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書 第十章 正是有情無義間

作者 ︰ 公子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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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令眾人驚色萬分,多半也猜到凌菲那邊許是出了什麼大事,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權宜君。

宇文邕大感好奇,問道︰「發生何事?如實稟來。」

未央雖知是何事,但仍然禁不住想要听事情的全部,也坐了起來。

原來方才未央離去,獨孤整和蝶舞很快跟蹤左忠義到了雲和樓。

雲和樓宮燈明亮,卻不見多少宮人出沒,大慶之日大半的宮人皆在芳花園聚眾玩樂。獨孤整和蝶舞眼見左忠義似來到自家別院般熟門熟路,均感詫異,待他轉入一處獨院,蝶舞止住了腳步,驚疑道︰「那是凌菲的處所。」

獨孤整腳底一滯,眉頭皺起道︰「他找凌菲?」旋即更覺不妥,少監見大監何用如此猥瑣?他招招手,示意蝶舞跟上。

兩人閃身入院內的矮林,貓腰跟上,只見左忠義停在房門前四下里望了望,確定無人後這才輕叩大門。

「吱呀」一聲響,大門微啟,露出一個小宮人的頭來窺探,見是內侍省的少監,慌忙行禮。左忠義拿眼瞟向里面,低聲問道︰「娘子呢?」

那小宮人「嘻嘻」一笑道︰「在里面呢,奴婢去通報。」說罷將大門打開,自去了里間。

獨孤整看的明白,道︰「這左少監可不是第一次來了。」

蝶舞點點頭,若非如此熟絡,那小宮人是萬萬不會將大門敞開的,必是知道凌菲不會拒絕左忠義入內。

不一會兒,就見那小宮人出來請了左忠義進去,她自己反而反手將大門給帶上。獨孤整連忙拉上蝶舞閃進林子深處,避開小宮人過來燈火可及處。蝶舞一只手被他捏住,臉上一紅,卻又不敢掙扎,待那小宮人遠去,用另一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記,這才抽出手來瞪了獨孤整一眼。獨孤整聳聳肩,滿面促狹的笑意,像是詭計得逞的孩子般。

蝶舞正要低聲喝罵,屋里突然傳來若有似無的響動,兩人停了下來相視一眼,悄悄模索著靠近牆角,但听了一會兒又听不大仔細。獨孤整抬頭張望,看準了地勢,招手讓蝶舞跟隨,繞去了房子的後牆,只听里面人聲愈見清晰,光亮隱隱透過窗紙透射出來,兩人就著腳跟的高台蹲在窗戶下。

凌菲的聲音首先傳入他們的耳中,「都叫你別來了,你怎麼還來?」她的聲音又似責怪又似嬌嗔,讓外面偷听的蝶舞差點兒以為是認錯了人。

左忠義似乎並不理會她的怪責,道︰「你讓我替你辦的事我可都辦了,怎麼來了也听不到一句好話?」

「誰讓你做了,是你自己要做的。」

「嘿——!你怎麼能這麼講?這次清查細作,你自己說你借此沒了多少有位分的女官,若非我在內侍省那邊替你都抹了干淨,還不知得鬧出什麼大事來。」一聲輕微的悶響和茶盅踫撞的聲音,許是左忠義對凌菲的推月兌不滿拍案而坐。

獨孤整看了一眼蝶舞,他多少也知道這段日子*里發生的變故,原本他並不關心宮闈爭斗,但他也知道這凌菲是蝶舞的對頭,此番听來大有想一抓凌菲把柄替蝶舞出口惡氣的沖動。想到此處,他避開光線站直了身子,食指沾了些唾液在窗紙上戳了一個小洞,眯起眼楮看進去,剛巧看個清楚,便也讓蝶舞學他如此這般。

