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恥辱是好事。」女人看著門外，漸漸收斂起笑容。「知恥方能後勇。其實你也不必太過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會有弱點，世界上不存在沒有弱點的人。也因為這樣，人才會有進步。」
「愚蠢算的了什麼？沒有主見那又怎麼樣？優柔寡斷更是很多人的通病。強者和弱者的區別，並不在于兩者之間，誰的弱點少。相反的，往往強者身上的毛病遠遠多過弱者。就拿九州國最具傳奇色彩的皇帝，第七任皇帝，暴虐、嗜殺、貪婪，在九州百姓心目中，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暴君。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當年橫掃半個大陸。」
對于女人這番話，莫凡並沒有釋懷。只是認為女人是為了安慰他才這麼說。莫凡曾經熟讀九州歷史，九州國歷屆皇帝中，莫凡最欣賞的是第八任皇帝，最崇拜的，便是第七任皇帝。
在莫凡心目中，九州國第七任皇帝眼光卓絕，才華橫溢，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奇才。雖然暴虐，但這是對違反九州國綱常的人。對于有功之人，他從不吝嗇，相反，在那種時期，想要穩定一個國家就必然要這麼做。嗜殺，那也是對于敵人來說，在戰場上，誰會對敵人仁慈？貪婪，這也是對被侵略的國家而言，九州第七任皇帝的目標是統一大陸，此等宏圖壯志，又怎麼片面地解釋成貪婪呢？
「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女人的目光仿佛能夠穿透人心，猜到別人心里在想什麼似的。看著默不作聲的莫凡，女人淡淡地說道。「凡事無絕對，無主見，其實也是一種廣納意見的胸襟。優柔寡斷，換個角度來看，這也是沉著冷靜，凡事三思而後定的表現。關鍵在于，如何掌握這中間的尺度。」
女人的一番話猶如混沌之中的一道驚雷，讓漸漸開始鑽牛角尖的莫凡忽然之間醒悟過來。「您的意思是說，我所欠缺的就是如何把握這個尺度的能力？」此刻，莫凡的眼神已經再無半點不敬，連說話都已經用上了敬語。
「您？」女人目光中透出一些好笑，「你不覺得，對一位年輕的女士用這個字眼，很不妥嗎？」
莫凡愕然，剛剛那番交談，已經讓莫凡在潛意識里將這個女人當成了前輩，漸漸的，言語之中也透著敬畏。而女人這番話，卻讓莫凡注意到，面前這個女人，只不過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妙齡女子。
一時間，莫凡忽然有種感覺，好像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是錯的。這種感覺之前跟她在淚光湖遇到時一樣。
「說起來，尹蘇也著實有些可悲。」女人故意扯開話題，說道。「恐怕她從出生，就開始詛咒命運了吧？」
莫凡不解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女人淡淡地笑道︰「不是嗎？尹蘇很聰明，也很有野心。只不過，她卻是個女人。雖然她手握莫家大權，卻不敢僭越族長之位，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對于像她這種極富權力欲的人來說，難道不可悲嗎？」
莫凡沒有答話，或許是因為和尹蘇之間實力的懸殊，導致的潛意識里的自卑。莫凡從來不願意評價尹蘇是否可悲之類的。
「知道我為什麼會來找你嗎？」似乎是覺得氣氛有些沉重，女人找了個話題，問道。
「不知道。」莫凡搖了搖頭，從剛剛開始，他就對女人的身份很好奇。女人那一舉一動所流露出的氣質，還有那種異于常人的睿智，這都不是一個尋常宗派家族里的女人能夠有的。
這樣一個女人，怎麼會來找我呢？莫凡可不認為是自己那場簽決讓女人對他有興趣，他有這個自知之明。所以，莫凡對此一直很奇怪，卻又找不到機會問。
「你那場簽決，很精彩。不過，卻算不上什麼。準確地說，這場簽決從一開就已經決定了勝負。」女人淡淡地說道。「你做了八年的鋪墊，而莫凌卻沒有半點準備。有心算無心，不贏都難。況且，莫凌之所以會被你逼的那麼慘，很大程度上是他的心性導致。若是他能沉著冷靜，不輕敵，全力以赴的話，你的計劃根本就是紙上談兵。」
莫凡低著頭默不作聲。對于這一點，他其實心里很清楚，如果這會兒換做是莫秋這種對戰經驗豐富的人，他會輸的很慘。
或許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這些話從面前這個女人嘴里說出來。莫凡心里有些別扭，總有種被她看扁了的感覺。
「原本在觀禮席上，看到你以靈源做代價，施展出靈咒奔雷。我對你已經徹底失望，你的眼光也太淺短了。為了贏這場簽決，以自己的靈源做代價，這簡直就是愚昧至極。」女人一邊說著，一邊略帶自嘲地說道。
「不過也幸虧我能看到最後。不得不說，看完這整場簽決，我只能說，之前確實錯看你了。」
莫凡心中一緊，有些狐疑地看著女人。她不是猜到了什麼吧？
