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書 第三十三章 人不feng流枉少年

作者 ︰ 公子春秋

PS︰咳咳~~居然這個詞也被和諧~

出玉門關,便是茫茫千里的大漠草原,自古中原同草原和親女子皆由此地而出入,從劉細君到解憂再到明妃,不知有多少公主以和親之名從此與家鄉親人永遠分離。曾經疼愛自己的父親也好,母親也罷,政治的需要永遠都被放在第一位,而女子要承擔的,就是如何將它作為自己一身的命碑。公主的身份尊貴非凡,卻是帝王換得政治利益的籌碼,如阿史那,如未央。

風把銀鈴似的叮當聲從牧群中間送來,那是草原牧女們墜滿衣角的銀飾在風中擊響。她們騎著駿馬,優美颯爽的身姿映襯在藍天、雪山和綠草之間,顯得十分動人。她們一邊歡笑著跟著嬉逐的馬群馳騁,一邊高聲歌唱︰「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未央笑看遠處的她們,听著家鄉的歌,卻不免心懷感傷,也許她始終也無法做到像阿史那般坦然面對,因為至少阿史那還能每年都見到自己的親人,而自己,千山萬水,遠離家鄉,伶仃孤苦。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遠托異國兮烏孫王。

穹廬為室兮氈為牆,

以肉為食兮酪為漿。

居常土思兮心內傷,

願為黃鵠兮歸故鄉。

琵琶聲聲,悲歌一曲,異國淒涼憶故鄉。感天動地之愁緒,秋聲起,心感傷。

此曲名曰《悲愁歌》,乃漢時細君公主所作。劉細君為漢武帝征服匈奴之大業,先嫁烏孫王昆莫獵驕靡,再嫁岑陬為妻。祖孫共妻俗,細君心哀傷,風俗勉相就,灑淚守空房,終生不曾歸漢

「血淚為墨之名篇,千古女子之吟唱,文姬為之灑淚,昭君為之感傷,就是和這暢快的景色好不搭調。」

未央不用回頭便知是宇文憲來了,她連忙起身把琵琶丟給身邊的青娥,轉身去看他,卻瞧見他身邊還跟了宇文直,兩人身後各牽了兩匹馬兒,不禁松了口氣。

「喂你就是高未央?」宇文直大大咧咧嚷道。

未央被驚的一愣,卻听宇文憲斥道︰「六弟,不得無禮」

宇文直撇撇嘴,嘟噥道︰「不就是齊國公主嘛。」

宇文憲少見的利光一閃,瞪了他一眼,宇文直不敢再言。他掃過未央身邊的青娥,眼楮一亮,上前道︰「青娥,長的越發美了。」

青娥竟也不見禮,白了他一眼道︰「哪有長安城的胡姬美。」

宇文直見她臉色不虞,叫道︰「哎喲,你可冤枉我了,我近來可一直陪著母後,不曾去得那些地方」

青娥側身不理,宇文直急了,圍著她轉著解釋。未央在一旁看得直發楞,想不到二人竟是這般熟絡,宇文憲笑道︰「別理他們,他倆自幼一起長大,見面就這樣。」

未央釋然,本不喜宇文直的無禮,但見他如此倒也覺頗為好笑。她笑了笑,便轉頭向宇文憲問道︰「你如何來了?」

宇文憲仍是那副散漫模樣,一襲窄袖長衫下舉手投足都是不羈,道︰「誒,我就不明白了,為何次次你都要這樣問,好像很不願見我似的,你說,我哪里得罪你了。」

未央抿了抿嘴,有些怨怪的道︰「若非你,我如何大老遠來了這里?」

「這……」宇文憲叫了聲,突然頓住,心中恍然,「原來還是來怪罪我,我那麼做都是為了皇兄」

未央不語,只這一點不能釋懷,若不是宇文憲提議與北齊和親,自己絕無可能會淪走細君之途。

宇文憲見她可憐的樣子,嘆道︰「作為大周的皇子自然要為家國考慮,若因此而讓你如此不忿,那你就怨我好了。」

未央鳳眸低垂,淡淡道︰「公主坎坷路,天涯淒涼人你又豈會明白?」

宇文憲道︰「那是未見你之前。」

未央抬頭,不明,皺眉問道︰「見了又如何?」

宇文憲很認真的說道︰「我理解身邊沒有親人的感受,所以我送你桂花酒已解眷戀故土之情,讓你去建章宮跟我母妃讀書是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成為劉細君。」

未央眨了眨眼楮,冷笑道︰「如此說來,我還得謝謝你了?不是劉細君是誰?」她頓了頓,腦中一人一閃即逝,「莫不是西平?」

宇文憲不置可否,算是默認,未央凝看他半響,心里漸漸起了漣漪。西平公主為前魏明元帝拓跋嗣的夫人。姚氏因鑄金人不成,未能成皇後。然而明元帝一身對其寵禮如後,並發誓不立其他嬪妃為後,最後在公主謙讓懇求之下,才無奈選立杜氏。公主死時,明元帝追恨不已,贈皇後璽綬而加謚焉,以皇後禮葬之。

