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帝聞言嘴角微勾,一抹笑意蕩了出來,當下微笑道︰「公主這麼快就有心儀的對像呢?」
阿麗雅微笑道︰「許是緣份吧,我一見到世子便十分喜歡,覺得他就是我這一輩子的良人。」
明雲裳听到她這一句話心里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這個朝代的女子不是都應該含蓄一點嗎?這個阿麗雅比二十一世紀的那些女子還要直接不少,若是阿麗雅看上的不是郁夢離,她怕是會覺得阿麗雅可愛無比,可是阿麗雅偏偏看上了她的阿離。
她的男人又豈會讓別的女子搶走?
明雲裳當即微微一笑道︰「婚姻大事,從來兒戲不得,公主看上世子,是世子的福氣,只是婚事也得經過雙方同意,公主有問過世子了嗎?他是否同意?」
阿麗雅愣了一下後道︰「昨日見過世子一面,只是走的太過匆忙,來不及問。」
明雲裳笑顏如花,溫和無比的道︰「本相建議公主還是先問過世子再做定奪,若是世子不願意的話,怕到時候會令公主難堪,反倒不妙。」
阿麗雅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明雲裳又微微抬頭看著她道︰「本相和世子是好友,知道他已娶了一房妻室,公主的身份高貴,若是嫁過去做側妃或是小妾什麼的,總歸不太合適。」
天順帝看了明雲裳一眼道︰「謹愛卿何出此言,公主身份高貴,自然是要做正妃的。」
「回皇上的話。」明雲裳淡淡的道︰「世子已經娶妻了,這一次微臣與世子南下的時候,世子一路上都在夸他娶了個好妻子,听他的語氣,似乎是兩情相悅。皇上此次若是直接賜婚的話,怕是在棒打鴛鴦,對公主也不太好。」
「世子有妻子了嗎?」阿麗雅有些吃驚的道,她昨日得來的情報,下邊的人將郁夢離娶明雲裳的那一段自動忽略了,所以她並不知曉郁夢離已經娶妻的事情。
明雲裳淡笑道︰「正是,他之前在宜城休養的時候遇到一位女子,對她甚是愛慕。容微臣說句大膽的話,公主欣賞世子是世子的福氣,只是公主在來見皇上前,還是將消息打听清楚一些比較好,否則也另公主難堪。」
阿麗雅看了明雲裳一眼,她這一次終是听出了這話中的刺了,當下嘴巴微微扁了扁。
天順帝看了看明雲裳,又看了看阿麗雅一眼,然後微笑道︰「謹相說的事情朕也听到了傳聞,只是如今這蘭陵王府的上封的折子還沒有呈上來,在皇族的檔案里,世子並未婚娶,所以也都算不得數,世子若是真的那愛那個女子的話,又豈會不報上來?」
這一次輪到明雲裳愣了一下,她知道在古代所有皇族中人娶親基本上都要上報朝庭,並且記錄在案,然後再賜予封號什麼的,而郁夢離知道那個跟在他身邊的明雲裳是假的,自然也就不太上心,再加之蘭陵王未回,這事便一直耽擱著,沒料到此時竟殺出一個阿麗雅來。
她的眸子微微一斂後道︰「皇上說的甚是,若是按這樣算,世子的確未曾娶妻,只是整個蘭陵王府里上下都知道這件事情,如此一來,對那女子也不公了。」
天順帝看了她一眼後道︰「朕听聞謹愛卿和那女子似乎還有一段淵源。」
明雲裳听天順帝這麼一說,心里一沉,卻依舊淡定無波的道︰「微臣在宜城時,那女子與微臣是鄰居,由于兩家挨的近,關系也算不錯,所以平日里也有些往來,那女子原本命途坎坷……」
「是她與你私吧!」天順帝打斷她的話道。
明雲裳知道謹夜風和她的事情八成是容景遇告訴了天順帝,如此一來,麻煩還真的來了,她當下心念如電轉,當下輕聲道︰「微臣與那女子自小一起長大,說有淵源自有其事,但是若說到有私,皇上倒是冤枉微臣了,也辱沒那個女子了。那女子出身書香世家,頗有教養,性情更是溫馴無比。微臣一直將她當做親妹妹看待,她也敬我如兄長,不想卻被人誤會,說微臣與她有私,她為保名節曾自盡過,而微臣也不願她難堪而進京趕考。其實那女子在世子成親之前倒與容太傅有過婚約,只是容太傅因為誤听了微臣和那女子的傳聞逼她為妾,她不願受辱,便奮力解決婚約。微臣對那女子甚是敬重,她那樣的一個弱質女子,品質高潔,若不是被人逼的太很,想來也做不出太過出格的事情來。」
