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書 第十六章 萬里雪夜琉璃心

作者 ︰ 公子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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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又渣了~~~

橫嶺深雪綿延千里,北疆的大地在這樣的林海雪原中氣勢蒼茫,厚厚的冰雪下流淌著自然的血脈,不動聲色地延伸于六合八荒。那晚淒慘痛心的場面,以及強烈的影象和聲音,深深印在她深刻的回憶中。

午夜夢回,從尖叫中驚醒過來,淚流滿面,總有一人及時的把她緊摟懷內,听不清晰的安慰,又再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醒轉,睜眼時,氈帳灰蒙,不知身在何處,轉眼處,豐神俊朗,郎君依舊。

她在心底奇異的情緒中靜默了片刻,一絲淺笑不期然覆過容顏,便將目光流連在他的側臉,無聲的描摹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宇文憲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眼皮輕微的一動,張了開來,未央突然一下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瞪大了雙眼瞅著他。

良久的沉默,讓她似沉淪夢中時光流轉,墜入了未知的輪回,那雙眼眸中的黑沉倒映出她的身影,一抹淡淡的清光掠過,不自覺的叫她覺得臉上微熱,眸光低轉避開他的眼楮。

宇文憲似乎也回過神來,端起身旁小案上的碗說道︰「喝藥。」又扶她半躺起來,試了試藥的溫度,瓷勺隨著他手腕輕翻踫到碗沿,發出細微的聲響,襯的房中格外寂靜。他瞄了未央一眼,若無其事的伸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

未央下意識的微微避了一下,只停頓稍許,卻又任他的手落下。

宇文憲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未央聞著藥味難受,皺了皺眉頭,杏口微張,接著掩嘴蹙眉道︰「好苦。」她抬手欲拂開藥碗,卻被宇文憲擋住,宇文憲回身又從小案上端來一盤果子,放在未央身前的錦被上道︰「藥是一定要喝的,苦的話,就吃一粒棗子。」

未央搖頭,就要縮進被子里去,豈料宇文憲竟說道︰「剛使人替你換了衣服,你要敢躲,我就把被子掀開。」

未央被唬了一跳,手上一頓,猶疑著埋首偷看向被子中,旋即赫然抽手擋住胸前,抬頭叫道︰「你敢!」

「要不你試試?」宇文憲極促狹的笑著,把藥碗在她眼前得意的晃動著。

未央愕然失色,狠狠瞪她一眼,只是郁悶。

溫熱苦澀的湯藥滑進喉間,未央驟然眼圈跟著一紅,宇文憲嚇了一跳,不知何故,忙放下藥碗,拿袖子替她抹淚道︰「唉!好端端怎麼哭了?」

未央抬了抬頭止住眼淚,抿嘴不語,側身把藥碗搶過,一口氣喝了個干淨,旋即抓起兩粒棗子塞進嘴中。宇文憲愕然相看,眸中的訝異漸漸化作寸寸柔情。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宇文憲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道︰「要我說什麼?」

未央眉梢往鬢角輕輕掠去,一雙鳳目便挑了起來,但還是放棄了詢問。也許不必問,答案她知道。

宇文憲眉目間不動的清冷,卻望穿她的眼楮透入她心間,慢慢說道︰「這里是中州靠近河陰的一處山谷。」

未央眉心微動,愕然道︰「我睡了多久?」

宇文憲笑道︰「沒多久。」停一停,似乎知道她會再問什麼般說道︰「達魯傷勢嚴重,但撿回了一條小命,這里地勢復雜,較為安全,待你們都好些了,我再送你們走。」

未央一時沒有追究他的後話,想起犧牲的人,就恨的牙癢癢,新仇舊恨,怎能忘卻。

宇文憲知勾起了她的心事,憐意大起,柔聲道︰「只要你沒事,我就安心了。」

未央正要再問,忽听得帳外鐵甲響動,一人稟道︰「明公,人來了。」

宇文憲道︰「這就來。」他看著未央,仔細的囑咐道︰「外面天寒,若想出去走動記得多填些衣服,我有個重要的人要見一見,稍後會讓蝶舞過來。」

未央暗付軍中之事她也不便相問,點點頭答應,宇文憲這才起身離去。

這一夜,她精神大好,披了狐裘,帶上蝶舞,出了氈帳。

屋外的空氣清晰明爽,白絨絨的雪花洋洋灑灑,柔和溫順的一點不讓人覺得寒冷,反倒是這千里一片的銀白給人干淨純潔的舒然。

未央的目光追隨著漫天雪花微微有些恍惚,抬手接住一粒粒落雪冰涼,若有所思。值夜的巡衛見到她,都紛紛恭敬行禮,再又目不斜視的繼續巡邏。未央漫無目的的轉了大半個營寨,陡然升起疑惑,對身旁的蝶舞問道︰「好像不大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蝶舞似乎也在留意四周的情況,聞言蹙眉道︰「娘子可是覺得這營寨未免太過小了些?」

「嗯。」未央點點頭,算是認同彼此的看法。是小了,兩萬鎮國軍,怎麼只有這點兒人,一目掃過,大大小小百十個氈帳,不過也只能容納三四百人。

「兒呢?」未央忽然問道,隨即眼色一緊,往主帳行去。沒走幾步,便听得一把清脆熟悉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母妃!」

