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貴妻 第105章

作者 ︰ 塵飛星

九雅哭笑不得,沒好氣道︰「你只管進來就是。」

她隨後進了屋子,把那香囊拿出來,寒子鴉戒備著走進來,九雅將香囊塞到他手里,「把這個拿到鼻子邊聞半個時辰,然後再告訴我有什麼感覺。」

不待他說話,便是走了出去,帶了春菊往老夫人那邊去請安。到得半路,竟是看到傅長亭和聞采荷兩口子,聞采荷當先就打招呼道︰「弟媳婦可是去榮福堂?」

九雅微笑道︰「自然是,二哥二嫂也是去那邊麼?」

聞采荷捂著嘴角,「當然是了,難得我們今天一起過去啊。」

九雅抿嘴一笑,隨口問道︰「不知春梅最近怎麼樣?有沒有給二嫂添麻煩?」

聞采荷臉色一滯,看了一眼裝得老實巴交的傅長亭,心里有氣又有恨,卻又不得不認真應付,垂下眼皮子道︰「你那丫頭教得不錯,勾引主子有兩把刷子,相信就算是麗春院的花魁也不及她半分。」

九雅不置可否的笑了,「那就是好,說不定今年二哥屋里就有好消息傳出來,恭喜二哥。」

傅長亭自然听出她語含譏嘲,憨著臉面,臉上泛起紅潮,張了張嘴,結果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聞采荷氣得臉色發白。

到了老夫人那里,想不到傅璟雯一大早也在,待得九雅幾個請安後,她卻開口說道︰「三弟媳昨晚睡得可安穩?」

九雅很老實道︰「多謝大姐關心,還不錯。」

蕭姨娘冷冷看著她,「你如此陷害若琴,也不怕她冤魂不散,晚上來敲你的門?」

「是麼?」九雅意有所指道︰「受害人反被人說成陷害別人的人,世間還真是無奇不有。若琴的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舉頭三尺有神明,話說再多都無益。我只想說一句,人若想害我,我無懼之。而有人干了喪盡天良之事,不知積點陰德,遠報子孫近報身,恐怕報應來的時候才醒悟就晚了。」

蕭姨娘大怒,而她卻又抓不住九雅的把柄,只氣得身子微顫。旁邊的傅璟雯亦是一臉難看之色,這女人究竟有何依恃,居然敢如此當面咒她?

老夫人在旁邊打圓場,「這都過去的事了,都少說兩句吧。好了,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去吃飯。」

反正這里沒有一個喜歡看到她,九雅當先就起了身,似笑非笑道︰「女乃女乃日前都讓若琴跟著我,想必也有些打算。相公說那日若琴把我的言行學得微妙微俏,如果不是他對我實在熟悉不過,差點就真的中計。若不是相公通知我,光憑大姐粥中的藥,想必已經就可以把我置之死地。這些事一連串,一計連著一計,很是高明,若琴如今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得不佩服她。女乃女乃,您說是也不是?」

老夫人一臉尷尬,九雅以傅譽還等她去服侍,已經先行告退了,留下一屋子郁悶的人。

九雅回到淳華院,當先就去的寒子鴉的屋子,寒子鴉果然听話,一直都靠在桌上把那香囊放在鼻子邊。

九雅進去盯著他笑道︰「嗅了這麼久,有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寒子鴉面色如常,半點反應都沒有。他驀然站起身將香囊丟給她,哼道︰「哪有什麼感覺?這東西平常得很,不過就是一點香味而已。少女乃女乃從哪里撿了個香囊來胡弄我?」

「是麼?」九雅捏著香囊,便是覺得有些奇怪了,難道傅譽聞到了古怪香味不是這個?

寒子鴉有一種被耍弄的感覺,氣呼呼出去了,九雅也隨後進了自己內室,思索了半天,恰好傅譽醒來,便把香囊遞到他面前,「相公你再聞聞,是不是這麼種香味?」

傅譽一臉惺忪,當一聞到那香囊的香味,便臉面失色,趕緊將鼻子捂住,「娘子快拿開,就是這麼個鬼東西。」

九雅心里一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寒子鴉聞著沒事,到傅譽這里來就成了超極媚藥?