明雲裳的事情容景遇是對天順帝說起過,提到時只說那女子不潔,與他有婚約還與人私通。而容景遇在說到這件事情時並未說私通的對像是誰,後來謹夜風高中時,天順帝也派人去查過謹夜風的事情,天順帝這才知道謹夜風和明雲裳的事情。
天順帝看了明雲裳一眼道︰「謹愛卿竟如此敬重那個女子,朕對那女子也有些好奇,想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讓世子,謹愛卿和容太傅都提到她,並且為她說話。」
明雲裳自不會認為的容景遇會好心的幫她說話,他所有的目的不過是在于對付她罷了,而天順帝若是想見那個假的明雲裳的話,事情就有些大條了,先不說假明雲裳對他們的事情知道多少,光是假明雲裳的那副性子,她就很不喜歡,她也不覺得假明雲裳能應付過來天順帝。
原本她是巴不得假明雲裳去死,可是若是假明雲裳不能替她保住世子妃的地位,那麼她的阿離也要變成阿麗雅的相公了。
這事當真是無比苦逼,她一生自認是什麼事情都遇到了,可是在她搖身變成謹夜風之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變得那麼的不靠譜來!
她心里一時間也不是滋味,只覺得這簡直就是烏龍中的烏龍,烏龍中的戰斗龍!
她咧嘴一笑道︰「皇上,那女子雖然讀過私塾,識得一些字,也有一些膽識,但是讓她來面聖只怕有些不太妥當,怕是她沒有面見天顏的膽識。」
天順帝看了明雲裳一眼後道︰「謹愛卿是覺得朕會吃人不成?」
明雲裳咧嘴一笑道︰「話說微臣未見到皇上時,也曾覺得皇上的天威能吃盡天下之人。」
天順帝笑道︰「少貧嘴了!」
明雲裳也笑了笑,阿麗雅的眸子微微一合後道︰「听謹相這麼一說,我倒也想見見那個奇女子了。」
天順帝微笑道︰「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宣世子帶那女子進宮來,朕見見,公主也見見,看看世子和那女子到底是如何恩愛。若真是恩愛無比的話,自不能棒打鴛鴦。」
明雲裳心里暗暗叫苦,還想著用其它的話攔下來,只是終究有些話不好說,而天順帝此時又淡笑道︰「好了,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阿麗雅輕輕點頭,明雲裳自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了,當下微笑道︰「既然聖意已定,微臣便先告退了,南下一趟,累積了很多的公務,微臣下去處理了。」
天順帝輕輕揮了揮手,她便退了下去,她一走,阿麗雅也退了下去,卻並未出宮,去御花園里賞花靜候皇帝的宣詔。
明雲裳離開大殿之後,心里倒有些惱怒,卻又滿是無可奈何,卻並沒有回到她辦公的衙門,只是在宮門前候著。
她從來沒有如此焦燥過,之前她對郁夢離雖然有些猜疑,對他也有很多不滿的地方,只是那些事情是兩人的私事,經由昨晚的事情之後,兩人的心結也已經解開,她覺得她需要正面這場危機。
她此時才知道,原來在她的心里,郁夢離的位置竟是比她想像中的還重要。她以前以為自己對這種事情會很淡定,不管發生什麼都能坦然應對,可是如今才發現,她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大方。
明雲裳看了一邊天邊的黃雲,知道這天怕是又要下雪了,她的心里又有幾分無措,心里微微一想,卻也有了計較,反正事已至此,也唯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的心意一定,卻听得身後有人道︰「左相站在這里觀天象嗎?是否看到什麼異像?」
明雲裳一听到這記聲音便覺得惡心無比,扭過頭卻給了容景遇最為燦爛的笑容,她淺笑道︰「容太傅說笑了,我只是一個書生,又哪里懂得那些星像之事,容太傅若是對這件事情感興趣,大可于去問問極擅長佔星的牛太傅。」
容景遇白衣如雪,整個人站在雪里,卻比雪還要白上幾分,他今日的墨發用一塊儒巾半扎著,頭上戴了一頂雪白的雪帽,單手撐著傘,端端是無限風流之色。
