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實在不習慣被這麼個小毛頭一再罵腦袋不好使,更不習慣被他這麼抱著,雖然是她弟弟也不行。這個時代,男女之防可重得很,一般情況,府里男孩子有得十一二歲就得從內宅搬到外宅去住,再和一些女眷住在一起,那就叫不合規矩了。
她使力推開他,戲謔道︰「什麼這般境地,什麼腦袋不好使,我怎的全都不記得了?幾乎一年時間沒見你,你長高了許多,以為姐姐這不好使的腦袋也沒長進麼?」
宋寶文陡然睜大烏圓的眼楮,上下打量著她,好半晌才點頭道︰「是,九雅果然長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很好看,很耐看,但是自始至終,你都那個腦子不好使的宋九雅……」
九雅生氣地一敲他的頭,「什麼宋九雅?有這樣稱呼親姐的麼?你在族學里讀書,難道先生就沒教你該如何尊敬稱呼家里的兄弟姐妹?是讓你直呼其名了不是?」
宋寶文捂著頭,不敢置信地瞪著九雅,叫道︰「你到底是不是宋九雅?居然打我?還教訓我?」
九雅實在喜歡這個小正太一樣的弟弟,雖然他身量比同齡孩子要高,但是他仍然是稚氣的,令人情不自禁就生了憐愛之心。她忍不住又重重敲了他的頭一下,「我豈止打你?還要罵你,以後再這麼沒大沒小宋九雅宋九雅的叫,我就把你的嘴巴縫起來,讓你以後連飯都吃不了。不信你試試?」
宋寶文徹底呆怔住了,九雅見他一時回不過魂,又撲哧一笑,捏著他滑女敕的臉頰佔盡便宜道︰「以前姐姐懵里懵懂,和你玩笑打鬧,現在姐姐嫁了人,已經是大人,豈能還像以前溺愛你,任你沒大沒小的胡來?罷了,你若還認我是姐姐,就乖乖叫一聲姐姐。若是還想胡扯,那從此以後我便當沒有你這個弟弟,選吧。」
宋寶文憋著口氣,好像撞見鬼一樣,臉上是永遠都想不通的郁悶。
五姨娘過來柔聲說道︰「三少爺,八姑女乃女乃說得有道理,以前她沒出嫁,你們兩個鬧著是沒什麼,如今她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不能跟在家里時一樣了,應該按規矩來,快叫姐姐。」
宋寶文噘著嘴,一臉失落,他緊抿著唇,別扭地別開了頭,長睫濃密而彎曲,猶如兩把刷子一般輕輕震顫,真正是優良品種出來的,那模樣簡直太惹人生憐了。
九雅實在喜歡他到了極點,也怪不得原主為了這個弟弟願意付上生命,這孩子,確實有讓人願意為他付出的致命的吸引力。她握住他的手,輕道︰「如果一時不習慣,姐姐也不逼你,只是等下看到姐夫,可不能這樣,知不知道?」
宋寶文仍然沒有出聲,九雅便松開了他,「我現在去見庶祖母,你要不要去?」
宋寶文默不出聲的點了點頭,九雅笑道︰「不去見見姐夫麼?他在前廳和爹在說話。」
宋寶文像賭氣一樣,「不去!」
九雅只當他是小孩子脾氣,便依了他,幾個人一行來到姨老太太的院子里,老人家早在門口翹首以盼了,九雅先就要給她行一個大禮,卻叫她一把攔住,鼻子一酸,眼楮就濕了,連聲贊道︰「好,好,好,庶祖母果然是沒有看錯的,我們家都出了個縣主,此次遭難,若不是有你,我們這宋家,基本上就完了。」
她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旁邊的福媽扯著她的衣角打圓場道︰「八姑女乃女乃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該高興才是,怎麼能哭呢?」
姨老太太連連拭著淚水,九雅搖著她的手臂撒嬌道︰「庶祖母千萬別哭,不然等一下大家伙兒都跟著流起眼淚來該怎麼辦?」
姨老太太又笑道︰「我這就是高興的,八丫頭果然沒讓庶祖母白疼,快進來快進來,莫要站在門口說話。」
幾個人都相繼坐下,宋寶文一言不發緊挨著九雅,九雅則緊挨著姨老太太坐下,還窩在她肩頭道︰「這一次出事後,听說您的身體還硬朗,庶祖母不愧是個心胸寬闊的,遇事榮寵不驚,令人好不佩服。」
姨老太太拍著她手,慈愛道︰「都這把老骨頭了,還怕什麼來著?就只是擔心著小輩,好在這心也沒擔多長時間,听說是你相公出了面,才將這事平息下來。八丫頭,這下你可是我們整個宋府的救命恩人,若沒有你,這宋府就完了。」
九雅仰起小臉道︰「不明別人看,就看庶祖母和寶文,相公也是該這樣,何況都是我的親人呢?日後遇到風雨,這里總歸還是我的娘家不是?」
「好孩子,好孩子,以怨報德,我們這府里頭哪個能及得上?想那肖氏,為了一已之私,一再將你的婚事給破壞,可是到頭來,她又討得什麼好?還差點將我們整個宋府都送入不覆之地,可惡啊可惡。」
九雅面上帶著少見的冷笑,「如今她已經閉在佛堂,總也要為她一生的罪孽受點罪不是?」
