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來到尚,只覺里面靜悄悄地,她讓一個宮女進去通報,說她求見淑妃娘娘听說是縣主,又還有蘇文兩位嬤嬤陪著,本不欲通報的宮女這才勉強進去。過了一會,宮女滿臉不悅道︰「娘娘說身體抱恙,不便出來見客。」
九雅微微一笑,耐心道︰「麻煩進去再通報一聲,就說江大人有話托我帶給淑妃娘娘。」
宮女一怔,轉身又進了屋內,不一會子,立即就從里面走出了一個面目精明中年太監。他恭敬地走到九雅面前,一臉歉意道︰「娘娘昨夜積了食,身子正有些不舒服。不過剛才一听有她家兄的消息,頓時來了精神頭,縣主趕快里面請。」
九雅也不推辭,進了一間正殿,再到偏殿,一個一身端正宮裝長得白淨秀氣的中年婦人坐在涼椅上,旁邊兩個小宮女正在打扇。那婦人,想必就是昭王之母江淑妃。
九雅上前規矩地見了禮,江淑妃上下打量著她,半晌才道︰「不知道縣主如何見到家兄,家兄又有何話托你轉告?」
九雅恭謹道︰「之前曾在鄣州與江大人相處過一段時日,江大人一直很掛念淑妃娘娘,他說……」她到這里便打住話頭,目光卻望向殿內那幾個侍候著的宮女太監。
江淑妃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便揮了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
太監宮女應聲出去,就留了之前相迎的中年太監,蘇文二嬤嬤也不敢留,自覺跟著走到門外。
江淑妃給九雅看了座,便壓低聲音道︰「家兄讓縣主托了什麼話?」
九雅清淡地笑了笑,如今的江淑妃因為昭王的原因,一直都在宮里低調得很。除了請安,一直都深居簡出,不參與宮里任何一方的爭斗,就是怕給遠在北疆的昭王惹來任何不必要的麻煩。但是久居深宮的人,豈會是庸碌之輩?就算是神仙,也時常要聞聞飯香,何況身處這權利中心,想濁者自清都不可能。
她輕聲問道︰「不知道娘娘之前有沒有听人提起過江大人上書皇上的事?」
江淑妃垂下眼,遮擋住她任何情緒,半倚著扶手不經心道︰「听是听說過,不過那都是關乎朝堂的事,本宮乃後妃,豈會去過問?」
「臣婦自知娘娘不會過問,不過,不知道淑妃娘娘有沒有自江大人上書的內容上猜出他托我轉告娘娘何事?」
江淑妃蹙了下眉,不悅道︰「縣主若是想讓本宮猜測的話,本宮不想再與你說下去。」
看來這位江淑妃倒是位直性子,九雅笑道︰「江大人上書皇上,直揭太子與楚大人勾結的事,如今皇上卻當沒發生過一般,連太子一根手指都沒動一下。娘娘,難道您沒想過江大人現在已經身處險境的事麼?」
江淑妃臉色一變,此事她又如何不知道?可是身處深宮,自己稍一動彈,恐怕不僅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就連昭王也會跟著受牽累,她又能怎樣?就算她想管自家兄長,恐怕也是鞭長莫及,莫奈其何。
「太子難道敢公然報復舉報他的人?」她實在不明白,一向處中庸之道的兄長忽然之間怎的變得如此銳利,難道不知道這麼樣做,完全會變成太子眼中釘嗎?他總不會真的認為那一紙文書就可以掰倒太子吧?