容景遇見她笑的明媚,那眼底深處卻依舊可見厭惡的神色,他知道他和她們梁子結的不是一般的深,當下淡淡的道︰「倒也不是感興趣,只是見左相心神不寧,所以想和左相搭個訕而已。」
明雲裳微笑道︰「本相和容太傅還沒有熟到可以搭訕的地步!」
容景遇淺笑道︰「算來我們是同鄉,還都曾和一個女子有些聯系,左相莫不是將心上人也快要忘記呢?」
明雲裳淡淡的道︰「那些事情都是過去式了,本相早就忘懷,難道容太傅至今仍未對那女子忘懷嗎?」
「正是。」容景遇雙止灼灼的看著她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想我都很難將那女子忘懷,所以有時候見到謹相心里卻總易生感嘆,總會把謹相想成是她。」
明雲裳微笑道︰「容太傅的想像力當真是豐富的很啊,看來是最近的日子過的太不順利,所以才會精神錯亂,把本相想成是容太傅朝思暮想的女子了。只是這一切也注定了容太傅是空想一場,本相敢保證,那女子就算是見豬見狗也一定不想見到容太傅。」
容景遇的眸光淡淡的道︰「謹相很了解她嘛!」
「當然!本相自小和她一起長大,對她的性情最是了解。」明雲裳揚了揚眉毛道。
容景遇微笑道︰「嗯,說的是很有道理,但是其實空想的又何止只有我一人,左相對世子這一輩子怕也是注定了要空想了。」
明雲裳笑道︰「不知情的人怕是會以為本相有斷袖之好,好在本相的性取向再正常不過,沒有容太傅那麼變態。」
容景遇長嘆道︰「我也在想,我對那人是好的太過變態了,以至于她做了那麼多我不能容忍的事情,我還一直容得她胡來。」
「不是你容不容得她胡來。」明雲裳的眸光一片冰冷道︰「而是你有沒有本事阻止她胡來,不是我小看容太傅,我敢打賭,容太傅這一輩子一定會敗在她的手里,弄不好,連小命也得一並陪進去。」
「哦?有這麼邪門嗎?」容景遇淡淡的道︰「對此,我倒是很期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明雲裳真想撕破他的臉,然後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幾腳,容景遇卻傲然如松般站在雪地里,看著飛雪寒風在眼前飛過。
明雲裳覺得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和他說的,當下扭頭便朝外走去,容景遇卻又緩緩的道︰「裳,這一次我不會再對你手軟,你自己好自為之。」
明雲裳這一次卻是連頭都沒有回,甚至連腳步都沒有頓一下,從他嘴里喚出的那一個裳字讓她惡心不已,她真心覺得他這樣喚她的名字會把她的名字給弄髒了。
郁夢離才回到蘭陵王府,便接到了宮里傳來的消息,他縱然不知道那個公公是為何而來,卻也猜到了幾分,心里一時間有些暗然,卻很快就淡定了下來,只命人將假明雲裳喚出和他一起進宮。
兩人一起走在進宮的路上,假明雲裳半靠在他的肩頭道︰「世子,你可算是回來了,這段日子把我擔心壞了,昨日里听說你被王爺罰了,你的身子打不打緊?」
郁夢離淺淺的道︰「無妨,這一路有謹相照顧我,我甚好。」
假明雲裳的眸子微微動了動,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復雜,郁夢離微笑道︰「真的不用擔心,我知道昨日父王罰我的時候,你必然為我擔心不已,也去父王那里為我求了情,只是父王的性子,我心里清楚的很,沒有人能必變他的決定。」
假明雲裳輕輕嘆了一口氣,听到他的話後低下了頭,她昨日是為他擔心了,但是還是沒有膽量去求蘭陵王,蘭陵王是什麼樣的人,她心里是極清楚的。而她這段日子因為和郁夢心鬧的並不愉快,在王府里也沒少受氣。
這樣的生活和她之前預期的實在是差太多,只有危險,並不見半分溫情,郁夢離待她也是淡漠到極致,兩人自成親之後就是聚少離多,好不容易這一次兩人的關系有了些許改進,郁夢離又去了南方,只留她一人在王府之中,她以前做丫環的時候都沒有覺得在王府里那麼難捱,如今卻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滿是荊棘,若是毫無防備的坐下去,怕是連命都得喪了。