未央驚喜回頭,果然是宇文,他小跑著奔上前來,一頭撞進未央懷中。和他一起的是個少年將軍,眉目依稀仿佛在哪里見過,卻記不分明,那人恭敬一禮,解釋道︰「明公擔心娘子著急大郎君,特地吩咐小人帶郎君過來。」

未央感激的頷首,再又捧起宇文的臉細瞧。人長高了不少,也健壯了許多,劍眉朗目的樣子,愈發的像他的父皇。未央死里逃生,沒了宇文空,又不能見平安,乍見到他,勾起強烈的思念,模著他的臉哽咽道︰「乖孩子……」輕輕喚了一聲,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倒是宇文接過話頭,道︰「母妃不要傷心,兒一定會替母妃討回來。」

未央怔了一怔,見他一臉的堅毅和眉宇間的陰沉,小小年紀的他早已看慣了宮里的爭斗,知道是無論如何改變不了他心底里對生母冤死的憤怒和對他人的恨意。其實連未央自己,如今也是再也難以釋懷,她猶豫片刻,模著宇文的頭說道︰「兒說的不錯,誰欺負咱們,咱們都不能放過他。」

一夜北風輕,小雪點點飄了半宿,細鹽般灑落冬草荒原。

未央去見過達魯,好在他身體強健,傷好的奇快,只是眉宇間隱藏著令人心悸的悲傷。可不是麼?舍命保護未央的那些侍從,各個都是他的親衛手下,雖然不知達魯身居何職,但未央卻懂得那種失去兄弟手足的感覺。

對于山林遇襲之事,每每回想起來,不僅是心有余悸,更多的是深寒,不是懼怕,是滿腔的悲憤。

宇文憲近幾日總是在深夜于營帳與人徹夜長談,起初未央並不在意,可漸漸也發覺到了不對勁。她所知的宇文憲從未有讓她猜不透的地方,可這一次,她是猜不到他在做什麼,故此愈發覺出不對味來。

這一日,軍令傳下,全軍開拔,出了山谷,沿著山脈一路往東。

未央只瞧了半日,便知道他們這是在沿著陰山而行,這樣一路向東,不出五日,便可以到達北齊和大周接壤要地,河陽。

穿著大周軍服,可以明目張膽的過境,只能有一種解釋。

未央沉默下來,數度深看宇文憲以求答案,可宇文憲只是躲閃,並不回應,她的心便是愈發的沉。隱隱猜到了結果,這一切果然是他們安排好的,果然是最穩妥的法子。

一路上兩人心事重重,難展歡顏,偶有交談,都是噓寒問暖一番,避開了問題的重心。宇文憲不提,她也不肯問,深怕听到的回答並非她所想。

這樣走了四日,宇文憲更是出奇地沉默和滿懷心事,似有些事藏在心里,難以啟齒。

不知是否敏感,愈是接近齊境,未央愈有心驚肉跳的不祥感覺。

昨晚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見空兒和宇文邕,他們硬要來扯著她回長安去,又夢見凌美人,厲聲質問她是否忘記了要報仇雪恨。驚醒過來時早淚流滿面,心若刀割。

這一夜,她又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天上的明月,夢見的了花間的桂子酒,還夢到了一柄長劍刺入他身體的驚心動魄。

一驚而起,原是虛驚一場。

她輕輕繞開熟睡的蝶舞,又頓了頓腳步,將自己的錦被給她蓋上,這才披了衣服掀開簾子出氈房而去。

氈房外篝火星羅棋布,除了巡邏戍衛的人外,听不見有其他的響動,天際連一絲風也無。她避開值夜侍衛的關心,只道說是隨處走走,不讓他們跟來,自己往一處小山丘上步去。

抱膝而坐,遙看不遠處的山下,隱現燈火闌珊,那是北齊邊境的一口雄關,山下這一條筆直的大道,也正是三年前她的和親之路。

夜半無人,不問人間變換顏,流年拋卻,心底的悲傷泉涌而上,幾乎滅頂的淹沒了她。前方的燈火是生她養她的地方,而身後,有她的孩子,她的夫君……到底哪里才是屬于她的,一切都錯了吧,錯了,河清四年,她本不該走這樣一條路,可她卻回不去了。

她曾說未朝是個愛哭的孩子,她不也是麼?淚水不期而至潸然滑落,一旦流淚便再也不能控制,她伏在自己臂上啜泣。連日來緊緊壓著的那根弦,斷了,弦絲如刃,抽的心腑生疼。

黑夜里一片寂靜。

不知趴了多久,她終于抬起頭來,突然發現有一片高大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溫柔的雪光。夜色似乎落在了來人的眼中,使那雙眸帶著令人沉墜的幽深,還有,一種溫暖的安定。

未央扭頭避開,不願讓他看到紅腫的眼楮。

宇文憲暗嘆了口氣,慢慢的在她身邊坐下,良久,抬手指著前方道︰「那里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好一會兒,未央才悶悶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猜的。」宇文憲答得隨意,看似漫不經心下,她又怎會不知他的情義,若非侍從不敢跟來,他又怎會親自來尋她。

「走吧,不要回來了。」宇文憲的目光似乎融進無垠的夜空,平淡而讓人心中絞痛。

未央此刻才知道,所謂堅強,不過是無可奈何時自我安慰的詞語,其與痛苦相連,不離不棄。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永遠不需要堅強。

心中凌亂,唯一清晰的感覺是孤單,未央幽然抬頭問他︰「你希望我走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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