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站著的男子身姿挺立,器宇軒昂,正是失蹤了多日的容紹唐。
宛春月下見他,又驚又喜又不敢相信,愣愣站在電燈下問他道︰「當真是你嗎?紹唐?」她莫不是在做夢吧,這般想見到他,居然真就見到了他。
容紹唐微微一笑,連日來的東躲西藏,早已讓他和侍從們疲憊不堪,可是一想到宛兒尚且落在敵手,他就寢食難安,這一回也是趁著城東已被巡邏的人搜查過了,他們才敢從民房中溜出來,找尋一二,只盼著能找到宛春的行跡。
大抵是他們心有靈犀,想不到二人就真在城東相遇了。
宛春見他點頭,方知自己不是在做夢,多日來的擔驚受怕種種過往一時間俱都化作了委屈,禁不住紅了眼眶。
容紹唐急急跑向她,就著燈光一瞧她容色,不由駭然道︰「怎麼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這麼晚,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當初又是誰將你帶走的?」
他一疊聲的問,每問一句便勾動一回宛春的傷心事,她掩著口幾番哽咽說不出來,撲在了他的懷中只是泣道︰「你怎麼才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行軍時受遍那麼多風雨都沒有哭過,這會子一哭,梨花帶雨,嬌弱可人,饒是容紹唐一貫冷情,此時見她形狀堪憐,也不由大生自責,忙攬住她好生勸慰道︰「怪我,是我考慮不周,將你留在了小青樓里,從今往後,我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了。」逃亡這段時日,一想到宛春可能遭遇到了毒手,他的心中便如同五爪撓心一般,只恨自己當初太過大意,竟輕信了南北兩地的臨時盟約,以致連自己所愛的人都保護不住。
此刻夫妻相逢,自然情難自持,彼此都有許多的話亟待要說,叵耐城里的通緝令還未撤下,為著安全起見,那些跟著容紹唐來尋宛春的人忙都勸她兩個道︰「少司令,既是找到了鄧醫生,咱們就不能在城中過多耽擱了,還需盡快出城才是。」
現如今滿城都是張景侗的人馬,稍有不慎,他們就別想再離開沈陽城了。
容紹唐也知事態緊急,不能在此久留,便將宛春的手兒緊緊握在掌心中,低聲問她道︰「能走嗎?」。
宛春點點頭道︰「嗯,能走,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容紹唐望著她的目光,笑了一笑,即刻吩咐侍從按照來時路返還,從城東那里翻出城外去。
在夜色掩映下,幾人急行軍一般的,貓腰在巷子里穿行,欲往城東而去。
怎知事有湊巧,那張景侗為著容紹唐逃月兌一事,正鬧得個頭疼,整個市政廳都幾乎忙得人仰馬翻,只為著可以找出容紹唐他們來,由是他已連住多日未曾回過四合院。這夜張景侗原打算仍在市政廳住下,時刻等候外頭的消息,卻不料季元找上了門來,進來便喝問他是不是派人出去偷襲了容紹唐。
原來前些日為了能順利將容紹唐拿下,張景侗便借口要季元外出查看附近鄉鎮傷亡,將季元誆騙出了城,待得季元回來時,正看到滿城貼著容紹唐的懸賞畫像和通緝令。
他又氣又驚,氣得是張景侗偏他出城,驚得卻是張景侗如此大膽,竟在沈陽城外對容紹唐下了毒手。
「你難道不知白博喜部和湯從渠部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嗎?倘或他們知曉容紹唐在我們沈陽城出了意外,你以為我們還有活路可退?」季元惱恨得幾欲咬牙,「景侗,你別忘了我們同南邊尚有盟約在,若天下人知曉我們背信棄義,我輩與鼠輩又有何異?」
張景侗冷冷嗤笑一身,站起身道︰「我誑你出城,正知你不會同意我行此計。我當然知道白博喜和湯從渠離沈陽不過一步之遙,但你可知,趙國棟如今人在哪里?」
「國棟兄?」季元神情微怔,不由相問道,「他在哪里?」
張景侗道︰「他現下就在承德,以我名義,正在與白博喜和湯從渠聯盟,欲攜手北上,再助長春,殺光日本軍。只要他們到了長春,必將會有一番苦戰,待得彈盡糧絕之際,便是我揮師北伐,與我大哥兩頭夾擊容家軍之時。到了那刻,便是白博喜和湯從渠都在,我又有何懼?」
「又有何懼?哈,真是笑話,你當容家軍都是傻子不成!」
季元冷笑數聲,指著市政廳外的高牆道︰「容紹唐他如今人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還期望白博喜和湯從渠能和國棟兄聯手北上嗎?難道他逃出去的第一件事,不是告訴白博喜和湯從渠,南北兩地盟約已解?」
「那也得他逃得出去才行!」
張景侗面色陰沉,屈指輕扣著桌案道︰「他可是有把柄攥在我手里的,不怕他不回城來。」
季元听他意思,心頭一顫,忙道︰「他有什麼把柄?」
張景侗回身睨他一回,不做聲的在桌案前坐下,捋一捋衣袖,輕描淡寫的說道︰「把柄自然是越少人知道才越好使,眼下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待我抓住了他,你便知曉了。」
「你……」季元氣結,便將衣袖一甩,冷哼聲道,「景侗,若你我還是兄弟的話,你不妨掏心窩子跟我說一聲實話,你是不是在忌憚著我?」
張景侗輕聲一笑︰「我忌憚你?呵,我忌憚你做什麼?」
季元便道︰「你若不是忌憚我,為何一切行事都不同我商量?連郭奇志那老匹夫都得了你的口信從外邊趕回了沈陽城,你們卻偏偏只瞞著我一個人?」
「我不瞞你又能如何?」張景侗慢慢抬起頭來,望著季元道,「容紹唐是你的妹婿,而我兩個又是親如手足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讓你選難道你就當真選得了嗎?倒不如我做一回惡人,你兩不牽扯,豈不正好?將來便是宛春怪罪,怪的也只會是我,絕不會是她的三哥你。」
宛春?季元眸子一亮,他被容紹唐的事給急昏了頭,竟忘了還有宛春,不由急急追問著張景侗︰「你的人可曾傷到囡囡了?她人呢,如今在哪里?」
「咳……」張景侗掩口干咳一聲,暗惱自己心急幾乎說漏了嘴,此時見季元追著問,忙就道,「我已囑咐過他們,務必不要傷到她,只是容紹唐他……他太過狡猾,把宛春掉包了,是以我現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他不敢說自己借用他生病的話將宛春騙去了四合院,只好含糊幾句,就想把季元打發出去。
季元對于自家的ど妹向來疼愛非常,耳听得至今還沒她的消息,不無擔心起她的安全來,便將雙目狠狠瞪了一瞪張景侗,甩手疾步走出市政廳,忙吩咐跟著來的人都出去找宛春,不拘城里城外,只要見到她,就即刻帶回他住的地方。
他這邊廂一走,張景侗那邊廂總算是喘了口氣,季元的性子急起來,可是翻臉不認人的。眼下他還有許多地方都要借助李家的勢力,自是不能在節骨眼上同季元起隔閡。不過說及宛春,他也有多日未曾見到她了,便趁夜半無人,干脆坐上車回四合院看一看,再想思謀一計,以宛春為餌,誘得容紹唐現身才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