她轉身就把香囊用木匣子封好,才回頭道︰「相公,此事真正是古怪到了極點,我得著緊把這包香囊好好查查。」

傅譽從床上跳了下來,凝神道︰「你這個鬼東西是從哪里得來的?」

「從若琴身上掉下來的,極有可能若琴是想用這個東西引得相公與她一起……而且我剛才用在了寒子鴉身上,他卻是毫無反應。」

「既是如此,娘子就好查查,我相信你能查出原因來。對了,我今天約了拓跋野過來和二哥談生意,你等下給我注意點,千萬別到前面廳堂去。」傅譽自己穿著衣服鄭重交待道。

九雅應了一聲,轉而好奇道︰「你們幾個要談什麼生意?」

傅譽捏了她小巧的鼻子一下,寵溺道︰「這事你就別管了,這只是屬于男人的事,小娘子只能躲在院子里繡繡花什麼的等相公安然歸來。」

九雅實在對他這種論調無語到極點,這時熊媽媽已打水進來侍候他梳洗,她便拿了匣子去了密室,一定得把這香囊里的東西仔細研究一番。

等她把香囊打開,里面真的就只有殘香,再別無他物。她坐在案前思量了良久,也不得其所,為什麼寒子鴉聞著很普通,包括自己在內。而傅譽一聞就成了媚藥,難道……這與他身上的毒有關?是這個殘香與他身上的毒相互起了反應才在他體內轉變成媚藥了嗎?

可是若琴又怎麼知道殘香會與傅譽身上的毒起反應?是她誤打誤撞,還是明知而為?而若琴的所作所為,全為蕭氏一手操辦,那麼若是大膽假設,以殘香為媚藥的事,有沒有可能是根本就是蕭氏故意為之?可是她又怎麼知道殘香會對傅譽身上的毒起反應而變成媚藥?

她的整個身子驟然跳了起來,如果照她如此假設下去,那就既有可能,蕭氏從始至終是知道傅譽身上所中何毒,而且還知道其藥性,對何種香味有反應。

那麼最大的一個可能就是,傅譽身上的毒,極有可能就是蕭氏所下!

之前就曾懷疑這毒與她有關,因為傅譽一病倒,受益的就是他的兒子傅清言,但是後來因為傅長亭攪局,便把注意力引到傅長亭身上。而今日突然得到如此明顯的證據,不得不又反過來認定蕭氏根本就是幕後的黑手。

蕭氏的目的,毒倒傅譽,清言奪世子位。傅長亭的目的,便是奪得傅譽所有財產。

蕭氏是要爵位,傅長亭是要錢,這兩母子各取所得,好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母子兩陰險又毒辣,全然將傅譽當成了一個任他們予取予求的香餑餑,毫不留情的要他的命,取他的地位和錢財。

忽然之間想通這一切,她心里驀然像升起了騰騰火焰,媽媽的,如果不把這兩只給解決掉,她以後就不叫宋九雅!

而手里既然有了殘香能讓傅譽動情的線索,相信只要耐心一點,一定能找到傅譽倒底所中何毒,最後必然能幫他把毒全部給解了。

想到這里,她便不再猶豫,依然將殘香用匣子裝好,出了密室,就見到傅譽和金芸兩人在飯桌前吃飯,兩人有說有笑,氣氛不錯。

九雅走過去坐下,「二位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金芸臉都笑紅了,「我剛才給姐夫說了八姐小時候剛來京城,一進門就和七姐打架的事,記得那時候八姐像個野孩子,氣力份外大,與七姐只一言不和,就三兩下把七姐打倒在地。七姐在地上大哭,八姐完全不懼,上去又踹了七姐兩腳,過了好久後,七姐看到八姐都怕得要死,每次都躲著路走。」