果不出莫凡所料，女人一邊將之前的那壺茶倒掉，重新泡上一壺。一邊淡淡地說道︰「你確實是一個男人。」
莫凡的臉上有些難堪，這話怎麼听著都覺得別扭，我不是男人，難不成你是男人嗎？
「別急著月復誹。」女人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在我看來，一個男人，不僅要有能夠受**之辱的韌性，更要有壯士斷腕的魄力。而你，這兩點都具備了。」
女人給莫凡到了一杯茶，淡淡的茶香就像泗水塢的雲煙，在莫凡和女人的周圍縈繞著。女人伸出五根縴細的手指，在莫凡眼前晃了晃，道︰「在我見到的男人中，跟你同輩的，能夠具備這兩點的，不超過這個數。」
「五百個？」莫凡詫異地問道，這女人的要求也忒高了吧？
女人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口一，笑而不語。
「五十個？」莫凡心里暗暗驚詫，看得出來，女人的閱歷很豐富，在她見過的人中間，能夠稱得上男人的，就只有五十個？
「是五個！」女人話音剛落，莫凡就驚得呆住了，那剛剛端起的茶杯也掉落到了地上。
「你也太抬舉我了。」莫凡苦笑了一聲。似乎是已經成了習慣，每當有人能夠看出一些他的本性，或者有人稍微對他另眼相看，莫凡的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緊張，就像一個人內心深處的秘密被人知道了一般。
女人也不理會莫凡的故意自貶，自顧自地說道︰「我不知道尹蘇究竟是如何在這個時間點上識破了你的本性，這也並不重要。我只知道，當時的你處境很危險。簽決中，你輸了，絕對會被莫凌殺掉，贏了，尹蘇看到你能夠打敗莫凌，對你會更加忌憚，更是容不得你。輸贏兩難吶，說實話，如果換做了是我，我還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莫凡的目光漸漸的變的陰冷下來，而女人像是沒有看到，繼續說道︰「其實，你在使用第一個靈咒時，是有足夠的把握能打敗莫凌的。」女人說著，朝莫凡略帶俏皮地問道。「我沒說錯吧。」
「看樣子，我是沒說錯了。」看到莫凡的目光越漸冰冷，嘴角卻露出若有若無的笑容。女人莞爾笑道。「而你第一個靈咒卻沒有對莫凌下殺手，因為你知道，無論是贏了莫凌，還是殺了莫凌，等待你的，都是死路一條。別人都以為你是用這個靈咒決勝負，卻沒想到，你只是用這個靈咒來設局。最後你使用的靈咒奔雷才是真正的殺招，不得不說，你很聰明，你將尹蘇的性格模得很清楚，尹蘇看到自己的兒子有生命危險，竟然失去了冷靜，也傻傻地上了當。」
「真是機關算盡吶！」漸漸的，女人停住笑聲，那雙簡直能夠把人看透徹的眼楮盯著莫凡。「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讓尹蘇放心的拿你繼續當棋子利用，你不惜自爆靈源。雖然看似魯莽沖動，實則膽大心細算無遺漏。」
女人越說，莫凡的眼神就越冷。說到最後，莫凡的目光中已然透出殺機。「你究竟是什麼人？」
女人嘴角微揚，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說道︰「我叫紅菱，是個醫士。」
醫士？莫凡冷冷地笑了一聲。這個鬼話怕是北鎮的小孩子都不會相信。她這份洞察力和分析力，恐怕整個大陸也是絕無僅有的。這種人僅僅是個治病救人的醫士？
莫凡冷靜地看著面前這個女人，幾乎是將她從頭打量到腳。漸漸的，莫凡的心有些沉重，女人的小腿很細，曲線很好，小臂就像新生嬰兒般，看不出半點肌肉，兩只手手指很縴細，找不到半點傷痕。
由此可見，女人絕對不是靈言師，更不可能是武士。往往靈言師即使很少練習格斗術，小腿也會因為長期站樁而變得比一般人要略粗一些。絕對不可能有像她這麼好的曲線。除非，是修為已經登峰造極，不過以她的年齡，根本不可能。至于武士更不用說了，哪個武士的手上沒有老繭？就憑她那細弱的手臂，光滑白皙的虎口，怕是連刀都舉不動吧。
莫凡此時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將女人一招斃命，但是，讓莫凡忌憚的是，女人既不是靈言師也不是武士，怎麼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說出這些話。隨即，莫凡忽然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女人時，女人似乎身後帶著侍從。
一時間，莫凡進入兩難。這個女人絕非什麼善類，而且現在還不知道到她跟尹蘇是什麼關系。萬一她跟尹蘇關系密切，留著她，絕對是個禍患。況且，就是今天她說的這番話，被尹蘇知道了的話……
想到這里，莫凡額頭上漸漸的冒出了冷汗。
要是殺她，雖然是易如反掌。但是，很明顯的，這個女人絕非普通人。一般的家族和宗派培養不出這樣的女人，本來一個莫家已經讓莫凡頭疼了。現在如果再惹上什麼不知底細的勢力，接下來的事情，莫凡想想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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