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敏珠豈可甘心,還要再言,旁邊坐著的徐夢潔遂將她的手一握,笑道︰「今兒難得大家都在,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姊妹們坐在一處聊聊天不好麼?」
「你的主意是好,只是有人見不得別人好罷了。」容敏珠冷笑了一聲,便將手抽回來,自顧自在徐氏跟前坐下道,「我數月不在家中住著,昨夜一來,倒是瞧著家里的規矩同以往大不一樣。什麼時候家中車子這般緊俏了?連抽一輛出來接送客人的功夫都沒有,偏要到人家的房里把少爺們叫起來開車送客去?」
她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出這件事情,不過是要宛春正一正名。堂堂容家六少女乃女乃,明媒正娶過來的孫媳婦,竟被小人耍手段欺負到頭上去,宛春不知情可以不做計較,她既是知情,可容不得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樣。
方紅英當初把閑話傳揚出去的時候,所為也不過是沖著宛春而去,以期打一場心理戰。誰知今天宛春沒有發難,倒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容敏珠強出頭來。
她面上一紅,只當不知敏珠的言下之意,反是言笑晏晏道︰「可如昨晚上肚子疼得厲害,紹晉喝醉了酒起不來,司機們一時也不知去了哪里,幸有紹唐願意相助,及時將可如送去了醫院,才總算讓人松口氣。」說罷,又轉著身向宛春微微頷首致歉起來,「六弟妹,實在是不好意思,昨夜事出緊急,我只顧著救人,倒忘了同你說一聲,你可千萬別見怪呀。」
「無妨,五嫂也說了救人要緊。」宛春同她點一點頭,夾目向敏珠望了一回,囑她不必再說。
宛春暗哼一聲住了嘴,直氣她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身畔徐氏笑看她們姐妹說著話,心里頭明鏡兒一般的,早將那因由過往都猜個透徹,再看宛春毫不計較的模樣,心下不免微微慨嘆幾句。
幾位少女乃女乃請過早安,早飯便也留在徐氏這里一同吃了。徐氏年邁,同小輩們說不上幾句話,就鬧起頭疼,宛春見狀,上前問了她幾句近來的病況,知她是宿疾,便道︰「以往我曾學過一些醫學,雖看不了大病,這些頭疼腦熱的事情倒也可解決一二。」于是就將腕子上的玉鐲褪下來,放在桌子上,替徐氏輕輕地在頭腦上的幾大穴位處按摩了一回。
徐氏果然好受了許多,閉目含笑贊許她道︰「難得你還會這些本事,又是個有心的人兒,昨日你送來的枸杞,我叫人在牛尾湯里放了一些,不知你們幾個嘗著如何?」
一時徐夢潔等人都連口稱好,方紅英卻眉目一轉,訝聲道︰「這枸杞是尋常便可隨便吃的嗎?我昨天的那一碗牛尾湯吃的不多,倒是可如很喜歡,就多吃了一碗,會不會就是那一碗枸杞牛尾湯,讓她肚子疼呢?」
她話一落地,容敏珠嘩的一聲就站了起來,呵責她道︰「枸杞性甘,清熱解毒,補血安神,乃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怎會吃壞肚子?再者,昨兒晚上那麼多人都喝了牛尾湯,怎地旁人就不肚子疼,偏她一喝就肚子疼?早不疼晚不疼的,專撿著別人睡覺的時候疼起來?」
「九妹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過問一問,何嘗多說什麼,你一句一句,咄咄逼人,難道是要說可如故意的裝病嗎?」。
方紅英眼見眾人都在,竟把懼怕敏珠的心思都淡了幾分,見她如是說,自然要為可如撐撐腰的,便又道︰「我不知是誰在你那里胡說了些什麼,我只勸九妹妹你擦亮眼楮,多听听也多看看,可別人雲亦雲。」
「呵,好一句人雲亦雲!」敏珠臉色一沉,剛要走動,就被徐夢潔起身給攔住了,她無法只好依舊站在原地,瞪著方紅英道,「五嫂倒是說說,要我听听什麼,看看什麼?」
方紅英起先還懼怕她的氣勢,這會子一見有人攔住,遂將腰桿子挺了一挺,冷笑著道︰「自然是听听老人言,看看古人書咯。九妹若是不知看哪一個,我倒是有本好書推薦給你。近來我才看的《紅樓夢》,書里頭說那賈府的公子寶玉原是傾心愛慕著林家的小姐黛玉,不想臨結婚的時候,讓父母長輩李代桃僵娶了薛家的小姐寶釵,直把林家小姐氣得病入膏肓,一命嗚呼了。借古觀今,真是要慶幸咱們家里頭沒有寶玉那樣的人,不至于林小姐快要病死了還要同別人入洞房。九妹妹若多看看這本書,也就沒有今日你我的這場口舌是非了。」
她這一番言語不可謂不辛辣,房中眾人不由都听得呆住,宛春替徐氏按摩的手也慢慢停滯下來。
敏珠若說早先還有一些克制的話,這會子听見此等言語,也顧不得滿屋子坐著的都是她的嫂嫂姐姐,朝那方紅英勾勾唇,便譏笑她道︰「真是納罕的很,想不到五嫂如今也願意看起書來。你同我講書,我便也同你講一講,不知五嫂是否記得書中有個小媳婦,嫁的是賈府一個僕人鮑二,後來趁著主子過生辰,勾搭著主子爺要謀害死主子,扶正做個少女乃女乃,可惜被人家听見,羞得自己自縊死了。借古觀今,真是要嘆一句幸而我們家中沒有璉二爺,亦未曾當真娶到璉二女乃女乃,才免得鮑二媳婦那樣的人一死,搖身一變就成了個少女乃女乃,你說這事怪不怪哉?」
「敏珠!」
「阿九,不許胡說!」
旁邊里,任是徐氏等人由著容敏珠同方紅英吵嘴,這會子眼看她越說越荒唐,不由得齊齊出聲喝止住她。容敏珠冷冷一笑︰「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成?」
她又不曾說錯什麼,方紅英當初嫁進容家,可不就是因為她趁著容紹晉醉酒,自願送上門來的?一大早的又哭哭啼啼從容紹晉門中出來,任是誰也都知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虧得那時候容紹晉的婚事尚未議定,為了給方家一個交代,容家少不得要派人出面,將給容紹晉說媒的人一一回絕過去。她以往看不慣方紅英,正是惱她手段卑劣,想不到她現在竟是越發大膽無知起來,還要把宛春比作那薛寶釵。哼,也不瞧了仔細,她六哥豈是賈寶玉那等懦弱人物?別以為姓了個林字,就當真是林黛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