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國春歸 第一百六十章 往昔

作者 ︰ 孔詞

宛春不解他們為何發笑,想要問,然而伯醇和季元都考慮她是女孩子,听到這些未免晦澀,俱都拋開不言了。伯醇見祖父已走,才想起問宛春︰「囡囡的腳好了嗎?」。

宛春道︰「來時才听過醫囑,倒是無甚大礙,只叫我不要多走動,過上幾日就好了。」

「嗯,上海醫生得話還是值得信賴的。」畢竟號稱國際都市,醫療水平也比別處發達可靠地多,既然醫生說無事,伯醇總算可以安心。他今日是難得空閑,吃過飯同宛春季元說不上幾句,就要回房忙自己的事情去。

宛春想起他要開辦學校的事,趁他未起身忙問道︰「哥哥之前說的日文學堂當真開辦起來了?」

「是,就在前兩日才選了校址,原身是前朝的私塾,放在那里久無人問津,我便托人買下來,修整修整倒比現蓋的建築還強些。」

說到W@學堂,伯醇正有說不完的話,他想起宛春曾說過要當第一個學生的話,不覺又打趣她︰「四妹妹問這個,是要來上學了嗎?」。

宛春亦是含笑︰「自然是要去上學的,不過大哥在學費上是否要給我一個優惠呢?」

「哈哈……」伯醇撫掌大笑,深感于幼妹的伶俐,不由許她一言,「何必優惠,似四妹妹這般聰慧的學生,若當真要來,便是破格免費錄取又何妨!」

「既如此,我在這里倒要先謝謝先生呢。」

他這般大方。宛春自然接受,當下就認了伯醇為老師。

季元坐在一側,看她兄妹二人神神叨叨的樣子。不覺只手扶額,長嘆息一句︰「一個大哥瘋不夠,四妹妹你卻又來添亂子。」他這幾天可沒少听人說起伯醇的閑話,好好地一個國務卿家大公子,現放著大好前程不要,非得去開辦什麼日文學校,也不怕將來被抗日的人給砸咯。

伯醇笑而不言。起身拍拍季元的肩膀,搖搖頭便走出去了。

只留了宛春和季元大眼瞪小眼,索性她二人也吃飽了。季元便道︰「四妹妹不急著歇息吧?倘或不急,咱們去你屋里坐會子。」

宛春見狀知道他是有話跟自己說了,無意識掃一眼胸前掛著的懷表,點點頭道︰「我在火車上睡得多了。這會子並不困。也有話要和三哥你說呢。」

「那正好。」季元起身來,替她拿開椅子,便和宛春一道回到廂房里。

秀兒瞧他兄妹並肩回來,想是有事要談,就去添些茶水,送到宛春和季元面前。季元笑的謝過她,方同宛春說︰「妹妹來時,我曾給上海那邊去過電話。說到校花大賽的事,妹妹可還記得?」

怎能不記得?連母親余氏都打趣過她呢。遂點頭道︰「記得倒是記得,不過我已耽擱這許多日,你們還沒有拿定主意嗎?」。

季元道︰「你不來,誰又能替了你呢。不過這幾日舊京里的事情也實在是多,那抗日的風潮一波賽一波的起,政府忙著鎮壓都還來不及,似這等事倒不好拿到台面上說了。且喜這兩日日本方面代表言語有些松動,人心總算安穩一二,再過幾日等抗日風潮過去,校花大賽就該重新提上日程了。」

「那我也只好重在參與罷了。」宛春此時對于校花大賽已不似前番那般抗拒,且她心里自有另一番打算,不過這打算與她現在的心事相比,倒暫時不值得一提。她摩挲幾下懷表,看秀兒早已出去燒水去了,掂量四下無人,方同季元道,「哥哥可知,除了二姐姐,咱們前頭還有一位三姐姐的事?」

季元嗯了一聲,不提防她這會子問起來,蹙一蹙眉問道︰「據聞是有一個三姐,在戰亂時候走丟了,爸和媽他們一直都托人在找著。怎麼,好端端地想起來問這個?」

宛春道︰「我們這次去上海,倒是听了些關于三姐姐的事,或許三姐姐同她女乃母就在上海也不一定。三哥可知,三姐姐的女乃母叫什麼?」

「叫什麼……倒不清楚了。」季元深鎖眉,仰首想了片刻,又道,「那時候我年紀也小呢,都不記得三姐樣貌了,爸和媽心里難過,也很少提及關于三姐女乃母的事情,只說是丈夫死了,是媽救了她,她後來就一直跟在媽身邊伺候了。」

「那,三姐姐是何時生的,三哥知道嗎?」。

「何時生的?」季元再度鎖眉,印象中每逢立秋,母親總要著人去買些賀禮來的,他見過幾次,問了佣人都道不清楚,好像大哥和二姐說過,是母親買來收藏者預備送給丟了的那個孩子的,「或者她是生在立秋吧?」

他只是大概的猜測,然而宛春听罷卻不由心驚,她作為謝雅嫻的時候,生日可不就是立秋那天?原來……原來她真是李叔雲嗎?她是李家的第三個女兒,李叔雲?