「太子自然不會公然報復舉報他的人,但是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清?再說,當時江大人曾分析給我听過,他如此做,全是為了日後昭王在北疆能安然過下去。畢竟,太子拒對昭王撥糧款,而齊王又重掌北疆大軍,江大人明知會遭受太子打擊,但是他為了向齊王表明心跡,保得娘娘和昭王,不得不為之。」
她這般說,江淑妃倒有六七分相信,嘴上卻是冷道︰「你是說家兄已經選擇了齊王陣營?」
九雅輕緩一笑,「娘娘不必如此凌厲,就算江大人不做,娘娘不是也有所動作了嗎?」
江淑妃終于抬起眼,上下打量著她,良久,才慢慢道︰「你胡說什麼?本宮整日呆坐宮中不問窗外事,除了吃喝拉撒,能干什麼?」
九雅不為所動,徐徐道︰「當日,江大人曾向我提起過娘娘祖籍乃鎮江小鎮的事,雖然後來移居了臨水,以臨水為祖籍,可是又如何改變娘娘生長于鎮江的事呢?」這事要說很隱秘,若不是江大人無意之間提起,她向來又細心,不然也不會將江淑妃與某件事聯想在一起。
江淑妃臉色難看到極點,「不過就是一個祖籍而已,這又有什麼能拿來說事的?」
九雅不急不忙為她釋疑,「我得到一個消息,說楊貴妃宮里的小太監何德也是臨水的,在未入宮前,也姓江,不知道這麼說,淑妃娘娘認為這件事能不能拿來說事?」
關于何德祖籍的事,可是央了蘇嬤嬤去打听的,之前那紙條上就寫了這東西。
而之所以對何德起疑心,是基于之前安慧然的那件事,雖然安慧然牽累她全家下了監,但是當中,有些地方並不是按她寫好的劇本去發展,那麼何德的湊巧,自然就是有人故意為之了。
江淑妃心內巨震,然而臉上卻不見半分,「縣主說什麼,本宮怎麼說不懂?」
九雅輕笑出聲,「娘娘太謙虛了。其實昨兒何德那般巧在肖松芝被押走後再走出來作證指證安慧然,還有安慧然屋里的麝香,我承認,我之前有讓人進安慧然的屋里想給她塞點,但是卻遲了一步,安慧然屋里早有了,分明有人比我更想將安慧然一棒打死。娘娘現在懂我在說什麼了麼?」
江淑妃未再反駁,沉默著,過了一會,才慢慢道︰「縣主今次來的意圖為何?」
兩方的話既然都已經挑明了,九雅也不再拐彎抹角,「想必淑妃娘娘放了何德在貴妃娘娘那邊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對貴妃形成最有效的打擊力。娘娘厚積這麼多年,現在就已經是一個將貴妃娘娘除去、同時向皇後娘娘表忠心的時候。想必以淑妃娘娘的觀察力,也應該能明白太子已非當日皇上心目中的太子,齊王又漸勢大,所以建議淑妃娘娘千萬要認準風色……」
「你今次來是想為皇後娘娘充當說客?」江淑妃狐疑道。
九雅搖頭,「我不喜給任何人當說客,只不過現在身處險境,不得不找一個有利于我的方向。現在淑妃娘娘幾乎與我同一處境,為何我們又不聯起手來,一把將貴妃娘娘扳倒呢?這既是自保,又是為他日尋求出路,何樂而不為?」
江淑妃定定地看著她,良久,忽然笑了,像春花綻放一般,「之前怪不得听說齊王欲求娶于你的事,本宮听後還在暗笑齊王沒眼光,如今一接觸,原來是一個玲瓏剔透心思靈巧的女子。也好,光就皇後娘娘派了蘇文兩位嬤嬤護在縣主身邊,可見皇後娘娘對縣主的器重,也相信本宮所做的一切皇後娘娘都會知曉,將來定然會給我們母子留一些出路。罷了,本宮就以此為契機,送給皇後娘娘一個大禮吧。」
九雅心自喉嚨落回胸腔,起身恭敬道︰「謝淑妃娘娘看得起。」
江淑妃整個身子都倚進椅背里,曼聲道︰「是你運氣太好,也是你觀察入微找上了本宮,不然,以這次貴妃娘娘的手段,就算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躲得過這一劫。」
乾清宮里,洪武帝吃著楊貴妃特意送來的燕窩湯,邊沉聲問道︰「貴妃真的有法子讓宋九雅迷了心性,專听朕的調派?」
楊貴妃雖然有了年紀,但是一身迤地宮裝仍能將她保持得如二八少女的身材勾勒了出來。她微一欠身道︰「皇上,臣妾什麼時候對您說過謊?臣妾之前就見皇上為了傅譽和息王的事食不安寢,而您現在質押著寧和縣主雖能起到制約傅譽的效果,可是長此下去,恐怕也要被朝臣所詬病。臣妾憂君之憂,這便才央了父兄去苗族請了高人來,只要對縣主下了控心蠱,還不怕傅譽對皇上的話言听計從?這可是以逸待勞的事,皇上若是不信,何不試一試?」
