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罵得整個市政廳鴉雀無聲,郭奇志雖知他是在指桑罵槐,但因此次事件的確是他疏忽引起,低著頭站在辦公室里愣是一聲也不敢吭。
那原本來向張景侗匯報四合院狀況的侍衛,剛走到門外頭,就叫兄弟們給攔了下來,小聲勸道︰「憑你有什麼事,但凡與容家無關的,趁早不要這會子來說,少帥在里頭正找人撒火呢。」
侍衛听罷便道︰「是少帥親口命令,無論我那邊有什麼問題,都要盡早的報與他知曉。」
「你那邊的問題再大大得過天去嗎?這如今里頭說的可是比天還要大的事。」
守門的士兵連連的擺手,再三勸道︰「快回去吧,總得要等少帥消了氣再說,若不然你可真是自討苦吃了!」說話間,門里果然撲通撲通傳來幾聲響動,似是東西摔落的聲響,間或夾雜幾聲喝命,道是還不快去搜之類的話。
前來匯報的侍衛縮一縮脖子,再不敢說要進去了,忙貓著腰順著來時路原樣返回去。
回到四合院,便對守在那里的婆子道︰「少帥說過了,四小姐要什麼,你們就給她買什麼,別問那麼多。」
婆子看他出去一趟又回來,還當是真的得到了張景侗的應允,忙都點著頭答應,跑去宛春那邊听她吩咐道︰「我要羊躑躅三錢,草烏頭二錢半,若你們五爺問起何用,就說是治牙痛的。我近來心頭上火,總是牙痛,須得用這個才能治好。」
婆子笑道︰「五爺知道了,叫我們都听小姐你的吩咐呢。小姐還需要其他的嗎?」。
宛春擺手道︰「不需要了,就這些已足夠,往後你們要是有誰風蟲牙痛了,就用這個方子,研成末,化作蠟丸大小,綿包一丸,咬一咬就大好了。」說罷,又從腕子上退下一個鐲子給她道,「你雖听我的吩咐,到底不是我的人,我不大好意思總這般白白使喚你,可我這一趟來的突然,身上也無多少錢,這個你拿著,往後還需要你多多費心。」
那婆子聞說,連連的作揖,笑謝過她,忙接過鐲子揣進懷里道︰「小姐真是貴人心善,您使喚我們是應該的,哪里就這麼客氣了?還請小姐寬坐,我去買了東西就回來。」
宛春點一點頭,目送著那婆子出了門去,才忙起身來,從窗戶上將那一盆茉莉花搬下來。茉莉花花期在六七月間,此時還不多開花的時候,盆子里便只剩綠叢叢的一片葉。宛春輕輕將根睫底端的土壤扒拉出來,用手提了一提枝葉,登時生拉硬扯的將茉莉花根從土里提溜了出來,看那形狀,足有一兩多。宛春欣喜非常,忙在桌子上拿過一把裁紙刀來,將茉莉花根盡皆剪下,仔細的堆放在一張白宣紙上,裹將起來收藏好,便把那剪掉了根的茉莉葉照舊放進花盆中,添進土去仔細栽種的嚴實,仍是蓮花帶盆的放到窗台原處去。
藏好了茉莉花根,她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手帕來,里頭裝著從小廚房中發現的幾根原打算炖湯用的當歸,並幾錢從窗戶底下發現的菖蒲葉。
幾樣材料俱都準備了妥當,便只等著羊躑躅了。
原來宛春思量拼蠻力是逃不出這座四合院了,就往別處多想了一想。起先,她是要借助自己身上穿戴的幾樣東西,收買院子里的人,意圖使他們行個方便。叵耐兩個婆子倒還好說,那守門的三兩侍衛,真個是油鹽不進,憑她說得再好听,也是一分錢都不要她,橫豎是不能讓她離了這個院子。
眼看收買行不通,宛春只得再另闢蹊徑。也是天意使然,偏巧在婆子們端菜上桌的時候,玩春暖驀地發現湯里竟有些當歸在,再一思及窗台上有盆茉莉花,兼之快到五月,城中人家多在院中種植菖蒲和艾葉,用以來過端午節。一時竟想起書上曾言,羊躑躅、茉莉花、當歸並菖蒲四樣,可做麻沸散之用。
麻沸散,古傳為神醫華佗所創,道是「若疾發結于內,針藥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無所覺」,乃是用于外科手術的麻醉藥的鼻祖。既是不能用強,倒不如藥倒了這一屋子人,再逃出去。
只可恨四樣東西中,偏少一樣羊躑躅,可是單買一樣羊躑躅又未免讓人生疑。宛春想了想,干脆便再多買一副草烏頭,佯作是治療牙痛。
好在四合院中的人听罷她要買的東西,都不曾起疑。傍晚時分,婆子便將羊躑躅買來了,大抵是那個鐲子起了作用,婆子連說帶笑的送上羊躑躅,又多嘴向宛春討好道︰「小姐,現今城中行走可是不易哪,到處都是衙門的巡警在抓人,說是走月兌了一個嫌犯,鬧得整條街都不太平,許多商家都關上門啦,我足足跑了三家店,才買到這麼些東西。」
宛春聞言,神色猛然大驚,忙將那婆子的手腕一握道︰「「走月兌了嫌犯?什麼樣的嫌犯,多大年紀,那里的人?」
婆子唬了一跳,訕訕笑道︰「我……我哪里知道那麼多呢?不過街頭巷尾听到兩句罷了,據看到畫像的人說,是個年輕的哥兒,也不知犯了什麼大罪,滿城都貼著通緝他呢。」
年輕的哥兒?
年輕的哥兒能值得張景侗他們大動干戈滿城巡捕的,除了容紹唐還能是誰?
宛春心頭越發不安起來,她強笑著接過羊躑躅,待那婆子一走,人就呆坐在了椅子上,再想不到張景侗竟當真會下如此毒手,抓了她來還不夠,竟還要置容紹唐于死地。
她越想越怕,越怕便越不敢耽擱,趕緊凝住心神,起身把羊躑躅挑出來,仔細分好分量,又將白日里清洗好的茉莉花根並當歸、菖蒲等物俱都取出來,只等晾曬干罷,便研磨成末。
也是她行動小心,人又溫婉,送飯的婆子一來二去,便都與宛春熟悉了起來,宛春手里又大方,戒子鐲子俱都賞給了她們,她們閑無事時也多會留一會子陪宛春說說話。宛春既要成事,自然不能讓人看出端倪,飲食雖照舊,多少還是清減一些,問著那婆子道︰「這兩日怎地五爺總也不來,是不是外頭有事絆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