傅譽微一挑眉,含笑看著她,「想不到娘子的彪悍是自小有之,以前是在娘家是欺負姐妹,現在來了夫家,就是欺負相公,我怎麼就這麼不長眼,找了你這麼個悍妻?」

九雅一筷子就敲他頭上,笑罵道︰「這分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在這里訴什麼苦?」

傅譽捂著頭,一臉哀怨,「娘子就不能溫柔一點?等下頭上起了包,怎麼出去見人?」

九雅哼了一聲,「那你就關屋子里好了,我來養你了。」

傅譽的臉刷的就黑了,「我最討厭女人拋頭露面,男人養女人天經地義,就算你把我打成豬頭,我也不用你來養!」

他說著把筷子一丟,就氣呼呼走了。金芸直吐舌頭,小聲道︰「八姐,姐夫好大的脾氣。」

九雅拿碗吃飯,「別理他,他就是這麼個臭脾氣。」

金芸笑了笑,忽然說道︰「那姐夫知道八姐代嫁的事嗎?」

九雅頓住,抬頭看她,「這有什麼關系?」

金芸眼中黯了黯,滿懷心事道︰「我覺得八姐還是把這件事和姐夫坦白最好,若是以後因這事生出什麼誤會就不好了。」

九雅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放心吧,別看他脾氣大,他什麼都知道,不會因此生誤會。」

金芸有些失神,喃喃道︰「姐夫什麼都知道?」

她頓了一下,眼里又來了些精神,「看你們兩個真是天生一對,姐夫對八姐好,看來這次代嫁是對的。若是讓我嫁過來,像他那種脾氣我怕是無法忍受。」

九雅淡笑不語,這事還真是天機不可泄露。

飯後,她就帶了雨蝶去了賬房,讓春菊陪著金芸。

賬房里頭,由于趙三的喪事已經辦完,如今趙管事也回來了。九雅曾經來過幾次,趙管事都是一副表面恭敬,實則內里是全然不屑的心態。而給九雅看的一些賬目,根本就是一筆糊涂賬,東拉西扯,根本不得要領。

但是九雅今天是有備而來,沒準備再讓這老家伙繼續糊弄下去。

她隨意翻著趙管事遞給她的一本府里頭的支出賬本,這東西她天天看,幾乎熟得不能再熟,不知道這個趙管事怎麼就不變下花樣?

「這府里頭每天的開銷都很大,可是這麼大的開銷,我卻從未見過進賬的賬本,難道都是只出不進嗎?」

趙管事頜下一撮山羊胡,稀眉三角眼,一看就屬那種跟風拍馬之人。他依然一派恭敬之色,「少女乃女乃可為難小的了,這麼個賬本,小的還真的從未見過,若是少女乃女乃有見過,小的還真希望能瞅瞅。」

九雅輕笑一聲,「原來趙管事未見過啊。不過就我這大半個月來的觀察,這府里的開銷還不是一般的大啊。就說這廚房里的,一天下來買食材的銀子就達到了六百兩之多,我算了一下,這府里頭統共就四百六七十號人,一個人平均估算下來就是一兩多銀子。趙管事知道一兩多銀子在普通人家半個月能養活三口人嗎?這府里頭的人一天就吃了人家一家人半月的量,是不是也太多了?」

趙管事一臉風吹雨打都不動的樣子,小意道︰「少女乃女乃想多了,我們這是候府,吃喝花用肯定要多得多,而且比那些人也要體面,主子們都是金貴的,吃的都是市面上的珍稀之物,奴才們吃差一點不要緊,可是主子們可不能刻薄。相比于太子府,這麼點銀子根本都算不得什麼。」

九雅漫不經心道︰「是麼?那照這麼花銷,光廚房這一項,一個月就要花費一萬八千兩,若是來得幾次人客,最起碼要超兩萬兩。再就是各房的開支,四季衣物的置換,發月例,一個月下來少說也要四萬兩銀子。那麼一年下來就是四五十萬兩,這麼大的開支,怎麼可能你這個賬房管事見不到?」

趙管事恭敬依然,「小的真的只管這些來往賬面,其他的都不知道。」

九雅眼皮一低,就知這家伙不見血是不會掉眼淚,已經任他糊弄了這些日子,豈能再容他糊弄下去?