洪武帝放下碗,揉著眉心道︰「控心蠱真能控心嗎?是不是朕說什麼話她都會听?傅譽會不會舍了她,還要聯合他的外祖與朕作對?」
楊貴妃力勸道︰「皇上,那傅譽可是把宋九雅寶貝得緊,臣妾听說自宋九雅進門以後,傅譽為了她,連一個通房都不願要,只想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地過下去,他怎麼會舍得了她?又何況他的病如今瞧來似乎已有起色,完全都是拜宋九雅所賜,如果他不想死的話,他現在還要倚靠她的醫術繼續醫病,皇上認為他會舍得了她?人若是連命都沒有了,還要那些名利作甚?所以皇上大可放心,只要宋九雅受控,傅譽必定同樣受控,同時也卡住了息王的脖子,所以到時候就算您要息王把三藩之地一起交出來,他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皇上認為呢?」
洪武帝听得心動不已,楊貴妃又道︰「傅譽明就到京了,這事可不宜再遲,不然到時候他進宮要人,皇上就算推托,哪里有這般直接拿捏他來得快捷?」
洪武帝目光閃爍,稍一沉吟,「愛妃待怎樣做?」
楊貴妃心喜,壓低聲音道︰「只要皇上把宋九雅招來,臣妾再讓布吉巫師出手……」
她嘀嘀咕咕說了一大堆,洪武帝不置可否听著,稍後,便笑著朝外面說道︰「宣寧和縣主進殿。」
外面有人應聲,過得一會子,一個太監就領著九雅進來。她今上身著淺綠瓖金邊縐紗上衣,下著絹百褶裙,袖口邊是提花料制成,質地緊實又輕薄,褶紋飄動,給人以輕拂秀麗之感。
她進殿就見禮道︰「不知皇上召臣婦來有何貴干?」
此時洪武帝坐于龍案後,旁邊坐著巧笑嫣然的楊貴妃,她側後站著一個黑膚大蒜鼻眉目陰鷙的婦人,令人一眼就感覺她身上一股涼嗖嗖的陰冷之氣。
洪武帝很客氣地給九雅看了座,然後才一臉笑意道︰「听說明傅譽就會回京,你們這一次出京,對我們大夏百姓造福不少,朕為整個新宜的百姓感激不已,所以朕想先通知縣主,明晚上,朕想在宮里為你們小兩口正式擺幾桌接風宴,到時候朕會請幾位朝臣相陪,務必請縣主今就可以做好準備參加。」
他這是一個很正常的邀請,九雅沒有道理去拒絕。何況洪武帝還一副很是平易近人的樣子,好像在和她話家常一般,九雅更就只有感激的份,「謝皇上洪恩,其實這都是臣婦應該做的。」
洪武帝哈哈一笑,隨後有宮人奉上了茶水,聞之香氣濃郁,茶葉色澤綠翠,形如銀針,內呈金黃色,湯色橙黃,九雅接過茶盞,洪武帝大笑道︰「這是顧渚紫筍茶,是雨前急程茶,入口甘醇,縣主可以品一品,看看這貢茶味道如何?」
他是皇上,她是臣,皇上金口玉言,他的話,九雅哪敢不遵從?她笑著謝了恩,垂下眼,細細看著茶水,實在看不出什麼異樣,連香味也很純粹。她放下茶盞,只端著茶杯,用她今特意穿著的大袖半掩,慢慢舉杯飲茶。
稍後,便抿著唇閉目回味道︰「好茶,雖然臣婦不善飲,但也能喝出其中濃郁甘醉的香味,不愧是貢品,真的從未飲過。」
她在飲茶的時候,站在楊貴妃身後的陰鷙婦人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直到她放下袖袍,嘴角便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洪武帝自是看到了她的表情,心下更是愉悅,便東拉西扯地和九雅說著話,一時問她在宮里習不習慣,一時又問她傅美人身體可還好?九雅都一一回答。
待到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楊貴妃就見九雅神情有些恍惚起來,回頭一看,那布吉巫師朝她點了點頭,她便知事情已成,忽然開口問道︰「宋九雅,你看著本宮。」
九雅抬眼望向她,神色有些茫然。楊貴妃盯著她的雙眼,慢慢問道︰「宋九雅,你可知道本宮是誰?」
九雅定定看著她,好半晌才怔怔道︰「您是貴妃娘娘。」
「那本宮旁邊的這位呢?」
九雅依然呆痴相,「是皇上。」
楊貴妃欣然一笑,接著道︰「你相公是誰?」