郁夢離的眸光深了些,卻並未說話,只是伸手撫了撫她額前的發。
假明雲裳因為他這一個極為簡單的動作,淚水都快要流了出來,她輕聲道︰「世子,若是這一次皇上真將阿麗雅公主賜婚給你的話,我只求你一件事情,那就是將我留在身邊,我願意侍候你一輩子。」
郁夢離輕聲道︰「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個明雲裳,除了她,沒有人配做我的妻子。」
假明雲裳聞言愣了一下,一時間心里愁腸滿結,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咬著唇道︰「世子,我……」
「噓!」郁夢離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道︰「你听,雪從天上的下下來了,多麼的輕柔。」
假明雲裳听不懂他話里的意思,不禁愣了一下,他又緩緩的道︰「我覺得我們在一起不需要過多的言語,我想你懂我的心。」
假明雲裳再次一愣,這一次卻更加糊涂了,只是他難得對她說這麼軟軟的懷話,心里頓時甜蜜無比,當下便將眼楮合了起來,靜靜的听著四周的聲音。
郁夢離的眸光微冷,手輕輕一抬,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快人便有些迷糊了起來,雙眼頓時有些發直,他輕聲道︰「翠偎,扶我下馬車吧!」
「是,世子!」假明雲裳輕聲道。
郁夢離輕輕嘆了一口氣,這瓶藥是靈樞配給他,若是有人聞到這種藥味後,並不會馬上去去知覺,而是會忘掉之前所有的事情,由得身邊的人擺布。
兩人緩緩下了馬車走進皇宮,前面的宮門每一道都很順利,他走到重華門外時,見明雲裳正從里面走出來,當下便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明雲裳也微笑著道︰「世子進宮呢?」
郁夢離輕輕點了一下頭,明雲裳淡笑道︰「咦,你的衣服怎麼都濕了,我在宮里備有一套狐毛大麾,不如先將我的換上,暫避過寒氣如何?」
郁夢離微笑道︰「如此便有勞謹相了。」
「不客氣。」明雲裳微笑著道,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將他領到一間側室去,那是她昨日里休息的宮殿,昨日進宮時的衣服還在那里。
三人進去之後,明雲裳和他對視了眼,卻見郁夢離極快的把明雲裳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然後戴在假明雲裳的臉上,再把假明雲裳身上外衣月兌了下來,將明雲裳身上的衣服對換了一下。
明雲裳看到假明雲裳時問道︰「她這是怎麼呢?」
「別多問。」郁夢離輕聲道︰「我給她下了藥,她三個時辰之內不會清醒,我出門的時候讓紅依去宮門品接她了,一會她會自己出宮。」
明雲裳愣了一下,伸手在假明雲裳的眼前晃了晃,卻見她連眼楮也不眨一下,郁夢離將一切弄好之後,然後輕聲對假明雲裳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謹夜風了,你先出宮在宮門外等著,紅依會在那里接你。」
假明雲裳重復道︰「我是謹夜風。」
明雲裳見狀大感神奇,當下瞪大一雙眼楮看著郁夢離道︰「你這藥也太邪門了,竟如此厲害!」
郁夢離笑了笑,卻並不說話,明雲裳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里等你?」
郁夢離看著她道︰「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會來這里。」
明雲裳失笑,她今日里听到皇帝的話後一時間難以平靜,只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唯有賭一賭,賭她和郁夢離的默契,于是她便候在這里,若是今日郁夢離不到這里來到話,那麼他被皇帝下詣娶阿麗雅她也不覺得太過難過。