她忽然冷笑,「可是那日我突然來查賬目,廚房一大早的采買明明只有三百多兩,怎麼一到趙管事這里,就變成了六百兩,這當中的差額,難道是你一個人私吞了?」

趙管事微慌,轉而又恢復常態,「少女乃女乃恐怕是看錯了,廚房的單據都在這里,絕對不可能只有三百多兩的事。」

九雅見他強硬,揮了揮手,雨蝶懂味的立即將門關上,趙管事一驚,「少女乃女乃要干什麼?」

九雅嫣然一笑,「想給趙管事看個好東西。」

她說著就把那日聞采荷交給趙三的荷包拿了出來,「這個東西,趙管事可認得?」

趙管事抬眼看了看,搖頭,「不認得。」

九雅慢悠悠道︰「如果趙管事不認得,那麼請拿回去問問陳媽媽,看她是否認得?」

趙管事面色一緊,「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九雅模著荷包上繡得細致的荷花,「這個東西,就是當日趙三遇害前給我的,當時陳媽媽也在。而據趙三說,就是有人給了他一荷包的銀子,他才有膽去淳華院把若琴姑娘給污了。這分明就是有人唆使你兒子趙三去送死,而這個唆使趙三去送死的人,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誰嗎?真的想看你兒子冤死也無動于衷?」

趙管事臉色驟變,他不是沒有听陳媽媽說過趙三闖禍然後又被藍色毒針殺死的事,而趙三死前也確實給過三女乃女乃一個繡著荷花的荷包……自己的兒子慘死,他心里又如何會沒有恨?又如何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他?

他小心翼翼把那荷包拿起,九雅嘆了口氣道︰「這個東西陳媽媽肯定熟悉,如若她有心,就可以問出是誰給了趙三銀子,是誰想讓趙三去送死。盡管這事我費盡千辛萬苦已經查知是哪一個干的,但是至今那人我卻是惹不起,一直都只能放在心底里。但是那人的心腸之狠,沒達目的豈會罷休?恐怕這後面的殺著會一個接一個,如果不把他揪出來,不知誰又有命能躲得過?」

她說著便起了身,趙管事突然哽咽道︰「那日听說我兒中了毒針,少女乃女乃只給了世子解藥,為何不救我兒?」

九雅一臉苦笑,「我哪里不想救趙三?只因那人心極狠,一根針本就可以要人命,但是他卻偏偏使了兩根,全都擊中趙三的要害,當時那種情況,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休想將他救活。陳媽媽當時也在那里,她應該知道,我想救趙三,但是趙三已死,我又怎麼救?」

趙管事手捏荷包,眼里有淚光閃爍,想必老來喪子,真的對他打擊很大。

九雅嘆了口氣,就和雨蝶出去了。然而才一出門,兩人就相視而笑,不信趙管事會不上鉤。

回了淳華院,九雅先就找到寒子鴉,然後在他耳邊這般那般一說,隨後又給了他一根用帕子包著的毒針,寒子鴉听得直點頭,接過毒針,最後微眯了眼,嘿嘿笑道︰「少女乃女乃,你的這些鬼主意還真多,一個接一個,人家不中計都要中計,罷了,我就給當個幫凶,助少女乃女乃一臂之力。」

九雅毫不慚愧,昂首挺胸道︰「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家少爺?可費了我不少腦筋,日後他若再敢打我,我就要跟他沒完。」

寒子鴉搖了搖頭,「我不持任何意見,不過,我暗地里為少爺感到悲哀。」

九雅一個雞毛撢子扔過去,「悲哀你個頭,找到我是他的福氣,你敢悲哀?」

寒子鴉抱頭鼠竄,「少女乃女乃就是彪悍,我惹不起躲開還不行麼?」

恰好進來的雨蝶在後面捂嘴大笑。

九雅在屋里研究香囊,到下午的時候,也不見春菊把金芸帶回來,兩人也不知逛哪里去了。不過春菊穩重,她總不會把金芸往不該帶的地方帶。

她正在給龜毛洗澡,這時一個長得伶俐的小丫頭過來道︰「不知道三女乃女乃得不得空,大夫人想請您過去品一會茶。」

大夫人?九雅趕緊把龜毛從盆子里撈起來用毛巾捂好,說道︰「稍等一下,我把龜毛放好了就過去。」

她把龜毛身上的水胡亂擦了兩下,便把它放回了狗房,龜毛搖尾乞憐硬是賴在她腳邊直蹭,根本就不肯進去,很顯然,它也害怕孤獨。九雅笑了一下,蹲下來模了模它的毛,「好吧,帶你出去玩可以,但是得听話,不準隨便伸爪子或者咬人,知道不?」

龜毛睜著烏圓的眼楮歪著頭看她,嘴里「嗚嗚」有聲,好像在回答她不會調皮一般。

等九雅跟那個丫頭過去,一身素衣的大夫人正在庭前彈曲。曲調極為婉轉,讓人仿佛身在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春光里一般,令人心情舒暢閑靜。