「皇兄命我教你騎馬,你若不喜,我這走就是。」宇文憲打破沉默道。

未央知道作為臣子的無奈又哪里會去真的怪他,想想他也算是宮里對自己好的一個,便沖他背影叫道︰「你走好了,我今早還叫他不讓你來,我說你盡欺負我。」

宇文憲聞言,轉身沖前兩步,狠辣辣的道︰「我何時欺負你了?你倒是說來听听,竟在皇兄面前埋汰我」

未央抬手虛點,「吶吶吶這還不是?」

宇文憲打落她手,兩手橫抱,「身為嬪妃,如此不雅,實在有失婦德」

未央才不會怕他,不甘示弱道︰「那也是你害的,都月兌不了干系」

此時將近午時,萬里晴空一碧如洗,遠遠眺望,草地上有團團白雲似在蠕動,比天際的雲彩更多更美。綠草如茵的原野上還有一條細細的長河,袒露在陽光下,遠遠看去,像一條閃閃發亮的銀色項鏈,蜿蜒細長。

宇文憲得了宇文邕的囑托,自不敢大意,收起風流不羈的性子,認真踏實的手把手教未央騎馬。起初未央看著比上次還要高大的駿馬躊躇不敢,在宇文直的冷嘲熱諷下,她一股傲氣泛起,翻身上馬,沒三兩下倒也學個有模有樣。

宇文直簡直就是個沒長心眼的,他在宇文憲一邊認真教的同時,一邊在一旁對未央指手畫腳,累的青娥再三喝止他。家主竟靠奴婢得了好,這還當真是千古奇聞,宇文直看來頗為听她的話,但還是忍不住和未央調侃。未央起先很是不喜,到後來才發覺這個六公爺一點心機也無,竟也隨他開起玩笑。

宇文邕冷漠淡定,心機隱藏的很深,宇文憲風流不羈,放蕩的樣子令未央很是頭痛,反倒是這個宇文直,爽朗的樣子使他看起來英武中帶上三分瀟灑,一時間陽光萬丈,萬里無雲。

未央終于學會了如何策馬奔馳,宇文憲不禁贊嘆道︰「你可真是聰明,這還沒一個時辰呢。」未央將馬鞭輕抖,悠哉笑著高高揚眉,「哼,小瞧我了吧」說罷便打馬先行。

宇文直趕上來打量她一番,突然問了句︰「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和四哥在一起?」

未央愣了愣,旋即醒悟到四哥就是宇文邕,點頭道︰「是啊?怎麼了?」

宇文直搖了搖頭,說道︰「那日在關外迎候突厥可汗時,遠遠一譬,我就覺得你有漢家公主的氣派,若非知道你是鮮卑人,差點兒就要以為你是漢門的娘子呢。」

未央不明所以,笑問道︰「那又和聖上有什麼關系?」

宇文直仔細看她,半響後道︰「你知道李妃嗎?」。

未央打了個突兀,宇文直一邊看一邊點頭道︰「是長的像……」他轉頭揚手招宇文憲,叫道︰「五哥你看,她是不是長得像……」

宇文憲已打馬追上,笑著打斷道︰「長得像什麼?你怎麼見誰都說這句?」他不等宇文直反駁,忽而揚鞭作勢往他馬後抽去,宇文直一驚之下,卻又撤鞭落空,原來只是嚇他。

未央俏眉斜飛,道︰「你們說什麼呢?」

宇文憲俊眸一揚說道︰「別理會他,他見個長的好看的小娘子都這樣說。」

宇文直大聲抗議,「我哪有哦……五哥,原來你知道,倒還來怪我,青娥,你說」

一直沒說話的青娥此時看了眼宇文憲,再回頭沖宇文直黠笑道︰「別人好說,你的話……原來你就是這樣在長安城里拉小娘子的」說罷毫不留情的在他馬上狠狠的抽了一鞭。

那馬吃痛,嘶鳴一聲,箭一般的飛竄了出去。宇文直一驚,只得把控馬兒,哪里還有還嘴的機會。待到他制住了馬匹,倒也醒過神來,未央三人自後趕上,宇文直正要說話,驀地愣住,手底一松,竟被青娥反手將馬鞭拽去,怒目瞪她︰「好你個青娥」

青娥揚眉一挑,得意的笑︰「怎麼?難道你沒听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宇文憲就在近旁,安靜的注視著她和宇文直笑鬧,未央在他馬前擦身而過時突然發現,不知是否因為夕陽暖光格外輕柔,他帶著愉悅笑意的背後卻隱隱藏著一份銳冷的面容,像極了宇文邕,卻遠比他更晴朗和柔和。

她突然覺得,如果宇文邕的臉上常常出現這樣真實的,毫不作偽的笑容,那麼寒冬亦會化作春日,風輕暖,花微香,山高遠,水東流,少年裘馬多快意,不枉人生長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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