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春黛眉斜飛,站在晾衣服的架子底覷他一眼,正不知他這會子來所為何事,便見容紹唐站住腳,四下一望,喝命隨從道︰「去給我挨個屋的搜,除了古籍字典,其他一應書籍全都給我扔出去!」
什麼?宛春訝異挑高眉毛,猜不透容紹唐這又是發的什麼瘋,好好地跑到她的山房來扔什麼書?遂將手里的衣服丟給秀兒,忙上前幾步喝止那起欲要行動的隨從們道︰「慢著!這里是我的家,一應物品都歸我所有,我看誰敢造次!」
隨從們多少听聞了玉蘭山房被容國鈞贈與宛春一事,聞言果然不敢擅自行動,容紹唐面色更冷,回眸凝視著宛春道︰「阿九品行乖戾,多拜禁書所賜,我扔書是為她好。」
這真是奇了怪了,阿九的脾性關書籍何干?
宛春眉山微蹙︰「你又從哪里听來的胡話,阿九雖是乖戾,但卻明斷是非——,聰敏慧黠,此亦拜書所賜,你怎可僅憑片面之詞就要燒了山房內藏典籍?」
容紹唐鼻腔冷哼出聲,他自詡行事坦蕩磊落,倒不想差點讓自己的嫡親妹子和媳婦毀了一世英名。虧得他還擔心這姑嫂二人相處不睦,如今想來倒是擔心的多余了,人家姑嫂兩個何止相處融洽,背地里竟還聯起手來演了一出大戲,幾乎把人家一對夫妻拆散了不說,還鬧得外頭緋聞四起,都道是他為了林可如才使得宛春同方紅英之間別生嫌隙,便道︰「你可當真是惡人先告狀,眼下證據確鑿,都說是你和阿九合起伙來裝病欺負五嫂,讓五嫂迫于無奈被遣回家閉門思過。我原先只當阿九年紀小,平日里她胡作非為,都當成是她不懂事的表現,故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由她去了。而今你年長她幾歲,卻也這般不通情理,心思歹毒簡直讓人可恨!」
呵,被打的竟被人倒打一耙了!宛春氣急反笑,駁斥了容紹唐道︰「如我是惡人先告狀,我倒要問問你,是誰告訴了你這事?難道她就沒說,五嫂是如何辱罵阿九,又是如何要打她的嗎?我看,惡人先告狀的是告訴你的那個人才對。」
「你!」容紹唐一時氣噎,「事到如今,不管是誰告訴了我這件事,總之從今往後,不許你和阿九兩個再相來往,我今日就著人將阿九的東西搬回容家去!」
「這話你對我說沒用,要說也該是對阿九說,我倒是要看看,阿九答不答應你呢。」
宛春氣到極處,未免惱于他的獨斷專行,又恨他偏听偏信,柳眉橫掃處,眼瞧著李檜並一眾听差都隔得遠遠地觀望向這邊,心火一升,便揚高了聲音道︰「李檜,送六少出去。往後但凡沒我的吩咐,除了九小姐和我,誰都不許進這個山房來!」
說罷,長袖一甩,容紹唐只覺得滑如絲綢的衣擺從自己的眼前忽閃而過,禁不得眨一眨眼,再抬首,卻見宛春已經帶著秀兒走遠了,徒留一個孤高清傲的背影給他。
他暗憋著一肚子火,腦子里尚還留著宛春的嬌吒聲,便一扭頭,向身後的副官沈岸命令道︰「重山,即刻派人回去仔細給我查一查,六少女乃女乃同五少女乃女乃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岸頷首應聲是,隨即派了兩人回容家,再一望容紹唐道︰「六爺,這會兒咱們該去哪兒?」六少女乃女乃可是說了,沒她的允許,除了九小姐不許旁人進山房啊。
「回軍營!」容紹唐袍袖一甩,轉身就走,容顏卻越發陰鷙起來,心內連道三聲好,好一個威風八面的四小姐,竟敢當面趕他走人!他越想越惱,氣惱交加時無可發泄,便沖著沈岸又吩咐一句,「你留下,待九小姐回來,即刻將她送回容家去。」
說著,腳下如同生風一般,剎那就登車駛離了玉蘭山房。
「哎,不是……」沈岸在後頭叉一叉腰,搖頭直嘆自己如今辦的差事是越發不像樣了,一個隨軍的副官,哪里能管得了他這位少司令的家務事?更何況,帶了誰走不好,偏要他帶走九小姐,這不是要難為死他嗎?
沈岸幾欲撓破頭,晌午時分,容敏珠下學回山房,才到門口就听門房說她六哥來過了。這倒是巧了,她正有一肚子的話要同他六哥說呢!
容敏珠憋著一股勁兒, 跑進院子里,揚聲喚了幾回六哥,半晌沒等到回應,正自納悶著,沈岸已從屋子里跑出來,一一將容紹唐的話告訴了她,又說︰「這都是六爺的原話,九小姐您還是收拾行李回容家吧!」
「嘁,我回不回容家,與他何干,由得他來多事,真是好笑極了!」容敏珠果然對容紹唐的話大為不滿,冷艷睨了沈岸一回,轉身便去房中找宛春。
宛春便將白日里容紹唐過來時說的那一通話都向她說個完全,又道︰「他還說,不許你我兩個再相來往。」
敏珠才不搭理他這一套,伸手從桌子上的盤子里捏過幾粒葡萄,一面剝著皮一面吃道︰「他要敢扔我的書,我就去砸了他的軍營!再則,我們兩個又不是他手下的兵,腿腳也長在我們自己身上,憑什麼他說不讓我們來往,我們就不來往?叫我說,下次別讓他來才好呢。」
「我也是這麼說的,不許他再來!」宛春一想到容紹唐的那一番話,就止不住生氣。想他真是糊涂得很,不幫著敏珠討公道倒也罷了,反而還要為了一個外人,同自己的親妹妹計較,他這樣的哥哥未免做得太不稱職,真是比伯醇和季元差多了。設若她的大哥和三哥知道她被人這樣的欺負辱罵,定不會輕饒過那個人的。
想到伯醇和季元,宛春倒又憶起一樁事,忙就叫來秀兒道︰「最近可有家書寄來?」
秀兒搖搖頭︰「沒有,前番我就去信箱那邊看過了,里面空空的,並沒有什麼信件。」
嗯?說起來,距離上一次回信已過去了半個多月,便是從舊京到南京的路途再遙遠,半個月時間總可以寄到的,如何直到現在也無個只言片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