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緯也知情況緊急,不待耽擱,忙整裝人馬,奔赴徐州。
且不說他要如何帶容紹唐回來,單表上海這邊,宛春雖有心要瞞著仲清容家解除婚姻一事,叵耐紙包不住火,加上容李兩府的名頭光是說一說就足夠駭人,尋常坊間又哪里能听到兩府的故事呢?這會子好不容易有個話題,想容李兩家當初聯姻是何等風光,豈料不過一年時間,就鬧到了分道揚鑣的地步,街頭巷尾,茶寮酒社,談的說的無不是這件事。
饒是譚汝霖疑心自己得了花柳病,躲在家中尋偏方閉門不出多日,亦是從東子口中听到了消息,忙忙的就使人出去買了份報紙回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不由唏噓道︰「容六爺果非池中物也。」
尋常人見到宛春容貌就已移不開眼走不動步,他倒好,現娶的一個美嬌/娘說不要就不要了。但是這份魄力,就足讓人難以匹敵,至()少在他譚汝霖方面而言,是舍不得的。他譚汝霖可戒煙,可戒酒,唯獨就是戒不了色。
只是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不,冷不丁自己就挨了一刀。
譚汝霖心里想起這事就添堵,再一想如果當初自己娶得是宛春就好了,至少依著宛春的脾氣性情,他總可以多寵愛她幾年,也就不會有楊鶴仙這號人物出來惹是生非,如果沒有楊鶴仙,自己又怎會得了花柳病?
只可惜,萬事都沒有如果。
譚汝霖心內悵然,胡亂將報紙揉搓成一團,便問東子︰「昨兒來的那個大夫怎麼說?」
東子道︰「沒說些別的,只說老爺這病說易也不易,說難也不難,便給開了副藥方,叫每日沐浴一回,過了十天半個月,若是身上不癢的話,便可痊愈了。」
「就這麼簡單?」譚汝霖有些不信。
東子笑道︰「就這麼簡單,听大夫的話總沒有錯的。」
「哼,走街串巷的大夫能是什麼好大夫,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吧,稍後便叫人去拿藥,待得十天半個月之後,若是不好,再拿他是問。」
「哎。」東子答應著去了。
兩人卻不知譚汝霖哪里得了花柳病,只不過是讓宛春用山藥汁戲耍了一把,他當日刺癢之後,這之後的日子里便未曾復發過,只是宛春在他心里種下了可疑的種子,倒叫譚汝霖對于自己得了花柳病一事深信不疑。那日找來的赤腳郎中,原就是個走街串巷賣狗皮膏藥的,被東子喊進鎮守使署,起先還打算騙得一些錢花花,哪里知道會是給鎮守使大人看病呢?
他一顆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戰戰兢兢的替譚汝霖把一回脈,愣是什麼都沒診出來,不過當著譚汝霖的面,他自然不能這麼說,便順著他的話胡謅些有的沒的,又隨便給東子開了個養生的方子,待得拿了錢,一出鎮守使署的大門,即刻回家就收拾了行囊,逃亡他處去了。
也虧得他命大,譚汝霖喝了幾副養生的湯藥,氣色逐漸好了起來,還當是大夫的藥起了效果,慢慢地就放寬了心,不再說要拿他的話,開始去往衙門辦公了。
這****前腳才出了門,那邊仲清就著人去找宛春來,道︰「妹妹可是有事瞞著我?」
宛春原還要佯裝糊涂,但看仲清的神情,分明是知道些什麼的樣子,怔忡片刻,只得點一點頭︰「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姐姐。」
仲清氣急反笑︰「我是你姐姐,你有事,瞞著我做什麼?我問你,容家那小子是不是登報同你離婚了?」
「嗯。」宛春點一點頭。
仲清不由得勃然大怒︰「你就這麼由著他欺負?他容紹唐算什麼東西,也敢休你,豈不是不把北嶺李家放在眼里!他現在人在哪里,帶我去見他,我倒要問問看,你到底做了什麼,讓他說都不說一聲,就要同你離婚!」
「二姐姐,沒必要了,沒必要再見他了,我知道他為什麼會同我離婚。」
宛春起身攔住欲要下床的仲清,悵悵嘆息︰「姐姐,他心中另有所愛的人。」
「你……你早就知道?他心里愛著的是誰,是哪個賤女人,竟敢插足你的婚姻?」
仲清難以置信,她婚姻的不幸,或可還有她的幾分原因在其中,可是宛春那麼好的女孩子,幾乎都尋不出一個錯處,怎麼還有人忍心這般傷害她?
宛春見問,無聲苦笑,良久才低低吐出一句︰「是南京林家的大小姐,他們兩個青梅竹馬,原該是一對,是我……橫插了一腳,才使得他們沒能結成夫妻。」
南京林家?
世代書香,一門七進士,誓死不入新國的林家?
仲清一時呆立在了原地,若是旁個人,她還能幫著宛春爭一爭,可是那是林家的大小姐,與宛春並稱「南林北李」的林家大小姐,又是容紹唐的青梅竹馬,這倒要宛春如何爭得過她?怪道宛春這些日子死氣沉沉,想來也知這一樁婚姻無法挽回了。
「四妹妹……」
仲清無可奈何地喚了一聲,摩挲著宛春的面容,心底里實在是心疼不過,禁不住酸了鼻頭道︰「為何我們姐妹總是一樣的命苦?我是,淑雲妹妹是,而今四妹妹亦是,我們三姐妹個個遇人不淑,情路坎坷,真不知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犯了哪路的神仙,才叫這一生的婚姻都如此不幸。」
宛春默然無語,是呀,為何她總是一樣的命苦?前生,遇見了一個虎毒食子禽獸不如的陸建豪,今生,又遇見一個不愛她的容紹唐,呵,她真是……不該結婚的人。
仲清見她低頭不說話,越發憐愛這個小妹妹,忍不住又道︰「你既是離了婚,我看容家那邊你也不必回去了,就留在上海住下,有我在上海照應你,從今往後必叫你不再受人欺負。」
宛春淺淺一笑,感念仲清的真情,卻道︰「雖是離了婚,到底還要回去一趟。我與紹唐之間或許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但在南京我還有幾個要好的朋友,要去話別,再則容老先生和容老夫人那里也得去磕個頭,他們兩位待我甚好,我不能說走就走了。」
「這也是你盡了禮數,換做我,是決計不會回去的。」(未完待續。)