「三哥……可還知,叔雲她……我是說三姐姐她可有什麼標識沒有,譬如她眼角是否有顆痣?」

「有痣?這我就不知道了。三姐姐畢竟丟了這麼多年,戰爭最亂的時候,連母親都差點糟了難,何況她和她的女乃母?唉,也就是爸媽愛子心切,總不願相信叔雲已經不在了,所以一次次的使人出去找。要我說,設若叔雲同她女乃母還在,憑著咱們李家那麼響亮的名頭,她們早該找回來了,如何多年不通音信?」

于這件事上,季元難得的理智冷靜起來。

然而宛春卻不能夠這般理智,她已然又落下淚來,季元先時還說著話,半晌不听她言語,一低頭不覺怔住,伸出手擦擦宛春的面頰納罕道︰「四妹妹如何哭了,可是我說錯什麼了?」

「不,你沒有說錯。」

宛春止不住心酸,偏過頭避開季元的手,自己拭淚道︰「我只是……只是有感于三姐的際遇罷了。」

算她命苦,好不容易找回了家,卻是在這樣的情形用這樣的方式。然而,找回來又有什麼用呢,便像季元所說的,她同女乃母都已是身死之人了,如何再與李家通音信?

她本就是嬌弱的人,哭起來越發的梨花帶雨,讓人心生憐惜,季元長嘆一聲,便從身上抽出帕子輕輕替宛春一點點拭去眼淚,安慰她道︰「四妹妹不必這般難過,或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三姐的女乃母可能帶著她走得遠了,不知我們李家的住址,所以沒能找過來。或者再隔幾年,她們就回來了呢?你這樣的哭,假使你的丫頭看見,還以為是我欺負你,再要讓人告到媽面前去,我豈不是要吃一頓排頭不是?」他雖看著憨玩淘氣,但哄起人來卻著實的溫柔細致。

宛春止住淚,只是低低嗚咽點頭。她也不想像個水龍頭,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想著這輩子大概也只有自己守著這樣的秘密過下去了,便不欲再驚動旁人,只接過季元的帕子,向他道︰「我哭一會子心里就好受些,天色不早了,我想早點休息,哥哥無事也回去休息吧。」

「嗯,我替你喊秀兒來照顧你,妹妹可千萬別哭了呀,當心哭得多明兒眼楮腫得像核桃。」季元見她果真止淚,心頭才舒坦一些,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明日我送四妹妹上學去,四妹妹千萬記得叫我。」

「我知道了。」宛春听他的囑咐,看著他長身玉立的背影一點點拐出門去,執帕子的手繞了又繞,終是在他背後輕聲喚了一句三哥。

從此往後,他永遠都是她的三哥了,瀟灑的、恣意的、淘氣的卻又體貼愛護她的三哥。

季元出去不久,秀兒方端著水盆回來,宛春已經恢復了往昔的模樣,坐在燈光下托著腮,只看那燈下的一只飛蛾,不斷地撞著燈罩,撲通,撲通的,像個傻子。

秀兒揮手將飛蛾趕了趕,瞧她面色,笑道︰「你小時最怕這些蟲子,如今大了倒又不怕了。」

「是嗎?」。宛春轉首看著秀兒,「我小時還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她是知道謝雅嫻的過往的,然而對于四妹妹宛春的過往,她幾乎全然不知,只除了醒來那會子打探過的一些舊事。

她對四妹妹的愧疚無法可解,也唯有通過這些往事,去了解四妹妹的生平了。然後……然後替四妹妹走完這一生。

想到這里她就不禁難過,偏過頭去仍是盯著那盞燈。秀兒不知她心底事,見她問,還當她是回憶小時候,興致上來七七八八的倒也說了不少。只是她和宛春都深居在大院之中,所說的那些好玩事,也不過是閨閣兒女的小游戲罷了,並沒有什麼精彩處,然而宛春卻听得十分上心,仿佛從秀兒的口中,便可見到宛春過去的一幕幕,看著乖巧的少女一天天的長大,到她作為宛春醒來的那一刻故事便戛然而止了。

洗漱完畢後,宛春似乎還沉浸在四妹妹的過去里,上了床滿腦子也都是四妹妹的身影。她听說以前的宛春怕黑,經常要秀兒陪著才肯睡,但自她落水後,倒不大願意讓人陪著了。然而今日事出有因,她忽然就想再過一次宛春的生活,于是拍拍床板,喊秀兒道︰「你別走了,就同我一道睡吧,我們許久不曾一起睡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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