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嬤嬤眉頭緊皺,滿臉不豫地往蘭倚院行去。她離府不到兩個時辰,這尚書府里上到管事,下到普通的丫環小廝,竟然都在悄悄地議論傅明錦突然懲罰貼身丫環的事情
听完了安嬤嬤轉述的那些丫環小廝議論的話語,傅明錦冷笑道︰「看來,于姨娘這次是鐵了心要給我安一個刁蠻任性、肆意妄為、沒有禮數的惡名了」
什麼肆意懲罰僕人,什麼克扣僕人的月銀,令僕人每日只能穿洗得發白的衣服,在寒風里冷得瑟瑟發抖等等,這無論哪一條,說出去,都會令她的名聲在盛京里一落千丈。
她這頭才懲罰了三個丫頭,不到兩個時辰,整個傅府里就遍布這種謠言。這速度,還真令人驚嘆
安嬤嬤整整灌了兩大杯冷茶,才壓下心里的怒氣︰「于姨娘這招也太毒了,這些下人又哪里懂得分辨是非。這些謠言用不了兩天就會傳遍整個盛京,到時候,對二小姐的名聲會有很大的影響。可惜,如果老夫人和老爺能多關注一下二小姐,于姨娘也不會膽大包天,做出這種事情來」
祖母和父親?傅明錦冷笑,以祖母和父親對尚書府的掌控,尚書府里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單看他們是選擇重視,還是漠視罷了。
傅明錦撫了撫胸口,這股悶悶的、酸澀、痛苦的情緒,來源于這個身體。
她一向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傅明錦在心里念叼了幾句,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于姨娘也就只會這種毀人名譽的招術,太沒意思了」
安嬤嬤被傅明錦這般平靜的模樣給刺激到了,急得跳腳︰「二小姐,事到如今,我們得快點想辦法,不能讓這些謠言傳到府外去」
「嬤嬤,你覺得,還來得及嗎?」。這個世界上,謠言是禁止不了的,除非有另外一件更大的事情發生,才會將這些小謠言給壓下去,「這些話語有很多漏洞,經不起推敲,那些真正聰明的人才不會‘人雲既雲’。」
「可是……」這名聲可是關系著一個女孩子是否能找到一個好人家的大事啊安嬤嬤滿腦子都是用什麼法子,才能最快地將這些謠言平息下去的念頭,突然,她腦海里竄過一道亮光,「二小姐,嬤嬤等下去放一些新的謠言。」
傅明錦笑了︰「嬤嬤,要來,我們就來一場大的。」
安嬤嬤愣了,過了好大一會兒後,才笑道︰「原來,二小姐早有打算,偏生不早點說出來,非要讓嬤嬤著急」
兩人一番低語,末了,安嬤嬤嘆道︰「二小姐,如果當年夫人有你一半聰慧就好了」
連瑞瑩……傅明錦眼前出現那個一身白色衣裙,容貌若仙,才華橫溢的女子,她這一生,還真應了「紅顏薄命」
「嬤嬤,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逝者已矣,我們這些留在世間的人唯有活得更好,才能給予那些惡人以更深重的打擊。」
安嬤嬤點頭,欣慰地看著傅明錦,只是,想到下午以春桃為首的幾個丫環做下來的事,那本已舒展開的眉頭再次皺成了一個「川」字︰「二小姐,那幾個小丫頭也太不安分了,竟然連太後都敢議論,不能再留著了」
傅明錦安撫的拍拍安嬤嬤的手臂︰「嬤嬤,你放心,她們翻不出多大的浪來的」
安嬤嬤遲疑道︰「二小姐,要不,還是由嬤嬤出手,將這幾個丫頭處理了吧?」
「嬤嬤,這才過了兩天,離三個月的時間還早著呢」傅明錦搖了搖頭,冷笑道︰「以前,我對這幾個丫頭掏心掏肺,待她們非常好,在整個傅家的僕人里,她們的日子過得是最舒服自在的了。可是,她們又是怎麼回報我的?偷竊,下毒,背主,這隨便哪一條,都能將她們打發出府。但,我怎麼能讓她們過得這般輕松呢」
安嬤嬤一驚,傅明錦的話語里有著濃濃的恨意。難不成,在她沒有察覺到的時候,這幾個丫頭還做了其它欺主的事情?
傅明錦抬起頭︰「嬤嬤,即使我居住在整個尚書府最偏僻的蘭倚院里,祖母和父親均不待見我,可,我的外公是左相,母親是皇上親封的安陽郡主,于姨娘又怎敢明目張膽地克扣我的月銀、布匹和藥材這些東西」
「二小姐,你是說,這幾個丫頭將這些物品私扣下來了?」安嬤嬤氣得滿臉通紅,猛地站起身,如果不是被傅明錦快速地拽住胳膊,估計此刻安嬤嬤已經飆到門外去找那幾個小丫環算賬了。
蘭倚院每月領取的物品越來越少,安嬤嬤一直以為是于姨娘動了手腳,卻沒想到,竟然是這幾個丫頭克扣了二小姐的物品
「這幾個丫頭還真是跟天借了膽子」
「嬤嬤,這也是我自己識人不清,偏听偏信,才會將她們寵成這樣」傅明錦閉了閉眼,掩飾住自己想起了前身往事後心里滋生出來的酸澀,怨恨的情緒,「只是,嬤嬤,我對不起你……」
這些年,安嬤嬤為了保住傅明錦母女倆,耗盡了心血,也得罪了許多人。在傅明錦听信那幾個丫頭的挑撥話語,將安嬤嬤趕出府外後,也就注定了安嬤嬤會淪落到一個非常悲慘的局面。
這些,傅明錦無法言說,也只能在今世好好地待安嬤嬤,以補償心里的歉疚。
安嬤嬤再次愣住了,臉上惱怒的情緒還沒有褪去,心里卻泛起濃濃的暖意。她揉了揉眼楮,嘴唇張張合合好幾次,卻只覺得喉嚨如同被棉花堵塞住似的,無法言語。
這幾年,安嬤嬤眼睜睜地看著傅明錦將蘭倚院這幾個丫頭當成了親姐妹,有什麼好東西,頭一個就想到她們。而原本擺放在房間里的物品和首飾,除了被于姨娘等人打著各種旗號拿走一大部份,剩下的一小部份則是被傅明錦給了這幾個丫頭。而她的勸誡話語,不僅被傅明錦當成了耳邊風,還對她生出了惱意,有好幾次都流露出想要將她趕出傅家的苗頭來……
傅明錦這遺傳到安陽郡主的缺心眼,令安嬤嬤白了發,操碎了心,卻依然拼著被傅明錦厭恨的可能而沒有放下保護、指點、教傅明錦成才的念頭。
安嬤嬤一直以為,她為傅明錦做的這一切,無怨無悔。
只是,到了此刻,她才恍悟,不是不怨,不是不恨。
安嬤嬤紅著眼,隨意地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哽咽道︰「二小姐,這不怪你,你是主子,她們是僕人。主子待僕人好,這是僕人的福,主子待僕人不好,僕人也得生受著。這個世上,除了她們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外,還有很多真心待你好的人。為這種人傷心,不值得」
「嬤嬤,我明白。」傅明錦睜開眼楮,看著安嬤嬤涕淚交加的模樣,尤其仔細地注意了一下安嬤嬤的眼楮,那里面流露出來的確實是濃濃的關切,愛護,那顆一直都不安定的心終于平穩下來。
「嬤嬤,對我好的人,我會百倍對他好,而那些害我的人,我同樣會千百倍還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