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書 第十章 漢宮風月水自流

作者 ︰ 公子春秋

老御醫隔著一方絲帕仔細的斷脈,只片刻那雙深褐色的眼楮陡然一張,迅速的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拿出針袋,挑了一根三寸來長的毫針,在未央的神庭穴扎了一針,一邊捻轉一邊深蹙眉頭,罷了又再把脈。他微閉雙目,捋著下巴掛著的山羊胡須,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腦袋。

眾人見他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含笑,都有些模不著頭腦,但見他把的這般仔細,紛紛警惕起來,大家都做了一處想,卻有大半希望這不是真的。阿史那歪著頭看著躺在榻上沉沉入睡的未央,心思翻轉數下,不由自主的望向身邊的厙汗姬。厙汗姬也正往她處看來,她冷冷一笑,夾雜了些許擔憂,心道︰「這可怎辦才好?」阿史那似乎讀懂她的意思,漠然搖頭,避開她的眼光。

蝶舞在一旁看得焦急卻也沒個奈何,但看御醫臉色凝重似乎很是嚴重,心下揣揣難安。忽然,老御醫張開眼來,將絲帕拿開,轉身向太後拜道︰「老臣恭喜太後,賀喜聖上。」

「什麼?」太後微微傾身,臉上已經掛上喜色,只等著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老御醫又施一禮道︰「恭喜太後、聖上,右昭儀已有兩月身孕!」

太後又驚又喜,忙要起身去瞧,獨孤月容已上前攙扶,嗔道︰「太後,右昭儀有了身孕您也別激動呀,倒是听听看肖御醫怎麼說。」

太後這才察覺到御醫臉上似有疑慮,撫了撫額頭,笑道︰「瞧哀家糊涂的,肖御醫,右昭儀如何會突然暈倒,孩子如何?」

肖御醫道︰「太後放心,右昭儀已無大礙,只因年紀尚淺,頭一遭有孕以致胎位不穩。恕老臣多嘴問一句,右昭儀可是先前受過什麼刺激?」他久經人事的雙眼飛快的掃過一眾嬪妃,加之最近太醫署忙活的事情已心下明了,當下不多問,說道︰「恕老臣說句得罪的話,右昭儀本就年齡弱小、身弱體虛,加之右昭儀心神不定也多是用心太過,長此以往對肚子里的子嗣百害無利!絕不該為煩事紛擾,應當靜心調養身子才是。」

蝶舞在旁輕聲低呼,先前的驚喜化作驚訝,沒曾想原是這麼嚴重,肖御醫語氣蒼老平穩,去又讓人有些安心。

太後聞言,皺了皺眉頭,問道︰「如何還未醒轉?」

肖御醫道︰「方才老臣為右昭儀疏通氣血,只需安睡上個把時辰便會醒轉。」

太後微微點頭,道︰「肖御醫是太醫署的大夫,就請你多費心,哀家就把右昭儀和她月復中孩兒全部交托于你了。」

肖御醫拱手道︰「老臣必定盡心竭力。」

御醫告退出殿,太後轉頭責罵蝶舞等人道︰「你家娘子疼你,放你出來,你不好生伺候,竟連娘子有了身孕這樣的大事都糊里糊涂。萬一今天有什麼差池,哀家就把你們全部打發回掖庭局服役,這輩子也休想回來!」

蝶舞慚愧叩頭求饒。獨孤月容賠笑道︰「太後息怒,多大的個喜事呢,仔細吵醒了右昭儀。」

太後看了看她,嘆氣道︰「今日的事的確是迭番發生令人應接不暇。」她眸中精芒一閃,眾人紛紛讓開扭頭,太後瞪視著元素和,氣不打一處來,若非今日元素和瘋狂的奔來昭陽殿何以惹出這番事來,又想到元欣竟然真的敢于造反,怒意洶涌,揚指喝道︰「都是你!哀家不想見到你,還不帶她下去!」

