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聲勢浩大的成人禮,開到半夜總算可以讓人安歇下來。
金麗和湄心兩個小東西自從見識過夜明珠的風采之後,就不願將它收起來了,兩個人頭踫著頭睡在床上,將那夜明珠放在紗帳里,看它瑩瑩生光,都歡喜得不得了。
宛春累了一天,實在鬧騰不過她兩個,就自己一人先睡去了,睡前還不忘將杜重光送的手槍妥當的收藏好。
翌日照舊還得去上課,不過這會子已經臨近放暑假,不用學習新知識,只是溫習課本等待期末考試罷了。醫學院的學生們很多都是外地人,到這時候都已經開始收拾行囊,預備考完即刻回家幫著芒種。
李家自然是不需芒種的,但家中好多僕役祖籍都不在舊京,都要請假回家去幫忙收麥。母親余氏早就放了一批人的假,府里一時缺少泰半人手,余氏便做主將剩下一半人的工錢多發一些,讓他們一人多做兩個人的活。宛春屋子里的周媽回家去了,便只剩下秀兒照顧她們姐妹三個,幸而她們三個都是極體貼的,除了燒茶打掃,余外都是自己動手,倒也沒有讓秀兒過多操勞。
這日宛春正考完試,下午得的消息說是明天就要放假,她便將課桌上的書本盡皆收拾回去。周湘和慕言兩個也隨她一起收拾,周湘除卻過年,余外都是在舊京度日,她所帶的東西有限,幾下就裝滿了背包。倒是晁慕言,將整個書桌都收拾的仔仔細細,還用帕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又取出自己平日里總愛翻閱的幾本醫學常識書籍,分別遞給宛春和周湘道︰「送給你們做紀念吧。」
周湘一面接過去一面笑話她︰「你干嘛呀,弄得好像大家下學期就不在一起上課了一樣。」
慕言沉默不語,又從衣兜里翻出兩根打著平安結的紅繩來,亦是遞給宛春和周湘一人一根。
這下子連宛春都忍不住問了︰「為何送我們這些?」她們是放暑假,又不是什麼要緊日子,做什麼紀念呢?
晁慕言一笑,只道不久後你們就會明白的,便轉身繼續收拾東西去了。
宛春同周湘彼此狐疑地對視一眼,周湘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得很。她是個思想開化且心胸極為大方的女孩子,先時因為季元之故,同慕言鬧了些不愉快,但自己過後想得明白,感情的事情本就勉強不來,慕言的為人她都看在眼里,季元喜歡她也是應該,自己不說祝福,也不該擅自嫉妒的,故而同慕言又重歸于好。
慕言還不知她這一番心里路程,眼下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父母要她轉學回外祖母那邊的事情上。對于舊京她固然是舍不得的,對于宛春和周湘兩個朋友,她就愈發不舍了。
然而這個時候不能同宛春和周湘言明真相,她怕自己說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她不說,旁人自然不知道他們晁家做的打算,宛春和周湘同慕言在校門口告別之後就各自回家了,然而她們兩個誰也不曾料想到,這一別就是經年。
暑假的時光自然是悠閑的愉快的,兼之姨母和湄心金麗都在,姨弟一仁也是個活潑的少年,幾個人每日里總有數不完的樂趣。
宛春同她們玩耍起來,總覺回到了少年時光,一時忘記不少煩心事,直至張景侗上門來的時候,她還同湄心和金麗說,改日要去西山采風。
話沒說完,就讓秀兒給喊了出去,偷偷模模帶她到了季元那里,說是三少爺叫找她過來的。
宛春一肚子困惑,三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而且找她就找她嘛,做什麼神神秘秘的。她推門進去,才喚一聲三哥,就見屋子里的人轉過臉來,卻不是季元,竟是張景侗。
她一時愣在門口,張景侗微微一笑,上前替她關了門道︰「實在冒昧得很,以這種方式叫了你來,快進來坐下說話吧。」
宛春腳下遲疑,走進屋里便問他︰「景侗哥哥如何在這兒?我三哥呢?」
「季元還在部隊沒有回來,是我叫住李檜,讓他用這一招把你喊來的。」
張景侗一面示意宛春坐下,一面自己也坐下來道︰「我來不為旁個,只因前番我大姐使我去調查姐夫在外面是否有女朋友一事,我便著人出去查探了一番。今兒,正是為這結果來的。」
「那麼,景侗哥哥調查的結果如何?」宛春莫名地有些緊張,若是個清清白白的結果,張景侗自該找曼之說清楚才是,如何會找到自己呢?且還是借著三哥的名義。
她的手不自覺揪緊領口,景侗見狀笑道︰「不是什麼大事情,囡囡無須太緊張。誠然姐夫在外面有了女朋友,但我不說,大姐那邊勢必不會知道的,他們二人也就不會鬧出大矛盾。只是我想著這事瞞住大姐還行,瞞住你怕不可能,所以才特意來告訴你一聲,假如有一日姐夫的事情暴露,還得四妹妹在他夫妻之間勸和幾句才是。」他從男兒角度來說,並不覺得伯醇有什麼過分的,似他的父親,似他的大哥,再似宛春的祖父,哪一個不是有妻有妾?如今伯醇只是把人養在外頭,看樣子還是張家顏面的,他們睜一只閉一只眼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只是他的話才說完,宛春就斷言一句道︰「這不可能。」旁人也就罷了,說伯醇在外面有女朋友,簡直是污蔑。
張景侗以為她還要為伯醇辯解,遂道︰「男兒家總有二三紅顏知己的,姐夫也有在所難免的時候。」
「不,這天底下或者十之八九的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的心思,但我大哥卻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宛春信誓旦旦地說。就好比曼之縱然不喜這樁婚姻,亦容忍不了大哥在外頭有女朋友一樣,大哥本人也是同她一樣的想法。他或許不會喜歡曼之姐姐,但卻不會背著曼之去找另外的女朋友。
雖然她無法用言語說明他和曼之為何對于感情是如此認真,但她直覺里就認為大哥和曼之是一類人物。
他們孤高,他們清傲,他們有過人的學識,他們有不凡的見解,他們……都不是願為世俗所累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