九雅皺眉,想了又想,「傅譽。」
「那你喜歡他嗎?」
「……喜歡。」
洪武帝也試探道︰「如果讓你勸說傅譽把手里的兵權交給朕,你會不會答應?」
九雅怔了怔,看看楊貴妃,又看看洪武帝,最後她忽然捂住頭痛苦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楊貴妃直盯布吉,布吉對著九雅嘴里連連默念,嘴皮快地張動著,直到九雅捂著頭慘呼出聲,她才住了嘴,低沉道︰「從現在起,她一定會對皇上和娘娘的話惟命是從。」
洪武帝冷哼一聲,又繼續問捂著頭還在喘氣的九雅道︰「如果讓你勸說傅譽把手里的兵權交給朕,你會怎麼做?」
九雅緩緩抬起頭,眼里浮起一層霧氣,好像被吸干了靈氣的玉珠失了光澤,「臣婦一定遵從皇上任何命令。」
「哦?是嗎?」楊貴妃見她終臣服,忽然笑對洪武帝道︰「皇上,之前安慧然的案子,臣妾可以保證,絕對是宋九雅使了詭計讓安慧然入了她的套,不如,這第一件事,臣妾就讓她老實說出如何害安慧然的過程?」
洪武帝臉一沉,「當日安慧然利用肖松芝害傅美人的事證據確鑿,又怎麼會是宋九雅設的套?難道愛妃認為朕已經老糊涂了嗎?」
楊貴妃略帶撒嬌道︰「皇上,臣妾只是說說,是與不是,宋九雅就在面前,何不問問她呢?這樣一來,倒可以判定她是否真的已經臣服于皇上了不是?」
洪武帝沒有出聲,楊貴妃便轉頭對九雅道︰「宋九雅,那日安慧然被說成害得傅美人滑胎的事,你可有參與其中?」
九雅呆望著她,點頭,「臣婦有參與其中。」
洪武帝一驚,「難道安慧然真的是被你陷害?你又是如何陷害于她,快說!」
「就是安慧然所取得那個麝香的事,因為宮中麝香不好找,她便用重金找了宮中的老人悄悄要來麝香。她的行蹤恰好被臣婦听見,當日看到傅美人因為她的毒而滑了胎,臣婦心里惱恨,安慧然向來又謹慎狡猾,怕抓不到她的把柄,臣婦便讓人在她屋子里放了麝香,正好洛公公搜房,搜到了那東西,就可以坐實了安慧然的罪行。」九雅一臉呆相,語速不快不慢地將話回答完整。
楊貴妃不敢置信,拔高聲音道︰「不可能,如果不是你設計,安慧然又怎麼知道那血寇蘭的效用?你向來通醫理,一定是你暗示了她,又用什麼法子讓她起了害肖松芝之心,快說,是不是這樣?」
九雅閉緊嘴,一個勁搖頭。
「不是說她現在對我們的話惟命是從麼?愛妃怎的還在質疑她所說的話?」洪武帝不愉道。
楊貴妃張了張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才道︰「那你告訴本宮,當日安慧然用重金找了宮中的哪位老人要來麝香?」這個人可重要得很,說不定就是皇後身邊的人,這下子倒要讓皇上知道皇後的為人,皇後可是無時無刻不在尋思著打壓太子府這邊的人。
九雅歪著頭想了想,「臣婦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不過知道他住的地方。」
洪武帝此時也起了好奇之心,雖然宮廷爭斗他已經習慣,但是眼下想見識九雅被控的程度,便沉聲道︰「既然知道地方,縣主但請帶路,朕倒想知道究竟是誰那麼大的膽子,膽敢給人提供毒害朕龍子的毒藥。」
九雅依言起身,徑直在前帶路,然後洪武帝帶著他的儀仗隊,楊貴妃也帶了十多個太監宮女跟在她後面。
他們一仗人聲勢如此浩大,不僅驚動了馬皇後,連幾宮妃嬪也驚動了。她們不由自主都跟在後面,實在也想跟著瞧瞧熱鬧。
馬皇後跟在洪武帝身邊,嚴肅道︰「皇上公務繁忙,今日怎的還有時間帶著眾人跟在寧和縣主後面走路?」
楊貴妃笑盈盈地將宋九雅自承參與迫害安慧然的事說了出來,又說宋九雅還要指認曾經弄來麝香毒害傅美人的宮人,言下之意,馬皇後這次要倒大霉了。
馬皇後臉上平靜無波,點頭道︰「既是如此,倒是真要去看看,看看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給安慧然害人的毒藥。」
楊貴妃冷笑,這不是賊喊捉賊麼?難道不是她這位皇後生恐傅美人生下孩子,指使人用麝香來害傅美人?只是……傅雨嫣明明沒有懷孕,她的胎又如何滑起?難道傅雨嫣並沒有與宋九雅聯合,而是與皇後聯合了在暗中搞鬼?