可是,他終是來了,她卻知道這時靠的不僅僅是兩人的默契,而是兩人的判斷了,她覺得在這里等他是最好的解決法子,他覺得和她一起面對是最好的法子。
她的心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過,像是飛到雲端一般高興,原本還有些沮喪的心在這一刻又燃起了濃濃的斗志。她總得為了自己的幸福爭取一下,而她總覺得幸福是握在自己手心里的。
郁夢離也很開心,他覺得往後的路就算是再難走,有兩人一起走便也不再可怕,而且他也不用再為她多加擔心。
一切準備好之後,明雲裳和郁夢離便一起走了出來,只是她已變了事模樣,而假明雲裳已成了謹夜風,郁夢離對假明雲裳道︰「這一次多謝謹相了。」
「客氣了。」假明雲裳道。
明雲裳覺得這事實在是太好玩了些,這種身份的置換實在是一個奇跡,今日里好在莫揚沒有跟來,否則怕也要穿幫的,她看著假明雲裳走路的樣子,顯得有些痴呆,她忍不住輕聲問道︰「這樣行不行啊?」
郁夢離淡淡的道︰「應該沒有太大的關系,她以前來過皇宮,認得皇宮的路。而你是外臣,總不能一直呆在皇宮之中,總要親自走出去才行。」最重要的是蘭陵王府里更不安全,那個傳詣的公公又一直跟著,他就算是想要換人也沒有機會,所有的一切,只能在皇宮里進行。
明雲裳嘆了口氣道︰「好像只能如此了。」
兩人的身後跟著方才來傳消息的公公,只是兩人說話的聲音極低,那公公就算是隔得近也听不到什麼,而兩人近乎耳語的樣子,倒顯得兩人的關系更為親密。
容景遇站在不遠處看著三人走出來,他心最細,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差別,他的眸子冷如寒冰,卻極為淡陌的道︰「同樣的伎倆在我的面前玩兩次,你們不嫌累嗎?」
他的語氣很輕,幾乎就沒有一絲感情在,他頓了頓後又自言自語的道︰「我說過,我以後不會再對你手軟,這一次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明雲裳走了十幾步遠的時候終是不放心,扭頭看了一眼,只是這一眼不看還好,一看倒嚇了一大跳,她分明看到容景遇就站在不遠處的牆跟下。
她知道她這樣的把戲可以騙得了所有的人,一定騙不過容景遇,當下心里一慌,而容景遇也看到她,給了她一記溫和無比的笑容,而那一記笑容只看得明雲裳渾身冰冷。
她頓時明白阿麗雅公主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局,阿麗雅好巧不巧的看上郁夢離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其目的便是為了她。她暗嘆容景遇實在是個懂得窺測人心的渾蛋,竟是將所有的一切都算死了,而他今日怕是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後,不管她去哪里,他都一定會跟著。
她一向認為自己對身邊的事務是極其敏感的,不可能被人跟蹤,可是容景遇卻算不得人里的數,他的輕功絕佳,跟在人的身後也不會拿眼楮一直看著她,所以要瞞過她真的不是一件難事。
她的異常郁夢離也感受到了,他看了一眼明雲裳道︰「別怕,這件事情還可以有另一種玩法。」
明雲裳的眼里滿是不解,郁夢離卻微笑道︰「我們先去做我們的事情,一會見招拆招便是,反正對你而言你此時是如假包換的明雲裳,而她嘛……」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她本來就不是謹相,就算是個騙局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明雲裳扭頭看著他,他又緩緩的道︰「他想要玩這一場局,我們自是要陪他一起玩,這枚棋子是他放在我身邊的,就算是毀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明雲裳听他這句便知道他是對假明雲裳動了殺機,她的心里一時間竟也有些復雜。