九雅亦不驚擾,和龜毛一人一狗只是靜靜地听著,終待她最後一個音律滴落,她才輕笑出聲道︰「伯母琴上造詣不錯,讓人有身臨其景的感覺,今日是佷媳有幸飽了耳福。」

大夫人回過頭來,人雖未笑,但是雲淡風清的樣子真的讓九雅感覺無比舒心。從始至終,她都覺得這位大夫人就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隱士,不由她不肅然起敬。

大夫人把她帶到一間亭榭上,四下是曲橋和假山以及下面流動的清水,亭榭四周是碧紗遮掩,風一起,飄飄蕩蕩,猶如身處仙境一般,世間煩惱全數消失殆盡。

亭榭中間擺著一個梨木矮幾,上面有爐有壺有茶盞,矮幾兩邊放了兩個厚厚的繡纏枝紋理軟墊,大夫人若打坐一般先在上面盤膝而坐,九雅抱著龜毛依樣坐下,不由贊道︰「大伯母原來每天身處如此景致,怪不得身上有一股聖潔的仙氣,讓人不敢褻瀆。」

大夫人清麗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她從熱著的壺里給她滿上一杯碧綠色的茶,嗓音輕柔,「如果九雅喜歡這里,伯母歡迎你經常來坐坐。」

听她直接親切喚她名字,九雅心里一暖,「榮幸之至,那麼日後伯母就不要怪我不識趣,經常來打擾了。」

她端起茶來喝,如果不是燙,估計又得跟那次拓跋玥用心給她倒茶一樣,可能會一口飲盡。這些風雅之事,看來真的不適合她。

然而嘴里還是禮貌道︰「好茶,留齒清香,醇而不膩,平素我不懂品茶,但也知這是茶中上品。」

大夫人也喝了一口,淡淡道︰「這是我的茶園里親自出的茶,品種極稀,產量也不高,一年也就能得個三四斤,不懂品茶的話,只能聞其味,難以知其中滋味。」

九雅汗顏,「是我這俗人浪費了好東西。」

「入人口,豈是浪費?知道是好茶就不錯了。」大夫人淡然一笑,忽然轉了話題,「听說候爺讓你管府里賬目,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九雅一怔,大夫人忽提此事,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大夫人不待她回答,就自顧說道︰「以前你大伯還在世的時候,老候爺名下的產業就劃在了公中,你大伯所得賞賜,也是在公中的,所以一直都相安無事。不過,後來老候爺去世,你大伯也英年早逝之後,老祖宗為了讓你公公承爵,也為了安撫我們孤兒寡母,便把老候爺名下和你大伯所得賞賜一律劃到了宏博名下,保證了宏博將來的衣食無憂。」

她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微垂眼簾又道︰「不過這樣一來,三房的意見最大,二房承了爵,三房既沒爵,又沒錢,自是找老祖宗鬧。最後老祖宗沒辦法,才私下和他們商量著,等到她過世的時候,一定會分他們一份豐厚的家產。」

九雅挑了下眉,忍不住插言道︰「既然財產都已經劃給了宏博,女乃女乃又哪來豐厚的家產分給他們?」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現在三房不是過得很自在麼?而這個家產,老祖宗想必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九雅動容,「伯母是說我家相公的娘所留下的那些已落入女乃女乃手中?」

「現在我也不敢肯定了,當初老祖宗是這麼和他們私下商定的。但是若是你現在要查,完全可以依據你公公這些年所得的賞賜和老祖宗當年的那些陪嫁來判斷他們原有的產業。想必你現在也已知道,這府里頭的開銷極大,以他們那點產業根本就支撐不了,而這些多出來的,定然就是蘭郡主留下來的,甚至更多。到現在為止,連我都不知道其中具體數目,而就算譽兒去問他外祖,隔了這麼多年,估計他也記不得太多。雖然之前息王因為震怒而收回了一些,但那都只是小小的一部分,真正的大頭,已全部落入候府里的人手里。」

九雅模著龜毛,凝神靜听,過了一會,才道︰「謝謝大伯母給我提點,既然我現在知道了候府里本身的家底,那我接下來心里就更有譜了。這事雖然急不得,但是我估計越拖下去,這些東西越難找回,那麼相公這些年受的苦也白受,還讓那些人白白奪了他的全部所有,真是心有不甘。」

