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語氣,難道你曾吃過虧嗎?」。宛春疑惑著問道。按理,以容九在容家的地位,該沒有人敢欺負她才對,又是誰有那個本事敢讓容九吃虧?
容敏珠抿了抿唇,幾番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搖一搖頭道︰「罷了,橫豎你眼下不住在容家,就是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宛春莞爾,瞧她小小年紀就如此古靈精怪,當真是可愛得緊,又看她這會子已然沒有上午時那麼疼了,方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出去吩咐他們做晚飯。」
她說完就要起身,不想容敏珠拉住她的衣袖道︰「叫她們多做一些,我同你一起吃。」
「好的,我的九小姐。」宛春伸手刮一刮她的鼻梁,其實她們姑嫂兩人不吵不鬧的時候,還是很能聊得來的。
這一日的晚飯難得吃的愉快,敏珠既是與宛春和好,話也就越發多了起來,問及宛春為何在後山種枸杞,宛春笑道︰「後山那塊地荒著也是荒著,我呢閑著也是閑著,索性買些枸杞種在那里。」
容敏珠道︰「我要到五月才去上學,如今也正閑得很,不如跟你一起種種地。我喜歡海棠,可以種嗎?」。
宛春笑道︰「海棠多行地栽,一般以早春萌芽前或是初冬落葉後為宜,這會子只怕不好養活。」
「那麼,種蝴蝶蘭呢?」
「蝴蝶蘭比較嬌貴,多在秋天種植,若環境不適宜的話,是很難成活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種個花都要麻煩死了。」容敏珠嘟起嘴,老大不樂意。
宛春失笑道︰「夏季里可供種植的花木其實多得很,譬如六月雪、朱頂紅、蟹爪蘭,六月雪花小而白,朱頂紅花大而嬌艷,蟹爪蘭旺盛而瑩潤,種在牆角山沿,都極為賞心悅目。」
容敏珠卻不答應︰「子非我,不知我所欲。六月雪朱頂紅蟹爪蘭雖好,但我意在海棠,再看它們便無甚稀罕處了,要種你自己種吧。不然,我就等著初冬,再來種我的海棠。」
「隨你的心意罷。」宛春不料敏珠在種花的小事上也如此專情,笑了一笑,姑嫂二人閑說幾句話,便都回房歇息去了。
此後幾日,容敏珠因有傷在身,又恐天熱,就不大願意出門走動,亦不再找宛春的麻煩。宛春的生活重歸于平靜,這天李檜從外頭回來,倒給她帶來一封信。
信是周湘從舊京寫來的,大致說了李家這段時日的近況,字里寫到季元已經回部隊去了,伯醇的學校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太平,好在還有曼之陪同,夫妻兩個齊力,勉強撐住學校的正常教學活動,夫人余氏和老先生李承續各自安好,倒無需多慮。信的末尾她寥寥幾句帶過自己的學習情況,便細細問及宛春生活得如何。
宛春看著書信上一行一行仿佛列隊一般的字跡,品讀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淚水模糊雙眼,才含笑擦拭一回,提筆給周湘回了一封信。她亦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未曾提到容紹唐的外宿,只說自己一切都好,便請周湘代問母親和祖父安,又囑咐她多多保重。
她寫罷信,便命人來將信寄往舊京,敏珠從房中出來看見,少不得要多問兩句。
听說宛春家中有兄長二人長姐一個,又聞她們兄弟姐妹十分和睦,不由心生歆羨︰「看來人口少亦有人口少的好處,不似我們容家,林林總總百十口人,總少不了勾心斗角。」又問宛春,「你是家中ど女?」
宛春點頭道︰「正是。」
容敏珠擺了擺手︰「我瞧你卻不大像,照說你們李家家大業大,你是李家嫡出的小小姐,怎地就生出這副好脾氣呢?不像是個做妹妹的,倒像是做人家姐姐的。」
宛春笑道︰「你猜得很對,我家中雖沒有親生妹妹,但姑母和姨母家的兩位妹妹同我亦十分親近,仿如親生一般。」
「這就是了。」容敏珠小大人一樣的會意微笑,「怪道你比我大不上幾歲,卻很有長姐的風範。」
宛春笑靨淺淡,並未言語。容敏珠在日光下看她,越發顯得美麗晶瑩,心底里微微的訝異,不知她的六哥為何這般狠心,現放著如此乖巧聰慧的夫人不理會,卻偏要去招惹別的女人。
呵,真是瘋魔了一樣。
她對于她的六哥了解並不算透徹,又只相信自己所見所聞,倒同容家人一樣,都錯誤對待了容紹唐與林可如的關系。
且說蜜月之期已盡,因為容國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緣故,宛春並沒有在蜜月之後就即刻回容家去。她在玉蘭山房過得自在,何苦回容家給自己找罪受?何苦她這里如今還住著一個容九,有了容九做借口,容家人倒也不在意她回不回去了。
最為高興地當然要數方紅英,一則容九不在她的日子就能過得舒坦,二則,容九在玉蘭山房多少能給宛春一點教訓,讓她知道想當容家的少女乃女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還當宛春和容敏珠積怨難解,倒不知她二人早已化干戈為玉帛。這日眾人吃飯時候,徐氏念及小孫女許久不曾回來,便向人問起敏珠的近況。又想玉蘭山房大抵就她和宛春夫婦兩個,不知得有多冷清。
方紅英飯沒吃完,便搶先笑道︰「如今山上兩盞美人燈照著,哪里就冷清了?倒是咱們這兒,爺兒們都出去辦差事的辦差事,應酬的應酬,每日就剩咱們娘幾個干坐著,才叫冷清呢。倒不如把個人的親戚朋友都喊來,隔三差五聚一聚,才算熱鬧。」
一語說的席上眾人都笑了,二少女乃女乃徐夢潔便道︰「五弟妹這一張嘴當真厲害得很,說的話也有意思,把阿九和六弟妹比作了美人燈,她們兩個可不就是個美人燈,真怕風吹一吹就壞了。」
「哎,二嫂,我可沒這麼說,我不過說她姑嫂兩個長得漂亮罷了。」方紅英掩口,似笑非笑。
徐夢潔唇角輕揚,攪動著碗里的粟米粥,遂也不再言語。
徐氏只當不知她們兩個的唇來舌往,想著後日便是伽藍菩薩聖誕,勢必要上山禮佛,便要婆子準備些禮佛的祭品,又收拾出幾匹錦雲葛,預備著給宛春和敏珠帶去,做幾身夏季衣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