姨老太太直搖頭,「那點罪孽算什麼?這老天都早給她準備好了。你知道不,那金霞本已許了安家那大公子,結果,今年二月底在春闈中考了貢生,四月初又通過殿試,得了探花,皇上當即就要點他入翰林院編修,結果不知他怎麼搭上了太子府,太子在他耳邊一說,他回頭就把金霞的婚事給退了。」
九雅一驚,「什麼?安子程把七姐的婚事給退了?我怎麼不知道?」
五姨娘在旁邊插言道︰「在我們宋家被抓下監的時候安家就把退信送到了府衙大牢,當時把你爹氣得只差罵人。現在安家與我們宋家也算是完全絕了交,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爹和安大人這麼多年的交情,終究是抵不過那權利的傾軋。」
此等情況,也完全失了九雅的意料,其實仔細想來,也完全是在意料之中。那安夫人,初次來宋府就看自己不順眼,不顧當年的婚約,便想將自己降為妾給納了,當時無非就是看中了金霞和金霞後面的肖家勢利。如今太子與宋府交惡,肖家生恐受牽連,根本連一個人都不敢派過來。那安家得不到好處了,宋家又連著遭了難,都是像避瘟神一樣的避著,什麼兒女親家立即就翻臉不認,分明就是小人行徑。由此可見,世態果然是炎涼的。
加上安子程中了進士,如願搭上了太子府,說不定他已經有了更好的目標,不知哪家女兒又要糟他的瘟。
听到金霞被安子程退了婚,九雅心里先是感覺一陣痛快。當初金霞和肖氏那般設計害自己,不就是想和這安家結親麼?結果又如何?安家背信棄義得很,有第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當時肖氏得意洋洋地,以為一切都已安好了麼?所以說,金霞被退婚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轉而她又嘆著氣,一個女子被人退了婚,日後要說再嫁,又談何容易?誰家會要一個曾經傳聞與男人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所以說,肖氏算來算去還是算得遺漏了,而金霞有今日,也全是拜她這位母親所賜。
姨老太太唏噓道︰「依我想來,安家還不是見你爹沒了職份,宋家再無利用價值,便不顧言論,才將金霞給退了婚。唉,金霞日後該怎麼辦啊?雖然沒正式請過冰人,我們宋家丟臉不要緊,她以後還怎麼嫁人?」
九雅默然不語。
姨老太太忽然又笑道︰「八丫頭听說沒有,你們候府大房的傅宏博托人來向我們家九丫頭提親了,听說那傅四公子在此次也考了個進士出身,也是個不錯的小伙子。八丫頭,你怎麼看?」
九雅眼前一亮,「四弟真的來提親了麼?什麼時候的事?」
五姨娘詫異道︰「八姑女乃女乃怎麼不知道?放榜後第三天就請了媒婆來,相當隆重的,你們一個府里頭住著,怎麼會不知道?」
九雅也是覺得奇怪,不說傅宏博考了進士的事,這親事更是不曾听人提過,這悶罐子一樣的家伙,還真是悶到家了。
「那你們答應了嗎?總不會拒絕了吧?」她笑道。
「這麼好的事,哪里會拒絕?我瞧那傅四公子玉樹臨風的,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定然不會拒絕了。」姨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幾個人正在說著,四姨娘和二姨娘也過來了,她們給九雅見了禮,都拘束地坐在那里。
隨便又聊了幾句,九雅就回頭一直坐在她身旁默不出聲的宋寶文,「你的功課怎麼樣了?」
不待寶文說話,五姨娘就略帶驕傲道︰「三少爺今年已經考上了秀才,先生說他讀書極用功,過不得幾年,定然也能考個進士。」
九雅點頭模他腦袋,「不錯,男孩子就當該這麼努力上進,等有了出息,將來也不用擔心被人欺負了。」
寶文非常討厭她模他腦袋時那種把他當三歲小孩的模樣,以前這個動作都是他在作,她來承受,現在只一年不見,為什麼就一切都變了樣,全反了過來?
他甩開她的手,一臉抑郁道︰「這些道理不用你教我,我都知道。」
這孩子還真別扭,九雅望著他,有些啞然失笑。正在此時,外面忽然就響起了吵嚷聲,「你這死丫頭,以前在我面前連條狗都不是,居然敢攔著我?怎麼啦?現在她成了縣主,我就不能見她了麼?」
分明是金霞的聲音,所有人都停了話頭,只听春菊在外面大聲道︰「七姑娘,奴婢沒說不讓你進去,可是你端這麼大個屎盆子,是想燻死人麼?少女乃女乃怎能被這種污物所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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