「你胡說什麼?那是你自己要做的,和我有何干系?!」凌菲惱火的看著左忠義,神色大為緊張。他二人隔了有好幾步的距離,凌菲不願和他過從親密,又再退開。

左忠義听罷,赫然起身指著她的鼻頭道︰「好你個凌菲,過河拆橋是吧?從你游說我義兄開始,我可就沒少幫你,你當心這橋拆不完把自己拖下了水!」

凌菲豈是被人嚇唬大的,昂然道︰「行吶!你去呀,我倒是要看看太後是信你呢還是幫我。左少監,我凌菲可是這未央宮大監,你對大監如此無禮,當心本監置你犯上之罪!」

事實的真相本非如左忠義所言,但這幾句對話落入獨孤整耳中恰巧讓他認為是凌菲翻臉不認,拿大監身份壓制左忠義。獨孤整鼻尖輕哼,對凌菲的憎惡之心驟深。

左忠義有一瞬的怔然,像泄氣般慌忙靠近凌菲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停!」凌菲蹙眉止住他的腳步,左忠義搓著手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好吧,算我說錯話惹你生氣,我自己掌嘴。」說罷真個掌起自己的嘴巴來。

打了有七八下,凌菲皺著眉頭擺手道︰「行了,不必了。」

左忠義臉上一喜,道︰「那就是不怪我啦?」

凌菲忽然就覺得頭痛起來,說實在的,她不擅處理這種男女關系,尤其是左忠義一直貼近自己,礙著他的身份斷然拒絕也不是,不給點顏色又不行,每每見他如此就氣不打一處來。

左忠義嬉皮笑臉的以袖抹干淨了小案,請她坐下,凌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坐了下來,只听她道︰「我再說一次,今後你沒事就少到這里來找我,有什麼使人傳個話,我自會去內侍省見你。你當此處是哪里?雖非後=宮卻也不是你能亂走動的,被人發覺可怎麼好?」

「是是是。」左忠義連聲答應,接著感激道︰「多謝娘子關心。」

「哼,我非是關心你,我是怕你連累到我。」凌菲冷哼一聲,說了會兒話口也渴了,左忠義見勢立馬替她斟茶倒水。

屋外的蝶舞見話題被岔了開來,不免覺得好生無趣,心想這個左忠義真是不會套話的人,倒是獨孤整看得津津有味,蝶舞微感奇怪,伸手去推他,哪知獨孤整只一味擺手讓她安靜。蝶舞突然感到一股氣沖上頭來,又不能現在罵他,心想回頭倒要讓你好看。

她哪里知道獨孤整之所以看的這麼專注,是想從左忠義處瞧一瞧能不能模索出對付小娘子的法子,在他心中蝶舞和凌菲總有些相似的地方。

「娘子放心,忠義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不會害了娘子的。其實我的心意,娘子心里只要明白就好,我不求旁的,娘子知道身邊有我這麼個小人物,忠義就心滿意足了。」本是柔情無限的蜜語出自左忠義的口中听來讓人感到格外別扭。

蝶舞暗罵一聲「無賴」,打心眼兒覺得若是真的,這左忠義絕配不上凌菲,也不知獨孤月容是從哪里找來的這麼一個油腔滑調的小人。

獨孤整見凌菲听罷後先是瞪視了他一眼,卻並未出聲反駁,只撇開了頭自顧自喝茶,不免有了些心得,直了直身子,拿眼偷瞄著蝶舞。

恰逢此時,左忠義一手自袖中飛快的捏出個東西,借著摻水的動作將那物什丟入茶壺,這一切獨孤整自沒看見,而蝶舞卻瞧個正著。

蝶舞扭頭欲提醒獨孤整,卻見他拿眼望著自己,眼神中略顯狡猾,不禁眉頭一蹙,壓低聲線道︰「看什麼看!」又抬一抬頭示意里屋。獨孤整唬了一跳,忙緊身看回去。

左忠義把那摻了藥的茶水給凌菲斟上,萬般感慨的說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麼,你喜歡的是聖上,可又怕太後,這宮里的日子不好過,若你哪天要是想通了,我就去長樂宮求太後賜婚。」

凌菲赫然起身,厲看于他怒目道︰「不要說了!你從哪里听來的胡言亂語!」說罷就側身送客︰「你退下吧。」

左忠義也起身來,喟嘆道︰「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我官職雖不高,好歹也是上等門閥,保你錦衣玉食不成問題,何苦要累的自己在這宮里受這些折磨?咱們又不是頭一天認識,早在……」

「夠了。」凌菲的聲音已有些顫抖,也不知是怒極還是感動,極力的壓制著情緒道︰「你快走吧,一會兒紫鴛就要回來了。」停一停,道︰「讓她看見了不好。」

傻子也能听得出來凌菲這是做出了讓步,蝶舞首次對左忠義刮目相看,這般情深並茂的展現,戳中了身為女官的要害,自問若有一人如他這般對自己說這番話,或許她也會有所猶豫不決。獨孤整豎起了耳朵,睜大了眼楮,想看清楚左忠義會如何做,是走還是?

