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舊京的習俗里,只有做姑爺的人在參加喪禮的時候才可在帽子上釘白布箍。
容紹唐听罷,直氣得將那白布箍一撕兩半,狠狠瞪一眼對面的侍衛官道︰「你們回去且給我等著!」怪道自己在李家行走的時候,來往的賓客對他指指點點呢,原因居然在這里。
兩個侍衛官相視一笑,他們亦是容國鈞身邊的人,對待容紹唐便不似尋常部下那般恭謹,開個小玩笑過後,才道︰「六少,李家四小姐可是聞名遠近的北地校花呀,你給她當夫君,也不算是委屈你。」
「哼!」容紹唐冷笑一聲,目光不看他兩個,反而轉過去盯著顧緯道,「我容六還沒有卑鄙到要奪人所愛的地步,設若爺爺同你真有這個打算的話,我也勸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罷。更何況,你們也知道,我亦有我心儀的女子。」
他又不是娶不到媳婦的人,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舊京去挖人牆角?
這委實叫人笑話。
顧緯對于他的意見卻不置可否,說到底他的直接領導人還是容國鈞,容紹唐之于他不過是個需要頗多照顧的後輩罷了。他這一回到舊京,明面上是依著容紹唐的要求,實則在來時他就已經同容國鈞通了電話,容國鈞的意思顯而易見,張李兩家之間的同盟已成定局,若想兵不血刃的拆散他們,那就得讓容家與李家也結一次親,這樣方能在張家的心尖上戳一個口子,只要張李兩府生了嫌隙,容家再要北上也就容易的多了。
原本,容張兩家倒也可做回親家,可惜兩府能廝配成夫妻的人選實在太少。張家的大小姐已經嫁到了李家,而張家六小姐曼宜只有十五歲,遠不夠結婚的年紀,五少爺倒是個做東床快婿的好人選,只可惜容家的三小姐業已嫁了人,九小姐才十六歲,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書讀到一半就輟學到上海休養去了,倒無一個可湊成雙的。
不過,既然人都說張李兩府親如一家,那麼李家的四小姐同張家六小姐的地位,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是以,能成婚的就只剩下容家的六少爺七少爺,同李家的四小姐。
而容七庶出的身份加上爛泥扶不上牆的個性,注定在這一場政治聯姻里派不上用場,那麼,容六這一回是不娶也得娶,而李家的四小姐亦是不嫁也得嫁了。
顧緯這一次來,就是為了給李家聲明這些事情。
想來李家夫人也不是笨人,他略略的一提,她便懂了全部。
而今張家換主,新換的張景祖正怕總統的位置坐不穩,便攥緊了直魯聯軍和張家舊部里的嫡系部隊不放手。假如容家真有意強渡長江的話,那麼李家軍就是第一個要做急先鋒的部隊。
李家的勢力早在張作凌在的時候就頗受總統府忌憚,張景祖實力不如張作凌,就更為忌諱李家了,容家的進攻,就是他得觀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好機會。
余氏正因如此,才會那般嫌惡容家的北上。
她已經失去了丈夫,定然不願意幼子重蹈後轍,這樣一來,對于容家的提議,她勢必要好好想一想了。
容紹唐還不知自己將軍隊拉到江防線上,間接的促進了自己婚事的完成。
他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部署渡江路線,將軍隊拆散開來,用炮兵工兵在西起湖口、東至靖江布下千里戰線,只等雨季過去江水一落,就迅速進攻,往北佔領彭城、淮安等地。
然而他的防線將將布置完畢,南京方面就發來電報,火速催他和顧緯回去,只留兩個集團軍原地待命。
待得容紹唐和顧緯行色匆匆趕回南京,方知南京新民政府已經同北地軍政府達成協議,要聯手抗日,驅除倭寇。
容紹唐少不得要同容國鈞爭執︰「如今張家已在強弩之末,同他們合作有弊而無益,若要驅除日本人,我們容家軍完全能夠獨立作戰。」
容國鈞笑他太過低估張家和日本人,又嘆他年輕,便道︰「你如今未經世故,還是只知為自己謀利。等你到我的年紀,便可知,為國者,雖死不足惜。他們李家按兵不動非要從張家里選出一位繼總統來,也正是為國大計,欲要以此安穩張家舊部,使百姓免受戰爭之苦。」
「設若一百萬人的流血犧牲,能換回一萬萬人的幸福,我們何樂而不為?」容紹唐直覺他的爺爺年紀大了,心也軟了,活月兌月兌要成為另一個「劉皇叔」。
容國鈞失笑,知道自己眼下同他多說無益,遂直白道︰「我已經命人去給廣州集團軍那邊發了電報,白博喜不日就將率軍抵達南京,同你的第三野戰部隊匯編成集團軍,馳援東北,討伐安國/偽軍政府。至于你放到江防線的兩支部隊,我會讓他們轉道去滬上,鎮守沿海地區。」
李家當年從南方挖走一個上海,假使抗日之後,北地政府反悔,他們容家也須得防著月復背受敵。
容國鈞主意已定,便再難更改,容紹唐回去發了一通悶火,也免不得照著他爺爺吩咐的話去做。數日後,廣州白博喜部浩浩蕩蕩駛進南京城,與南京容家本部的第三野戰部隊集合,匯編為第一中央集團軍,在長江與鎮守東南的保國將軍郭奇志部匯合,一同拔兵攻進安國偽軍政府。
同年十二月,容張兩部大獲全勝,除卻安國司令唐玉成叛逃出關,不知所蹤,余者皆死的死,亡的亡。消息發回舊京,季元忍不住拍手稱快。
他這一回沒能親上戰場,心中不無遺憾。時值臘月,院子里已經有了冬日的跡象,寒冷的風呼嘯著穿門而過,直吹的人腦門子疼。
宛春抱著暖手爐進門來,哈了口氣,才同季元道︰「三哥在房中做什麼呢,早飯都沒去吃?」她如今已經放了寒假,不耐嚴寒,多數時候都閑在家中陪著她母親余氏,或是獨自溫書。
難得這幾日季元從天津那邊回來,她正有話要對他說,就找了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