郁夢離卻又淡淡的道︰「不去想容景遇的事情,我們去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明雲裳眼里還是有一分擔心,郁夢離輕笑道︰「容景遇自認機關算盡,我又是傻子,昨日里听說你有事進宮里就覺得有些不妥,如今這一場局就看誰玩的比較高明了。」
明雲裳也知道此時就算是擔心,也沒有太多的用處,倒不如相信郁夢離一回。
兩人來到御書房里,張公公通傳之後便將兩人進去,兩人前腳進去,後腳阿麗雅便也跟了進來。
三人行過禮之後,天順帝看著明雲裳道︰「明氏,抬起頭來。」
阿麗雅對明雲裳也滿是好奇,見她抬起頭來的樣子,眉榻膚黃,雖然模樣清秀,但是絕對算不上是美女,當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只是她的眉頭很快就舒展開來,再看那個清秀可人的女子,面色雖黃,卻別有一番清高之氣。
天順帝還是第一次見到明雲裳,對她的長相也微微皺眉,雖然明雲裳做為女子這樣一副模樣也不算太丑,但是放在國色天香的郁夢離身邊一比,就成了十足十的丑八怪。
他又看了一眼阿麗雅,因為郁夢離的那一分嬌柔,讓原本顯得滿身英姿的阿麗雅成了男人婆。
天順帝暗暗嘆了一口氣,這人和人還真是不能比,郁夢離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人神共憤了,這也是他听到那個預言卻一直對郁夢離關照有加的根本原因。這個世上,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和郁夢離一比,便都顯得俗了起來。
他的那雙眼楮實在是極美,此時將斗蓬下,縱然眼楮看起來沒有太多的神彩,卻也終究難掩人他的傾世之姿。
明雲裳見天順帝讓她抬頭,一雙眼楮卻一直看著郁夢離,當下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天順帝回過神來看著明雲裳道︰「你就是明氏?」
明雲裳輕聲道︰「民婦便是明氏。」
天順帝的眸光斂了斂後道︰「你覺得你配得上世子嗎?」
明雲裳看了郁夢離一眼後微笑道︰「世人在婚姻的事情上,大多都講究一個門當戶對,民婦和世子的家世,自是不配;而若論長相的話,世子有天人之姿,而民婦只有蒲柳之姿,也是配不上世子的。可是人之情感,很多時候是不論家世,也不論長相的,心中有彼此,哪怕擋在彼此之間的是萬丈深溝,中間隔的是刀山火海,那些也都不是距離。」
天順帝冷笑道︰「你的口才倒是不錯,但是你也應該知道皇族里是容不得你這種卑微的血統?」
「皇上若說到血比統之事,民婦說一句大不敬的話。」明雲裳緩緩的道︰「民婦的祖上,不乏秀才舉人,這些雖然入不了皇上眼,在當地卻也算得上是書香世家。而太祖皇帝在開國之前也只是一介馬夫而已,又有何高貴之說?怕是還不及民婦來的尊貴。而若是追究天下之人的血統,那麼就有更多的事情值得說道,每個家族追究到上古時期,也不過是從猿人變化而來,天下平等。」
「大膽!」天順帝怒道︰「你竟敢藐視皇族,就不怕朕砍你的頭嗎?」
明雲裳緩緩的道︰「皇上今日里把民婦喚進皇宮,行的不過棒打鴛鴦之事,對民婦而言,若不能陪在世子身畔,死又有何可懼?」
她心里對這件事情也是有些惱怒的,天順帝欲將阿麗雅指給郁夢離,這中間怕也沒有那麼簡單,一方面是想郁夢離坐穩他們世子之位,不給郁夢心當蘭陵王的機會,另一主面的思量,她也能隱隱猜到幾分。
而這件事情怕是在天順帝的心里,都已經下定了主意,此時見她不過是奚落奚落她,走走過場罷了,畢竟在天順帝的心里,她這樣的女子又有何見識?
可是她今日里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如天順帝的心意的,她的相公誰都不能搶走。而要讓天順帝改變心意,她只有表現的無比強大,她就不信天順帝真敢殺了她!