元素和倚著門邊默默飲泣,內心不甘,然而知事無挽回的余地,微微欠了欠身子,在薛賀若和她宮人的攙扶下淒然出了昭陽殿。

「太後,還是讓右昭儀好生休養,咱們先出去吧。」獨孤月容嬌聲提醒。

太後點點頭,一一看過她們,向蝶舞道︰「好生看顧你家娘子,有個萬一,她也保不得你!」說罷與獨孤月容邁步出殿。余人見此不便停留,也都隨之而出,各個神色各異。厙汗姬臉色鐵青的凝目未央,阿史那在旁蹙了蹙眉,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她這才回身隨行。

殿前羽林率早已停止杖責,雖沒上次的慘不忍睹,卻也是令人不忍。獨孤月容扶了太後出殿,一眼瞧見元素和滿臉悲戚正立在殿們邊,她停了腳步,輕輕瞪了她一眼,道︰「太後,可要吩咐人通知聖上?」

太後這才記起,道︰「哎!瞧我這記性,芷蘭,趕緊去。等等,不必大肆宣揚。」

那叫芷蘭的宮人心領神會,答應一聲飛快的去了。

獨孤月容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瑟瑟發抖哀泣的宮人,對太後說道︰「孕婦最見不得血腥了,不如都打發去掖庭局?」

太後故作不知元素和在,頻頻點頭,正要說話,卻見梅兒撲將上來,叫道︰「太後,太後,奴婢不要去掖庭局,奴婢招,奴婢什麼都招!」

一旁的羽林率豈容她污穢太後衣襟,一把將她摁倒在地。眾人都停步看來,太後眸色閃過絲異樣,揚手制止,道︰「放開她,讓她說。」

厙汗姬挑了挑眉毛,「這不是右昭儀的宮人麼?」

「哦?」太後隱含怒意,看了她一眼。

梅兒哭腔道︰「奴婢是被逼的,奴婢是被逼的,太後饒命呀,奴婢父親早亡,母親患病,還有好幾個幼弟,奴婢一時貪念,太後饒命呀!」

太後皺了皺眉頭,最見不得連哭帶鬧,獨孤月容察言觀色,立刻出聲喝止道︰「夠了!是誰指使你的,只要你肯說,太後免你誅族。」

梅兒抬頭看太後,見太後不置可否,當下不作他想,開口道︰「是……」突感一道尖利目光射來,驀地一頓聲,赫然轉頭,飛快的掃過太後左側的阿史那、厙汗姬、吳提妹,最後卻回看向了李秀芝旁的凌美人。只一眼便低頭垂眸,咬了咬牙,道︰「奴婢不敢說。」

她看過每一人,都讓每一人打了個顫。太後聞言不免甚覺好笑,轉頭看了眼獨孤月容,眉宇間的神色不言而喻,她又歪頭巡視元素和,冷冷一笑拂袖而去,一眾宮人連忙跟上。

太後一走,梅兒倒沒了是處,獨孤月容凝望太後離去的背影,微微有些慨嘆,半晌後收回目光,道︰「來人,把這賤婢帶去長信宮,躬請太後發落。」兩方自有羽林率領命執行,她再不看梅兒一眼,向眾家姐妹笑道︰「行了,姐妹們都散了吧,若想留下來陪右昭儀,我也不反對。」

眾人眼見梅兒送去長信宮,意味著就算梅兒說什麼,一切也都是太後說了算。馮姬認為于己無關,向厙汗姬冷冷一笑,攜了王美人、鄭姬離去。

阿史那對獨孤月容道︰「姐姐不回嗎?」。

獨孤月容笑道︰「待聖上來了再走也不遲。」

阿史那明眸微閃,道︰「妹妹也做如此想。」

獨孤月容眯了眯雙眼,復回殿內,阿史那正要邁步,不料厙汗姬拉扯她衣袖,意思分明不許她去。阿史那蹙眉,恰好此時李秀芝對自己含笑做了個請,不得不甩開厙汗姬進殿去,李秀芝直起身子,向厙汗姬和吳提妹輕蔑的掃視一眼,不再理會她們,拉著凌美人跟著進殿。

吳提妹往里看了看,問道︰「怎麼辦?」

厙汗姬恨得牙癢癢,道︰「還能怎麼辦?走呀!」

結果誰也忘記了還剩下一個元素和尚且呆立門旁,而扶著她的薛賀若早不知何時也隨了李秀芝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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