大夫人忽然淒然一笑,「心有不甘又如何?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大兒子也死了,如果不是為了宏博,我恨不能就此了了殘生,這些人的心,都不知用了什麼毒物做的,真正令人寒心。」

九雅默然,或許,她丈夫的死也是另有情由,而她大兒子的死,若真是因為蠶豆病的話,卻完全可以判定是有人故意為之。這個人,完全經不得推敲,在心口邊,已經呼之欲出。不知道老夫人在其中又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

大夫人嘆道︰「我也是看你是跟我一樣的性情中人,又一直處于弱勢,譽兒又苦了這麼多年,才將一些事情告訴你,希望你能好自為之,也待譽兒好一些。」

九雅端著茶盞,沉重道︰「伯母請放心,傅譽是我相公,既然已經嫁給了他,便會一心一意對他。如今他身上還有病,好多人都說他活不得兩年,女乃女乃一直就催著給他留後,可是,我不想他死,他若是死了,給他留了後又怎樣?一個沒有父親庇護呵護的孩子,真的會過得幸福嗎?」

她搖著頭,像在給自己打氣一般,「我不會讓他死,也不會像女乃女乃說的急于給他留後,我一定要讓他健康的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直到我們一起老去。」

大夫人眼角似有水光閃過,她急急低了頭,就在這時,只見一個小廝大呼著跑進院子來,「紅棉,小木,快點給少爺燒熱水,快點……」

大夫人听他聲音急促,驚得立即站了起來,跑出亭榭問道︰「阿文,少爺怎麼啦?」

那小廝還沒來得急說,就見到傅宏博一身濕透的走了進來,同時臂彎里還打橫抱著同樣**的一個女子。

宏博面色有些發白,聲音卻極為清越,「我在塘邊練劍,不小心傷了人,把她打落水里了。」

見他沒事,大夫人便是放了心,走過去道︰「這是誰家的女孩子?」

宏博邊走邊道︰「听那個丫環說是三嫂的妹妹,現在已經去叫三嫂了……」

九雅在這邊听得真切,趕緊放了龜毛從碧紗中走了出來,宏博看到她一愣,「三嫂原來在這里。」

九雅忙叫他把一身濕透的金芸放在一張軟榻上,大夫人倒是心智快,立即就取了一套干衣裙來,把宏博趕出去,先給已經昏迷的金芸擦干身子換了衣,才用被子把她捂緊。九雅給她拿了一下脈,再看了看她還在流血的肩頭,松了口氣道︰「沒事,一點皮外傷,幸好從水里救起來得及時,是驚嚇過度才暈了過去,等會喝兩碗熱湯就沒事了。」

大夫人也有些不過意,「沒料到宏博會如此魯莽,差點就傷了人,還好沒出事,不然不知道該怎麼向你交待。」

九雅欣然一笑,先給金芸把傷口清洗,大夫人再拿來金創藥,包扎了一下,金芸臉上終于沒顯得那麼蒼白了。

這時候春菊才跑了來,見到九雅果然在這里,才舒了口長氣,又有些後怕的把事情發生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她本陪著金芸熟悉院子,但是金芸說悶,她就帶著她往西邊的園子里走,而且是盡量避開人。當走到一個荷花塘邊的時候,金芸便說在那里呆一會。兩人站了還沒多久,就見到傅宏博提劍走了過去,兩人怕見外男,就躲到了樹後,哪里知道傅宏博拔劍後就一劍刺了過去,金芸驚嚇過度,便掉進了荷塘里。

此時已經換了一身干淨衣袍的傅宏博一臉歉意地走了進來,「三嫂,對不起,我以為樹後有人偷窺不安好心,才一下動快了手,不過好在把她撈起來得快,沒出什麼大事。」

九雅笑道︰「不怪你,是我妹妹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打擾到你。等下她醒了我就帶她回去。」

