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嚇得人都要魂飛魄散了,讓李嵐藻一疊聲的呵斥,忙扭過頭往外跑,急急去叫了兩個听差來。
她這會子還尚且記得是伯醇大婚,不敢再往外頭去驚動別人,一時听差們跟著她回來,院子里宛春正用書本上學到的知識給余氏做蘇醒治療,听差們彼此驚訝一番,還不待說話,就被李嵐藻命令著踹門去了。
他二人原是巡夜的,身高體壯,一人踹一腳就把隔扇門從中踹開,翠枝先一步進到屋子里,只叫了一聲「太太」,仲清已經哭著撲到了她身上。
她二人打鬧到現在,終是讓踹門聲給驚回了神,譚汝霖的酒意也被嚇去一半,整個人呆呆的立在床前,半側著身子,姿態滑稽的回望著門外的眾人,半晌才呢喃一句︰「我什麼都沒有做。」
李嵐藻恨恨瞪他一眼,方對听差到︰「把姑爺帶去醒醒酒,再帶這里來。」又=.==斥向仲清,「你這丫頭如今也忒不懂事,什麼時候還鬧出這等混賬事,你母親都被你給氣昏了過去。」
她說到余氏,仲清才止住了哭,忙帶淚跑過去,蹲子一連聲的問宛春︰「媽這是怎麼了?她有沒有事?媽,媽,你不要嚇我……」
她幾度哽咽,宛春輕輕將余氏身子托起,看她眼皮動了動,才伸手握住仲清的肩膀勸道︰「媽媽只是氣急了,這會子已經無礙了,姐姐房里可方便?先扶媽媽進去歇會子吧。」
「嗯,方便,方便,我這就扶媽進去。」仲清胡亂用手擦擦眼淚,忙和宛春一邊一個手臂扶著余氏到她房中去,將她安置在床上躺下。
金麗和湄心年紀都小,又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彼此都是手足無措的模樣。李嵐藻看看她兩個,便對秀兒道︰「你帶她們回房睡去吧,這里頭不需要這麼多人,有你們二小姐和四小姐在就夠了。」
秀兒心里也為今晚的發生的事憂心,但李嵐藻的話她不能不听,便應聲是,遂領著湄心和金麗先回驚鴻園去了。
余氏躺在床上,良久胸口的起伏才平和下來,她慢悠悠地轉醒,眼眸掠過處,看到二女兒和小女兒兩個都關切的趴在床沿圍著她。她憐惜小女兒的乖巧,又恨二女兒的隱瞞,且還有許多的話要問仲清,于是就對宛春道︰「好孩子,嚇著你了?人老了難免有些不中用的,你莫怕,先回去睡吧,留你姐姐在這里就好。」
宛春何嘗不知余氏想要支開她的意思?但她心里實在想要听個明白,便口頭答應著,從房里出來,卻沒有走,只是靠著牆默默地在窗戶底下站著。
她走不多時,听差們就押解著半醒酒的譚汝霖回來了,進門後听差自然也被逐了出來,屋子里一時只剩下仲清夫婦和余氏、李嵐藻在。
李嵐藻恨鐵不成鋼一般,大大斥責譚汝霖一番道︰「虧得你姑丈每日里夸贊你年輕有為,是新一代中不可多得的良將之才,卻想不到你背地里敢打起老婆來!仲清是我們家手心里捧出來的丫頭,自小不說別人,就是她的父母也不曾動過她一個手指頭,如今嫁去你們譚家,為的是讓你打她的嗎?夫妻之間,有什麼話自當好好說才是,動手成何體統?這還是在我們李家,設若她是在你們譚家,如今還不叫你欺負死!」她私心里疼愛仲清,難免會偏袒幾分。再則,也不怪她這樣地說,譚汝霖這次委實是太大膽,敢在岳父母家中欺凌他們的女兒,換做是誰,都不能繞過他的。
若不是看在伯醇大婚的份上,今兒就不是她和余氏出面找他談話了。
譚汝霖何嘗不知自己鑄下大錯,方才醒酒的時候就已經萬般後悔自己不該在李家與仲清起爭執,還讓岳母和姑母親眼見個真實,當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他跪在地上,連連地朝著余氏和李嵐藻叩頭,直稱有罪,又道︰「如此深夜,還驚動了母親和姑母前來,冀望真是罪該萬死!「
余氏看著他,掙扎從床上坐起道︰「你先起來,你的事容後再說。」便向仲清狠狠一推,「你給我跪下!」
仲清嚇得一個激靈,順著床沿邊兒忙就跪了下去,口中還道︰「母親息怒。」
「你也知要我息怒,既是如此,何必又做出那些事來!」余氏大力一拍床板,怒生兩面,瞪著自己一手培養大的女兒道,「我問你,叔雲的死是怎麼回事?你要找誰替了她來蒙我和你的父親!」
她嚴厲起來,是連李嵐峰都要避其三分鋒芒的。仲清雖是自幼得她教誨,但卻從來沒有被她呵責打罵過,成長至今,也唯有今天才算見識母親的厲害。
她顫顫低下頭去,不敢看她母親的臉色,只道︰「叔雲的事我也是偶然才得知的,想著爸和媽找了她那麼久,若是知道叔雲早死了,心里必定難過至極,就自做主把這事情瞞住了。不過,媽你要信我,我瞞住叔雲的死並非是有二心,皆因我太在乎你們二老了。想你們年事已高,叔雲找不到好歹也是個念想,若找到的只是個死人,試問母親,您心里就不難過嗎?」。
她如何不難過,她難過的幾乎都要昏死過去。
「你明知我們盼了她二十年,想了她二十年,就怕她在外吃得不好,住得不好,又想她是否許了人家,婆家對她好不好呢。我夜夜想,年年想,你們怎麼能夠……怎麼能夠瞞著她的消息,不讓我知道?」她說到此處,已是情難自已,禁不住雙淚橫流,偎依著床頭上的靠背,哭著道,「你還要找人替了她,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我豈能不認得她!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我平日里就是這樣叫你蒙騙別人的嗎?她是你的妹妹啊,是我們李家的三小姐,怎麼會……怎麼會說死就死了?你騙我,你定然又是騙我的。」
「媽,媽,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瞞著你們,你別氣,媽,我求求你,你不要生氣,要打要罵我都隨你……」
仲清一見余氏哭,自己亦是哭個不停。她們娘兒兩個各有各的傷心處,李嵐藻和譚汝霖站在旁邊都忍不住「聞者落淚」了。
宛春背靠著冰冷的石牆,听聞里頭的說話聲,一雙手兒不由得緊緊捂住嘴巴,淚珠兒瞬間就大顆大顆滴落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