天順帝也沒有料到這個女子竟有這樣的氣場和膽量,當下冷冷的道︰「就憑你方才說的話,朕殺你十次的理由也夠了!來人了,將這婦人給朕拖出去……」
「皇上若是真的要殺賤內的話,那麼也是微臣教導不周,微臣也有罪,請皇上將微臣一並正法。」郁夢離說罷也跪了下來,眸子里一片堅定。
郁夢離的行為讓天順帝大驚,他以前听說郁夢離和這個女子並沒有太深的感情,此時又何必如此坦護她,這一切顯然超出了天順帝的預期,他當即咬著牙道︰「郁夢離,你這是在威脅朕!」
「微臣不敢威脅皇上。」郁夢離輕咳一聲道︰「只是對微臣而言,這個女子極為重要,我們曾發過誓,不求同生,便求共死,她若是不好,也是微臣的失職,所以請皇上一並降罪!」
天順帝咬著牙道︰「你……」郁夢離在他的心里一直是極為溫順的,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超過了他的預料之外,他今年一共做了兩個媒,卻都被人拒絕的徹底。
阿麗雅見到兩人這副模樣,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她當下忙跪下來道︰「請皇上息怒,這件事是我考量不周所引起,還請皇上不要怪罪世子。」
天順帝扭頭看了她一眼,她輕聲道︰「我父王以前一直對我說,要嫁人的話一定要嫁一個真心愛我之人,若不是,寧願不嫁,而世子的心里只有這個女子,能為她而死,就算是免強娶了我,怕也不會幸福,我又豈能強人所難,置自己于不幸之境地?」
天順帝愣了一下,沒料到阿麗雅竟主動提出來不嫁了,當下眼楮微微眯了起來。
阿麗雅卻看著郁夢離道︰「我昨日見到世子,只覺得世子太過弱小,心生憐惜,原本想好生照顧他,不讓他被人欺負,如今看來倒是好心做了壞事,險些便拆散了一段姻緣。只是今日里我卻還是很感謝世子,讓我知道什麼才是真愛,為了真愛,生命都可以拋在腦後。」
她素來大度,雖然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卻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不是她的,她也不會強求。她原本覺得若是明雲裳真的沒有那樣的本事,她自會代替明雲裳照顧郁夢離,而今日里見兩人竟是生死依存,打從心底里佩服和羨慕。
明雲裳聞言也愣了一下,這個公主倒也是個特例,她原本以為怎麼著也會死纏爛打一番,沒料到竟如此輕松就放棄了,倒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阿麗雅扭過頭看著明雲裳道︰「我雖然覺得你配不上世子,但是我還是佩服你,佩服你的勇氣,長的這麼丑卻敢去愛那樣一個出色的男子。」
明雲裳發自內心里覺得這個阿麗雅和秦解語是絕配,說起話來句句嚇死人,完全不經過大腦,她原本以為阿麗雅怎麼著她夸她一番,沒料到話鋒一轉竟就罵起她來,不過她也不介意,純當阿麗雅公主敗北心生嫉妒,再說了,這也不是她的真容。
她面露微笑的道︰「嗯,民婦和公主有相同的感覺,一樣對公主大膽求愛佩服的五體投地。」
天順帝聞言心里倒有了一分怒氣,卻淡笑道︰「如今看來,這一次倒顯得朕多事了。」
明雲裳最近對天順帝的脾氣也模了個七七八八,听他這麼一說便知道他是生氣了,當下便微笑道︰「皇上龍恩浩蕩,關心世子,民婦感激不盡。」
郁夢離也淺淺的道︰「多謝公主錯愛。」他說罷又扭過頭對天順帝道︰「多謝皇上對微臣的關心,只是細細算來還是微臣的錯,是微臣娶妻之後沒有上報皇上,所以才惹來這一場誤會,微臣擬好了折子,請皇上過目。」
他所謂的折子,便是正式立明雲裳為世子妃的上報奏折,這事本應該由蘭陵王來做,只是他覺得等蘭陵王來做,怕是等到泯江水倒流也等不到,而今日的情況卻是最好上奏的時候,這一次的事情一定要做一個徹底的了斷,否則今日里有阿麗雅,明日里還不知道又有個什麼雅來攪局。
張公公將折子遞了上來,天順帝看了一眼後道︰「朕知曉了,公主的婚事怕是要再看看了。」
阿麗雅的身子微微一躬後道︰「多謝皇上關心,此次來朝,我只屬意世子,只是世子卻並非我的良人,這場婚事還是暫且做罷。」
天順帝也知皇族中沒有合適的人選,輕輕點了點頭,門外卻傳來了一陣喧嘩,天順帝的眉頭皺了起來,張公公會意忙走了出去,卻很快就回來了,回來後有些慌張的道︰「皇上,謹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