左忠義不傻,豈能听不出凌菲這是被他的話給刺激到壓制許久的心緒,自己花了這麼多的心思才親近于她,豈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他不僅沒有依言離開,反而迫近一步,兩眼直視凌菲雙眸,逼得凌菲側首閃躲,他把握住時機,脈脈深情的道︰「敢問娘子,你快樂嗎?」。

「吘!」凌菲無意回首,露出茫然的神色,輕輕道︰「快樂?」接著搖頭道︰「不,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是從未想過,還是不敢想呢?」左忠義毫不客氣的追問道。

蝶舞突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哀,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ヾ,左忠義的問話一針見血地道出宮里的女子紅顏薄命,再美麗也只像一個短暫而不真實的夢,便也沒有多少美人能在逐漸失去這美夢的時候,快樂得起來。

但看凌菲無言以對,緩緩扶住案沿而坐,便知她給左忠義這番話擊中了要害。

左忠義暗笑無論她身份如何高貴,自視地位如何高不可攀,始終還是個需要男人愛護憐惜的女人,自己就憑這點,可使她無法抗拒自己。征服她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她當作一個普通女人,而更重要是使她也覺得做女人比在宮里毫無目的效忠太後更好。

但太後于凌菲而言,是暫時不可能撼動的了得,所以只能雙管齊下,當然免不了用一些必要的手段。

「娘子喝口茶吧。」左忠義奉上早已準備好的茶水,凌菲哪里會知道其中摻了藥,接過後就一飲而盡。

「若是太後再要將你納入選妃之列,你可還會推月兌?」

凌菲皺眉道︰「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

左忠義堅持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關心。」

凌菲再次無言,不想與他再做糾纏,欲起身請他離開,卻陡然覺得渾身乏力,心下不免大驚,只一瞬,身子不由自主的泛起熱潮,直涌上臉頰。

左忠義跪行到她身邊,抓著她的香肩柔聲道︰「做我的女人,你不必再害人,也不必再擔驚受怕。」

凌菲想要甩月兌他的雙手,卻不料跌入了他懷里,猛然間她明白過來,自己是遭了他的算計。她駭然起來,需知她也曾這般害過一人,難道……她勉強抬手指著左忠義,咬牙道︰「你——!」

「你想說什麼?忠義無不照辦。」左忠義知道藥力發作,哪會客氣,輕狂地抬著她巧秀的玉頷,移得她的一張俏臉呈現眼下,在她鮮美的香唇上溫柔地吻了下去。

凌菲試圖掙扎,卻發覺完全沒法再作反抗,加上藥力作用下,眼神漸漸開始迷離。她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哪里受得住他這般挑情,嬌軀款擺,渾身輕顫,呼吸也愈來愈急速。

屋外偷窺的兩人臉色盡皆一紅,離了窗戶相顧而望,不片刻,屋里響起衣服摩挲的聲音,不用看也知正在發生何事。

獨孤整愣了好半晌,接著輕輕跳下高台,伸手去接蝶舞。蝶舞臉頰飛霞,遲疑片刻,還是以手搭住他穩穩落地。獨孤整低聲道︰「你在這兒守著,我去叫人。」

蝶舞拉住他,道︰「去做什麼?」

「抓人吶!」

蝶舞微微皺眉,猶豫起來,獨孤整知她心地善良,便道︰「你等著,我給你報仇。」蝶舞心知此刻不能心軟,很快鎮定下來,手上一松,道︰「我不要留在這里,他們一時半會兒……」她自覺難以啟齒,跺一跺腳道︰「總之我要先去回稟娘子。」

獨孤整想想也不放心將她一人留下,便攜了她一並偷模離開,囑咐她不必覺得愧疚,自去尋手下禁衛去了。

蝶舞哪里是覺得愧疚,但對獨孤整的用心分外感動,頭一次覺得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在維護自己。

ヾ出自《隨園詩話》,此處選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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