傅宏博紅了臉,有些與他外形不相稱的羞澀,「不知她會不會怪我?」

「九妹並不是不講理之人,四弟就放心吧。」九雅安慰道。

大夫人也笑道︰「看你三嫂的為人,就知道她妹妹不是刁鑽之人。」

幾人說著又等了一會,金芸果然就醒了,見到這麼些人圍在她身前,當即就嬌憨地叫著九雅,「八姐,我給你添麻煩了麼?」

九雅抹著她的濕發,叫人端來熱湯給她喝,輕笑,「沒有,只是把四弟嚇得不輕,先趕緊給他道歉吧。」

金芸靈秀的目光一轉,就看到了之前在塘邊看到的那個練劍公子,把湯轉放下,臉色不由自主一紅,卻是純真道︰「打擾了公子練劍,真是對不起。」

傅宏博連連搖著手,「姑娘太客氣了,是我太不小心,把你當了壞人,一時失了手,還請姑娘見諒。」

金芸坐起來還要跟他客氣,九雅打斷了她,「好啦好啦,照你們兩人這麼客氣下去,天都要黑了。如果沒事了,就跟姐姐回去吧。」

金芸這才下了軟榻,九雅告了辭,就帶她出院門。而待她無意見回頭時,卻見傅宏博還呆呆在站地門口望著她們。

九雅心里一動,金芸已拉著她的手吐了吐舌頭,「八姐,那人的功夫好高,他舞劍的時候,不管是樹上還是樹下的葉子,都跟著他的劍舞了起來,漫天飛舞,好看得緊。如果不是我看得忘形露出身形,他也不會突然出劍傷我,都怨我。」

九雅眨眨眼,打趣道︰「如果日後每天都讓你看他舞劍呢?」

金芸先還沒反應過來,待到春菊撲哧一笑,她才知道了九雅的意思,就不依地噘了小嘴道︰「八姐,你就取笑我。」

九雅揉揉她的濕發,笑得更是促狹,「誰取笑你了?你剛才是昏迷了不知道,你可是四弟一路抱著回去的,都說男女授受不親,你都那個樣子被他抱了,難道他還不會對你負責?只要他一負責,以後你們豈不是就可以日日相對了?」

金芸被她笑得面紅耳赤,啐了她一口,轉身就當先跑開了。

幾個人回了淳華院,傅譽已經回來了,之前已經听春梅說金芸落水的事,見她沒事,他也是放了心。三個人坐在一起吃過飯後,就各自回了房。傅譽進門就把九雅摟進懷里道︰「娘子,近段時間我可能要出一趟門,真舍不得你……」

九雅靠在他懷里,仰頭問道︰「為什麼要出門?有什麼緊要的事?」

傅譽微擰著眉,「今天和拓跋野談成了一樁大生意,本來是想讓給二哥去做的,但是二哥一個人又做不了那麼大的主,這次可能我得和他們一起出門。」

「什麼生意非要去做?」九雅轉過身來環住他的脖子,「不可以不去麼?那個拓跋野不是個好東西,你二哥也同樣是個危險人物,我怕你有危險。」

傅譽點了她鼻子一下,「放心吧,我對他們有防範,他們兩人都休想對我怎麼樣。不過我就是擔心你……」

九雅撒著嬌,「既然擔心我,那你帶我一起去。」

傅譽斷然拒絕,「不行,我們都是男人出門,你跟去像什麼話?」

九雅撇著嘴,咕嘟道︰「大男子主義。」

傅譽黑了臉,「什麼叫大男子主義?讓一個女人在外拋頭露面就好了嗎?像你這麼樣的絕色娘子,我恨不得天天捆在胸前才好,怎麼還敢把你往外邊放?我不是自討苦吃麼?」

九雅捶了他胸口一下,生氣道︰「我最听不得這種話,我是個人,又不是木偶,哪能讓你怎樣就怎樣?你若老只想著把我關在這個籠子里,也不怕我厭倦?」

她說著推開他背轉身去,傅譽臉色一變,一把又將她撈回來,臉色又如凶神惡煞一般,「你剛才說什麼?籠子?厭倦?你認為我這里是籠子,你厭倦與我在一起?」

他不知不覺手下就用了力,捏得九雅生痛,她甩著他的手,怒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放開我!」