除開已經被控心神不可能撒謊的九雅,她不得不把矛頭指向馬皇後。
她邊走邊想,而此時九雅已經一排屋子前,她直接指著一間關著門扉的房間道︰「那日便是見到安慧然與這里面的一個太監相談,她給了他很多銀子,太監便給了安慧然麝香……」
「把門打開,看看究竟這里住的是誰?」隨著洪武帝一聲沉喝,兩個大太監直接拍門道︰「何德,快點開門!」
因為門外面沒有上鎖,自然是有人在里面上了栓,所以他們才叫開門。
而當楊貴妃听那兩個太監叫的是何德的名字,立即就覺不對,吃驚地問道︰「住在這里的真是何德?沒有弄錯麼?」
一個大太監恭敬道︰「回娘娘,這里確實住的何德,這廝現在就在里面,等下他開了門,娘娘就知道奴才沒弄錯。」
楊貴妃臉色一變,這下輪到馬皇後冷笑了。門並沒有立即打開,洪武帝大怒,叫人將門一腳踹開,只見一片雞毛亂的狼藉之中,何德手里抱著一個黑色罐子瑟縮在角落里直發抖。
德公公大聲道︰「何德,你可知罪?」
何德一下子趴伏在地上,大呼道︰「皇上,皇後娘娘,奴才不知何罪之有?」
馬皇後眼楮四下一掃,看到何德的身後躺著四五只死雞,旁邊扔著一把雪亮的刀子,他手上還有染有未擦干的血,由于熱,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她喝道︰「有人看見你之前賣給安慧然麝香,你應該也知道,安慧然把那麝香縫在香囊里,直接害死了皇上的龍子,本宮說得如此清楚明白,你還不知罪麼?」
何德死鴨子嘴硬,大叫道︰「皇後娘娘,奴才哪里有那麼大的狗膽干害死皇上龍子的事?奴才知道那是殺頭的大罪,奴才冤枉啊……」
還不待他把冤枉叫完,幾個侍衛太監已經開始在他屋子里搜了起來,突然,一個侍衛自床底下模出一小包紙包叫道︰「皇上,這里真的有麝香……」
他把麝香遞到德公公手里,德公公聞了聞,謹慎道︰「皇上,真的是麝香,看來寧和縣主說得沒錯。安慧然是從這廝手里得來的東西。」
楊貴妃驚得手腳發涼,何德是她宮里的人,腿腳靈活,平日使喚起來也很順手。特別是他自十歲一進宮就被她選在身邊培養成心月復,眼下怎的會與麝香攪和在一起?此時她似乎聞到了一種莫名陷入別人設好的陷阱極其危險的氣息,兀自想著該如何與何德撇清關系,不讓自己被人栽害!
洪武帝的臉色青厲得嚇人,一腳將何德踹翻在地,威嚴道︰「快說,你這里怎麼會有麝香?你拿麝香來做什麼?」
何德在地上打了個滾,連手里的黑色罐子也失手滾開了,他哭喪著臉驚懼地跪爬在地,「皇上,這麝香只是奴才用來燻屋子的,奴才哪里敢把這東西拿去賣錢?皇上,奴才冤枉啊。」
不待洪武帝說話,楊貴妃已經狠厲道︰「皇上,這廝狡猾得很,之前就曾偷過臣妾宮里的玉如意拿出去賣,臣妾看他求得可憐巴巴,便沒將他交出來,只貶了他無事再不準進臣妾的屋。誰料他居然膽大包,還敢私自賣起麝香害人,是臣妾失察,望皇上馬上賜死他,以慰皇上還未降世的龍子的在之靈。」
洪武帝也不是傻子,他冷冷看著她,「說貶他不準進你的屋?朕怎麼前都還見他在愛妃的屋里晃蕩?難道是朕老眼昏花了嗎?」
楊貴妃眼皮都不眨一下,「皇上,前他去臣妾屋里,還不是為了求臣妾允準他回到重華宮侍候?臣妾自然是沒允。」
何德似乎知道他已經成為棄卒,跪地磕頭道︰「皇上,貴妃娘娘說的都是真話,是奴才的錯,奴才被貶出來不甘心,前又去求了貴妃娘娘,所有的事都是奴才一個人犯的,求皇上不要怪罪貴妃娘娘啊……」
他如此說,也就是與楊貴妃撇清了任何關系,就算他犯了什麼事,都不會被扯到楊貴妃頭上,楊貴妃心里稍定,這倒是個忠心的,可惜了,今次恐怕會要損了這個多年心月復。
想到這里,她不由再望向那些可惜的死雞,還有地上的刀,再就是那個黑色罐子,忽然想到一事,臉色頓時大變!
馬皇後冷笑一聲,「何德,既然你說沒有賣麝香與安慧然,本宮暫且相信你,只是,你這屋子里的四五只死雞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些雞都是你殺的?你一個人關在屋子里殺雞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