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攥緊了畫像,轉著頭眉目猙獰得嚇人,直直逼問著陸建豪道︰「這是怎麼回事?」
陸建豪哪里敢回答她的話,他半睡半醒間看到這幅人像,早就嚇得三魂去了七魄,這會子遭仲清逼問也唯有沉默對之。
可是他的沉默只能越發引起仲清的懷疑,她捏緊了畫像就要叫人來,余氏和芳菲等人已經走了她身邊,余氏看她說話的樣子十分動怒,不由問道︰「怎麼了,大晚上的你們都在這兒做什麼?」
仲清見她母親來,手上握了一握,終是松開來將人像畫遞到她母親面前道︰「媽媽,你看。」
余氏就著她的手將畫展開看了,一見之下果然也十分心驚,她怒目瞪了陸建豪一眼,呵斥道︰「把這豎子帶下來,待我好好審審他!」
譚汝霖才剛將陸建豪扶得半起,聞听此言,手頭上一松,登時陸建豪的身子就又癱軟了下去。
仲清氣他沒用,連夜叫來兩個听差,命他們拉扯著陸建豪下樓來。
余氏坐于圈椅上,活像是夜半升堂的青天大人,她將畫像狠狠一扔,幾乎丟到了陸建豪的臉上去︰「你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陸建豪低頭看著那畫像,別說仲清她們心里疑惑,他心里亦是疑惑的很,他明明開門後並沒有見到人,會是誰在這個時候陷害了他?不過,不論是誰,他都不會承認的,他費盡心機殺妻滅子走到今天這一步,好不容易才坐上農政部部長的職位,豈能讓這等捉神弄鬼的伎倆恐嚇到?
于是他抬起頭了,望著余氏道︰「岳母明鑒,我實在不知這是何人所畫,也不知此畫何意。內子雅嫻在舊京游玩時溺水而亡,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幅畫實在是有污蔑之嫌!」
「污蔑之嫌?無緣無故,為何就只污蔑了你!」余氏心里頭正被畫像一事攪合得心神不寧,她本就于陸家不悅,這會子見家中橫生一畫像,且直指陸建豪,深怕自己多年來所擔心的事情會成真,叔雲若是真受了什麼冤屈,她不能不為她出頭的!
陸建豪怎會不知余氏的怒意來自何處,正是因為知道,他才更要停住,堅決不能承認,遂又磕了一頭道︰「岳母在上,小婿絕不敢有半句虛言。自小婿同二姐二姐夫相認以來,又升了官位,早已就招惹了舊日同僚和政敵的紅眼,他們背地里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扳倒小婿的。還請岳母好生想一想,這畫像如何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岳母來的時候出現了?若是為了替內子伸冤,早在內子故去的時候就該顯靈了,如今時隔兩年,才有畫像一事,可見是人為!小婿斗膽請母親明察,還小婿一個清白,也還內子一個清白!」
他在官場混跡多年,能升到如今地位,憑借的不僅僅是頭腦,還有一張好口才。這樣一番辯解之詞說下來,余氏信與不信尚且兩知,但在譚汝霖看來卻已經相信了。政治上的勾心斗角簡直堪比弄堂里女人們的家長里短,一招言語不慎,即可滿盤皆輸,四處與人為敵。
陸建豪的確是升的太快了,他家世又不顯赫,被有心人嫉妒陷害也在情理之中。
況且,這畫像上說得也實在太沒道理,且不說叔雲的身份,就從她的長相而言,國色傾城,換做尋常人對著如此嬌妻,誰忍心下得了手?且他二人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他遇著美色總有幾分憐香惜玉,卻不想美色之前尚有權勢壓頭,他為了權勢可以對仲清曲意逢迎,那麼陸建豪為了權勢自然也做得出尋常人做不出的事。
只是這會子他的神情著實悲切,余氏冷靜下來,亦是同譚汝霖做了異樣設想,深以為按照叔雲的樣貌身家,憑陸建豪是再不敢胡作非為的。卻沒有想到,叔雲在此之前並非是李家三小姐,而只是個破落門戶里的一個孤女罷了。
屋里方才還喧囂四起,隔了不過片刻就安靜下來,客廳里的自鳴鐘擺晃去了左邊又晃去了右邊,忽而當當當幾聲響,卻已是凌晨零點了。
余氏攥緊那畫像,疲憊地合了合眼,正要讓人扶了陸建豪去休息,明日再做商議。未及說出口,秀兒卻從樓下跌跌爬爬下來,口里不住道︰「太太,二小姐,四小姐不好了,四小姐不好了。」
「囡囡?」
余氏面上色變,忙喝住她道︰「四小姐怎麼了?你不在樓上伺候她,跑下來做什麼?」
秀兒哭腫了眼,嗓子眼里還暗啞著,便道︰「四小姐自方才就有些不舒服,說要喝水,我就要去給她倒,水還沒倒好,她又說不要喝了,還說生前喝得太多了。我听她話說得不對,就問她到底怎麼了,她又問我是誰……還問我這是哪里?太太,你說四小姐這是怎麼了?」
「快,快上去看看。」
余氏已經經歷了叔雲畫像的事,這會子實在不願小女兒再出什麼意外,她搭扶著芳菲的手,急急幾步邁上樓去,直奔宛春房間,一開門就與宛春撞個正著。
停步一看,卻見宛春披頭散發,直嚷嚷著找孩子,余氏忙一把按住她,道︰「囡囡?囡囡,是我,是媽媽來了。你要找什麼,孩子,誰的孩子?」
然而宛春並不看她,只是極力掙扎著道︰「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找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你哪里有什麼孩子?」余氏幾乎讓她說得一頭霧水,又去模她的額頭,冰涼涼的,的確是有些生病的樣子,便轉頭向仲清吩咐,「去叫醫生來。」
仲清忙讓翠枝到樓下打電話去給家庭醫生,一面走上前,亦是晃著宛春道︰「四妹妹?四妹妹?你怎麼了,好好地找什麼孩子?或者,你是要找銘偉嗎?」。
宛春看著她,倒像是不認識她的樣子︰「不,我的孩子不叫銘偉,她叫妞妞,才一歲,剛滿的一歲。」
妞妞?家里哪里有什麼妞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