傅譽一時間又來了拗勁,更是將她捏得死緊,低吼道︰「你讓我放開我就放開?我偏不放!」

他說著又死死把她往懷里拉,九雅大怒,腳下連踩,揮舞著指甲就往他臉上抓。傅譽避讓著,同時將她的兩只小手一起抓住反絞到她背後,讓她無法動彈,最後才壓低臉面惡狠狠道︰「你再給我說放開試試?你既然嫁給了我,就是我的人,你的心里,你的眼里,你的嘴里,都只能裝我一個!若是敢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把我惹毛了,我都一起給殺了,大家誰都別想好過!」

他說得極為蠻橫,又不講道理,九雅動彈不得,只覺心里無限委屈,她一心一意為他,他卻只把她當了私有物,簡直是霸道凶狠得讓人難以接受。如果喜歡她,不是應該要爭取兩情相悅麼?就這麼一味的禁錮壓制,難道把她當了一個沒有思想的所有物?

她的眼淚情不自禁就涌了出來,這種**她受不了,就算有朝一日幫他把毒解了,照他這種霸道,可能要讓她窒息到不能呼吸,她也無法與他繼續生活下去。而像他這種性情的人,又叫她如何喜歡得起來?更何談愛?

見她不再鬧,在懷里又無比安靜,傅譽心下才稍平靜,然而當感受到衣襟上的濕衣的時候,方知道她在哭,這時才慌了神。把她推開一看,果然見她眼睫上掛滿淚痕,有些語無輪次道︰「你別老說一些讓我傷心的話,我自然也不會發橫。好了好了,算我不對,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下次我一定改。」

他給她擦著淚,九雅很想轉身而去不理他,但是想到這個機會難得,便吸著鼻子道︰「改?你怎麼改?動不動就要殺人,動不動就要我這樣那樣,我也是有思想的人,怎麼能只想把我關著不見外面的太陽?你這不是不講道理麼?」

傅譽心里糾結得要死,看著她婆娑的淚眼,又實在不忍她傷心,只好退一步道︰「也沒說不準你到外面去曬太陽,若是到哪里去都讓我陪著,不接觸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我自然也會應許。」

九雅實在不知怎麼跟他說下去,什麼叫不接觸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他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肯定是包括任何人。她氣惱得轉身就往門外走去,非得去透透氣才好,不然她馬上要窒息了。

然而還沒待她走一步,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只听趙管事在門外小聲帶著哭腔道︰「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快點去救救我家趙大……」

九雅頓時驚得跳了起來,急忙將門拉開,果然見到趙管事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哭倒在門口,見她開門,立即爬起來道︰「少女乃女乃快去救我家趙大,他中了毒針……」

「什麼?趙大也中了毒針?那還站著干什麼?救人如救火,趕快走。」九雅一臉著急地催著趙管事走,傅譽眉目一動,緊跟其後。

趙管事不敢驚動任何人,跌跌撞撞帶著他們兩人往後面的一處平房里趕。待到進得屋,就見趙大躺在榻上,他的媳婦已是嚇得暈過去,陳媽媽抱著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子也是身子直發抖。

九雅奔到榻前,陳媽媽驚魂未定地指著趙大的右胸口,「針就射在這里,少女乃女乃快救救他……」

九雅果然看到了一根藍汪汪的針,當即拿出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塞進趙大的嘴里,傅譽在旁邊把他的下頜一捏,藥丸就下了喉。隨後九雅又拿出帕子把那毒針取出,再讓趙管事拿來小刀,在火上烤了烤,消過毒後,在趙大傷口劃了一個十字口,再拼命擠那傷口,盡量把那里的毒血放出來。

一會兒時間,就放了大半碗黑血,同時趙大的臉色已見好轉。

她終于松了口氣道︰「幸好救得急時,已經月兌險了。」

傅譽眼光閃了閃,問趙管事,「趙大今天做了什麼?居然也被人施了毒針?」

「我們哪里知道?」趙管事和陳媽媽立即跪了下來,「謝謝少女乃女乃救命之恩,若是我們趙大也出事了的話,還叫我們兩個老的有什麼活頭?」

他們老淚縱橫,畢竟才喪一子,眼下差點又失去大兒子,又如何不讓他們嚇得掉了半條魂?

九雅忙把他們扶起來,嘆口氣道︰「日間那荷包陳媽媽想必也確認了吧?」

陳媽媽淚流滿面道︰「奴婢自然知道的,那是小綠的,我下午問了她,她只說那東西曾在二女乃女乃屋里見過……我們這才知道是誰讓趙三干了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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