上之意,只是實在憂國憂民,怕不能用律法好生管束那些仗勢欺人之人。
洪武帝這才緩了臉色,沉聲下令,必須要嚴懲那些行凶的奴才,並找到安平候家的媳婦。若是發現被人擄走,嚴令抓到人犯,殺無赦!
家奴被懲,茂國公臉上也覺不好過,但總比牽累上自己要好得多,于是也不敢再聲張。
當此令一下,京城府尹,太子府,茂國公府,安平候府都出動了大批人馬四處奔走,尋找安平候府突然失蹤的兒媳。
如此多的人搜尋,于是京城里霎時間盡是官兵的影子,宋九雅的畫像被人拿著四季處對比查尋。
九雅自不知道這麼點事會被拓跋野鬧騰得如此大,才轉了兩條街,就看見有官兵在四下尋人,也不在意,看見一輛馬車,趕緊攔住,正準備蹬上去,卻聞身後陡然傳來一喝,「宋九雅!」
九雅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見拓跋野似乎鼻子都快氣歪了一般沖過來,她連忙伸手模針,示意秀彩先上馬車,然後戒備道︰「干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不信他真敢對自己怎麼樣。
拓跋野腦門冒著青煙,怒聲問道︰「你剛才被人擄走了麼?」
九雅眼珠一轉,「是又怎麼樣?」
拓跋野剛才明明看到她和她的丫頭有說有笑的走過來,哪有被人擄走的跡像?就知她沒實話,想起自己之前的用心良苦,說不定在她眼里還成了小丑一樣在大街上的賣力表演,她卻和她的丫頭快快活活的溜之大吉的行徑,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當即就一掌朝九雅打來,九雅大駭,看那氣勢,若是挨個正著,怕是她要被他打成個肉醬。立即大叫著攔道︰「你別不信,你看,我這里還有傷,真的被人擄走了。」
拓跋野收住勁力,此時也不擔心她跑了,怒聲道︰「哪里?如果沒有,老子現在就把你焚尸!」
九雅把一手伸到他面前,拓跋野凝目,就待去撩那露出一小截皓腕上的衣袖,然而九雅手掌驀然一翻,兩根毒針在手,朝已貼上她手背的拓跋野的手腕上又狠狠連戳了兩下,然後拔腿就朝那邊一堆正在尋查的官兵跑去,「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殺我,官爺快救命啊……」
那邊的官兵听有人呼救,不由都望了過來,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朝他們飛奔著大叫,再看後面還有一個抱著手腕痛苦不堪欲要相追的年輕公子,便信以為真,于是都走了過來。
拓跋野氣得只差跳腳,娘的,居然又被她擺了一道,如有下次,非剮了她不可。
正在急呼的九雅也不知他有沒有追來,猛然看見前面有一人擋住去路,一時卻是剎車不住,一頭就撞到了那人身上。隨後一雙鐵臂將她緊緊抱緊,頭頂有人疾呼道︰「死丫頭,你跑哪里去了?」
听到如此熟悉的聲音,九雅亦顧不得大街上人來人往,亦是一把抱住他,心有余悸地低叫道︰「相公,你可算來了,剛才好險……」
「險什麼?不是老子把你自那些人手里救出來,你現在已經躺棺材里了。」拓跋野見傅譽突然而至,強忍腕上疼痛,趕緊護著手腕跑過來接話。
因為九雅失蹤已經找人找得頭腦發焦的傅譽抬頭一看見是他,下意識地就將九雅護在身後,嘴一咧,就揚聲打了個哈哈道︰「原來是姐夫啊,多謝多謝,之前听說是姐夫阻止了茂國公府的那些惡奴行凶,此時此刻,妹夫心里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回頭一定請姐夫大吃一頓。」
拓跋野臉色直抽抽地瞄了九雅一眼,也跟著打哈哈道︰「既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怎能用一頓飯就了事?罷了罷了,小姨妹現在驚魂未定,三少就先安慰安慰她。關于感激之情的事,我們過兩天再行商討,哈哈……」
他說著就拍了拍傅譽的肩,轉身朝那輛馬車走去。其實他哪里願意再等兩日,實在是手腕那兩針此時已經讓他疼得受不住了,必須得回去處理。等上了馬車,方發現秀彩還在馬車,他眼色一橫,就把嚇得縮成一團的秀彩擰起丟下了馬車,緊跟著就吩咐馬車到晉王府。
總算見那變態離開,九雅松了口長氣道︰「相公,這人真的不是個好東西,你以後少和他打哈哈。」
傅譽低頭看她,看她頭發不亂,神色雖有慌亂,眉梢分明還有喜色。
半晌,他才驢唇不對馬嘴道︰「娘子,你剛才到哪里去了?真的是被人擄走了嗎?我看怎麼不像?難道是……」他模著下巴,「……你想溜?」
九雅嚇了一跳,抬眼見他緋衣淺淡,袖口袍角飛鳥翩躚,襯得他俊秀的容顏如杏花初綻二月,眉角微揚,勝過湖光山色。她心底連連跳動,眨著眼,撒嬌一般往他身上粘,抓著他的手按自己臉頰上,「相公想哪里去了?什麼想溜?我能溜哪里去?你模模,我的臉都好發燙,全都是跑路跑發熱了。雖然不是被人擄走,但是當時人一多,就走迷路了,轉了老半天,都找不到原來的路,又不知道街名,都轉了大半日,才想起找一輛馬車送我們回安平候府,那個變……呃……姐夫就來了。因為實在一看他就討厭,剛才還刺了他兩針,現在好了,好不容易遇到你,又干麼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走迷了路?打死傅譽也不相信。雖然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但是今天出門她確實受了驚,便忍下疑心,不再追問。捏了她瑩潤的臉頰一把,才叫那些官兵回去稟報府尹大人,就說安平候兒媳找到了,不用再派人搜尋。
回到府里,候府的人一下子都圍過來問長問短,傅譽只說人多走失了,便把他們打發了,並且也讓候府搜尋的人都回來。
等得一番收驚,九雅就去了淨房,傅譽坐在堂前沉思,寒子鴉在旁邊道︰「少爺,真準備和拓跋野合作嗎?至今還沒查出他想做什麼呢,這樣合作會不會有風險?」
傅譽冷笑道︰「管他什麼事,總不會是好事。既然查不出來,干脆打入其內部,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若與他合作,看他究竟玩什麼花樣,最好是掌握關于他的最有力的某些證據,給我一舉將他擊斃!」
寒子鴉大驚,「難道少爺是想和他假合作?他那麼陰險毒辣,心計也頗高,就怕他會防少爺一手,到時候會蛋打雞飛,說不定還要中了他的圈套。」
傅譽望著窗外的靜謐白雪輕飄飄地笑了,「這個人,這一場博弈,我是必須要嬴,既然我要全力以赴,就不怕他心智有多高。」
寒子鴉望著他決絕的面容,半晌,還慢慢道︰「少爺為什麼忽然對他如此大的仇恨?以前都不是說讓他去與齊王斗的麼?為什麼改了主意?」
傅譽沒有回答,因為他看到傅清言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