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春跟著容紹唐在人海里穿行,本就左右提防著會不會有人認出自己和容紹唐,余光過處,隱隱看得有幾個人一直不遠不近尾隨在他們身後,不覺握緊容紹唐的手,緊張問道︰「我們是不是被人發現了?」
容紹唐亦是警覺到有人在跟蹤著自己,但看對方的氣勢,倒像是不大確定他們的身份,是以才沒有在這會子輕舉亂動,抓捕他們,現在他要利用的就是對方猶疑的心態,于是就把宛春的手一拉,將她扯到身畔,低聲囑咐道︰「別怕,放輕松些,只當我們是出來逛夜市的,待會兒你在前頭走的快些,我個子高,可以給你遮掩一二。」
「你給我遮掩,那你怎麼辦?」
宛春不敢松開他的手,急急道︰「說好我們要一起回南京的。」
「我們當然要一起回南京,相信我,不會有事的。」容紹唐輕輕含笑,就勢將宛春推在身前,一面催她急行,一面道︰「夜市人多,他們要想抓住我們還須得費些功夫,你听我的命令,直往前走,不要回頭,將近城門的時候,我會設一計助我們月兌身,到時你只需往城外跑就是,跑得越遠越好。」
「你要設什麼計?」宛春心里又急又怕,眼看城門口越來越近,她心里的恐慌便也越來越深。
容紹唐沒有答她,只是抬頭裝作是查看著夜市的風景,卻在不經意間偷瞄了幾眼身後跟著的人群,又看看城門口處,因明兒便是端午節,賣粽葉兒、賣菖蒲、賣艾草、賣五色絲線的攤販隨處可見,尤其是那賣五色絲線的 轆攤子分外熱鬧,前後左右圍繞著不少女人和小孩,挑三揀四的,尋模著自己喜歡的彩線,欲要買來系在手腕上和腳腕上,用來驅毒避邪,直把城門口處擁堵的水泄不通。
守城的士兵趕也趕不走,動又動不了他們,再一想這也算是大難之後第一個節慶日,不忍掃大家伙兒的興,便也睜只眼閉只眼由著他們去,自個兒于進出的人群中多多留心著,只盼找到懸賞上的人物,再去領幾個錢花花。
容紹唐便趁此機會,瞧著那些小大姐們都在專心致志的挑彩線,就在路過的時候出其不意的伸出手在幾位小大姐的腰肢上**上一路偷模過去,待得那小大姐們齊聲的尖叫的時候,忙推宛春一把,讓她先走,自個兒也按下帽檐兒,快步走開。
那群小大姐大多十六七歲上下的年紀,已知廉義羞恥,讓人在背後揩了油,俱都惱羞成怒,一疊聲的喝問是誰。恰在這時那群跟著容紹唐的人眼看得容紹唐和宛春要出城而去,也顧不得左右張望,忙都要追上去。
他們都是從張景侗親兵營出來的,年紀約莫也只有十八九歲,最是年少好時光。小大姐們轉過頭尋著咸豬手的功夫,一見來了五六個兒郎,神色張皇,左顧右盼,還當是他們幾個人群起作案,那小大姐中不乏有潑辣的,見他們要走,忙將身子一橫,就攔住道︰「你們這幾個色中餓鬼,看著好模好樣的,想不到背地里竟做此下流勾當!」
那起子親兵被她罵得都是一愣,待得反應過來,登時惱著推開她︰「你胡說些什麼。」便急于月兌身離去。
他們這等張狂態度,落在那群小大姐眼中,豈容忍得下去?立時又站出兩個小姑娘,拉住其中兩個親兵的胳膊不放,便要找人說理。
那些買粽葉兒的、買菖蒲的、買艾草的人看見有熱鬧,忙都三三兩兩趕過來,親兵們眼見情勢越發不妙,便又三兩個機靈的趕緊彎腰從人堆中偷跑出去,頭也不回就趕往城外追著容紹唐和宛春而去,徒留身後的弟兄們被老百姓圍成個圈兒,跳進黃河般洗不清。
且說容紹唐和宛春跑沒多遠,便听得身後似乎有腳步聲傳來,宛春暗道糟糕,忙向容紹唐道︰「我要跑不動了,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容紹唐拉住她的手,腳下仍是生風一般跑得飛快道︰「宛兒,你千萬要堅持住,我們就快要逃出去了,到了白樺林就有人來接應我們了。」
「可是……可是白樺林還有好遠呢……」
宛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的體力遠不比行伍出身的容紹唐,只要抬腳,鞋子里便如同灌了鉛一般,似乎有千斤的重量拉扯著她,不讓她走。
她跑不動,容紹唐卻越發不敢懈怠,耳听得腳步聲更加清晰分明,想是跟蹤他們那伙人追了上來,容紹唐遂將手一指黑漆漆的前方道︰「我們拐進前頭,就要到白樺林了,宛兒,快些跑。」
宛春此時那里還有力氣回他的話,直覺面前天地無邊無際一般,終不知何時是個頭。
那些跟在他們身後跑來的幾個人,眼瞅他們再跑下去,就要跑進白樺林,若是那樣,可真就是泥牛入海,杳無蹤跡了。
帶隊過來的親兵小隊長,一見要出大事,忙把別在腰里的槍掏出來,喝令一聲道︰「追不上就給我開槍打,少帥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找不到容家那雜碎,咱們幾個可得提著頭回去呢!」說罷,當即自己砰砰先開了兩槍。
宛春本就在驚嚇之中,這會子槍聲一響,幾乎沒把她嚇倒在地,禁不住捂住耳朵,尖叫了一聲。容紹唐心頭亦是一駭,忙把宛春護在懷中,一面替她遮掩,一面拖抱著她前行。
宛春忍不住落下淚來,死命去掰開他的手道︰「我走不掉了,紹唐,你快走,快走!他們抓住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只不能叫他們抓住了你!」
「不,我不會再讓他們把你抓走了,宛兒!」容紹唐咬著牙,竭盡全力把宛春橫抱起來,急急就往白樺林趕去。
他一人負著兩個人的重量,行動自然不甚方便,後頭追來的人眼看他步履緩慢下來,槍聲不由更加的急切,容紹唐曲曲折折繞行著往前跑,黑夜之中子彈打出去難免失些準頭,倒又讓他跑出了老遠,恨得那親兵隊長換了彈匣,就不信抓不住他們兩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