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泓現在居住的屋子不足三十平米,小的可憐,門和窗都是木質的很不結實,窗子上的玻璃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塵,然後被黑夜中的雨水沖刷,形成一條條帶著雨滴的灰敗痕跡。
陸景泓就坐在這樣的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夜,窗外的陰沉的天空似乎被撕了一個大口子,一聲聲巨雷就響在耳邊,陸景泓清俊的臉龐映在被雨水沖刷干淨的玻璃上,面色沉重而冷凝。
他抿著僵硬的唇角,眼楮不眨一下的盯著窗外的雨幕出神,放在膝蓋上的手掌緊緊的握著膝蓋,筆直的身姿一如既往,就像是一座雕刻好的石雕,亙古不變的姿態,他靜默的表情,讓人無法猜到他心中所想,然而此刻的他,卻無端給人一種落寞孤寂的感覺。
當蘇靜文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她走出簡陋的臥室,就看到了這樣的陸景泓,他無聲無息的坐在那里,因為天氣陰沉屋內光線不好,陸景泓的側臉隱在黑暗中,偶有閃電劃過令蘇靜文看清了他俊美卻神情寡淡的臉龐。
蘇靜文向前走了一步,卻險些被橫在客廳的椅子搬到,當她穩住身形時,抬眸卻對上了陸景泓清冷深邃的墨眸,那一瞬間,蘇靜文止不住後退一步,並非因為她怕陸景泓,而是因為心中莫名其妙的悸動!
陸景泓看著蘇靜文,表情冷寂,墨眸幽深,他靜靜的看著她,許久之後,才平淡的開口︰「既然已經醒了,就沒有再呆在這里的必要了,回去吧。」他的聲音很平淡,波瀾未動,哪怕坐了一夜,身子也疊立筆直,讓人不敢貿然撼動他。
僅僅是一個夜晚,陸景泓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更加沉穩而不動聲色。
蘇靜文忘了挪步,她倔強的看著陸景泓,就像個耍賴的孩子,賴定了陸景泓這個人,哪怕她心里怕被丟棄怕的顫抖,她還是抬起美麗澄澈的鳳眼,看著陸景泓努力的微笑道︰「陸大哥……」
然而,尚未完成的話,卻被陸景泓毫不留情的打斷,陸景泓抬眸,清冷的雙眸掃過面帶殷切的蘇靜文,轉頭看向別處,抿著唇,近乎嚴厲的苛責︰「你現在要做是回到喬家奪回屬于你的寵愛,屬于你的一切,而不是在貧窮的地方刻意討好一個與你毫無關系的男人!」
聲音平淡冷靜,卻充滿了清冷的責備!
蘇靜文瞬間沉默下來,一聲不吭的看著陸景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一時間,屋內寂靜無聲,能听到的就是他們彼此的呼吸聲!
許久,又或許是只有一瞬間,蘇靜文驀然向前踏出一步,卻不慎被那把椅子再次絆了一下,這次她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豁然倒地,她卻顧不得膝蓋上傳來的疼痛,倔強的看著陸景泓︰「那個人的寵愛早就與我無關了,他才是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得人!」
然後,她近乎偏執的看著陸景泓,無賴的坐在地板上,宣告道︰「我不會回去的,絕不,不管你是不是討厭我,既然兩年前你帶我走了,你就該對我負責!」
負責!
這兩個字,狠狠的刺入陸景泓的心中最軟的角落,疼的近乎讓他窒息。
如果可以,他又何嘗想讓她回去?可現在她跟著他除了顛沛流離,擔驚受怕還能有什麼好日子?她還……懷著孩子,怎麼能跟他過這種沒有明天的日子?
如果他一開始沒有因為拿不出醫療費而通知喬子航,沒有因為那些丟下她,該有多好!
「你懷孕了。」陸景泓冷寂的看著他,即便用了全身的力氣,還是控制不住身子在陰暗的角落顫抖著,因為自責,更是因為要親口告訴她這個答案。
這個對他們而言,殘忍的答案!
她呆坐在地板上,臉色一瞬間變大煞白,她看著面容沉靜的陸景泓,大片大片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眼淚滑過唇角,她嘗到了咸澀的味道,突然清醒了過來,擦干了眼淚,扯了扯唇角,努力的站了起來,湊到陸景泓身邊,抓著他粗壯了不少的手臂說︰「你騙我的,對不對?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懷孕!你開玩笑的對不對?你怎麼可以開這樣的玩笑呢,你嚇壞我了。」
陸景泓偏著頭,闔上雙眸,冷毅的臉龐僵硬著,話再也說不出口。
蘇靜文看見陸景泓的表情,臉上所有表情一瞬間凝固,她攥緊了手,眼神無處安放,思緒混亂間,她瞥到了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瘋了一般的掙扎起身,沖進了雨幕中。
陸景泓坐在死寂一般的屋內,看著某個角落發怔,然後他煩躁的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兩步,然後實現不由自主的放在了敞開的門扉處,向門扉的方向走了兩步,然後跑了起來,向蘇靜文遠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